“小姐,這粥馬上就要涼透了,您多少還是吃一些,現在吃肯定是不會燙到的。”青玉雙手捧着那碗粥,看着自家的小姐躺在牀上沉靜的不言不語,眼淚成串的往下掉。
見到青玉哭了出來,夏木晚終於有了反應,擡起手,輕輕擦着她的臉頰:“傻……傻丫頭……”疼的皺起眉,露出的手腕也遍佈青紅的勒痕。
連忙用手胡亂擦掉眼淚,青玉展開笑顏連聲道:“小姐我不會再哭了,您別說話。”那晚的夏木晚實在是太嚇人了,鮮血源源不斷的從緊抿的脣裡流出來,乍看之下她還以爲小姐是被折磨的不堪忍受咬舌自殺。
幸而洛塵反應迅速,自蕭然那裡找來了據說是可以令人沉睡的藥劑。灌下去之後果然不多時夏木晚便昏昏沉沉的睡去,就連之後郎中爲她診治等一系列的動作都半分沒有驚擾到絲毫。
而後的幾天夏木晚都是在這種混沌不清的狀態下度過的。因爲舌頭被咬出了一個很大的傷口,不管是喝水還是吞嚥食物都會引起很大的傷痛,所以一連好幾日,夏木晚都在下意識的嚴重抗拒進水進食。
這一日夏木晚好不容易恢復神志,可還是不想進食,青玉情急之下才沒能忍住的哭出來。
見夏木晚想要坐起來,青玉連忙將粥碗放下,小心翼翼的扶她坐好。剛想再多披上一件衣服,卻見夏木晚擺擺手,只做出了一個提筆寫字的動作。“哦。”應一聲,趕忙將紙筆拿來,細細的磨墨。
藉着托盤墊住紙,夏木晚的第一個問題:我爲什麼會受傷?對着青玉指指自己的臉頰和嘴,夏家最是尊貴的大小姐對於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這麼多傷極爲不解。
小姐果然是被巫蠱之術所害,當日所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小姐,你都已經昏迷好幾天了。”青玉坐到夏木晚面前,細細的將當日所發生的一切都說給她聽。
聽了片刻,夏木晚眉頭一皺,提筆發問:你是說,馬亦遠死了?
“是的,是的。”一提到馬亦遠的死,青玉就是滿臉遮都遮不住的興高采烈,“那一日蕭管家這麼急的趕回來不就是爲了馬亦遠宴請他的那羣狐朋狗友而親自佈置服侍。”可惜她在門口就與小姐和蕭管家分開回去客院。“聽說哦,蕭管家爲此特意準備了一桌螃蟹宴。原來馬亦遠最喜歡吃螃蟹,那一日一連吃了好多。”
螃蟹?夏木晚眼睛一眨,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一把抓住青玉的手,臉上雖然很疼,還是笑得心花怒放。說不出話,只能搖搖她的手。
“小姐?”青玉不明白夏木晚爲什麼突然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印象裡,這種事會喜形於色的應該只有自己纔對。
最終還是因爲臉疼,夏木晚緩緩收了笑容,示意青玉往下說。
繼續說哦。青玉想了想,被打斷思路之後再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沒過多久馬亦遠就又吐又瀉的,蕭然趕緊去請了郎中來,可是據郎中說人已經快要不行了。結果果然在當晚他便見了閻王。”說完之後還不忘氣哼哼的添一句,“早就應該去死了。”
早就應該去死了。夏木晚心中一動,自己的手段對於蕭然和洛塵來說其實都不算出奇。畢竟這兩個人……甚至包括了嚴莫寒,都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而那道螃蟹,螃蟹……
他如果早就知道,爲什麼又不與洛塵聯手將馬亦遠置於死地?馬亦遠對洛塵所做的難道也無法引起他的憤怒嗎?還是說,當時是洛塵拼命阻攔纔沒有出手?
而洛塵又曾經經歷過什麼?明明可以純善到如同水晶一般剔透,卻似乎隱藏了太多。
“小姐啊。”覺得夏木晚的精神很好,青玉又動起了讓她吃飯的心思,“您要是想聽青玉往下說,那您最好將這碗粥都喝掉。”故意勾着話音,“小姐哦,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才叫熱鬧呢。您一定很想聽。”
能不熱鬧嗎,自己這幾天躺在牀上都可以清楚的聽到外面吹吹打打的,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三分。不過看着青玉滿懷期待的雙眼,再想想確實很好奇這幾天究竟在鬧什麼,夏木晚試着嚐了一口。疼,不過還在忍受範圍之內。
看着小姐終於肯聽話了,青玉立刻心花怒放,又稍稍盛了一勺:“原本馬亦遠死了就死了,既然救不活,再做什麼也沒用。”想起來,據說當時整個嚴府的人都在,除了嚴陽,沒有半個人臉上有悲慼之色。青玉嘆了一口氣,這樣想想,嚴家的大小姐也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便做了寡婦。
小丫頭說話好磨嘰。夏木晚提筆問道:之後出了什麼事情?
哦,小丫鬟趕緊繼續往下說:“蕭管家帶領着人手將庭院整理一番,說是要做道士和尚唱經打坐的道場。誰知道卻在將院子裡面的花草清理出去的時候,在一棵樹底下刨出了布做的巫蠱人偶。”
巫蠱人偶,這便是他說的並非暴病而亡,讓我放心嗎?夏木晚暗暗點頭。確實,有誰會相信一個人只吃了幾隻螃蟹便一瀉病死了。這件事情如果沒有一個看似合理的答案,讓人細細的查驗下來,自己所作的肯定會被人發覺。
而運用巫蠱之術……當真是好辦法。何夫人如此信佛,自然也會極爲相信這些無從查證的怪力亂神之說。與此同時,自己的發瘋也有了絕佳的藉口。這也怪不得自己躺在牀上做渾噩狀的那幾日,何夫人前來探望之時,蕭然會在一旁極爲肯定的勸解道:“大少奶奶三日後便會清醒。”
原還以爲這是蕭然在通知自己不必再做戲,這纔想明白這果然不必再做戲的緣由。
聽下去便是果然。
“聽說太太拿到那個巫蠱人偶之後可生氣了,當即下令在嚴府裡面的每一個角落掘地三尺的找。”那幾日嚴府裡面到處都在乒乒乓乓的刨地翻找,人人臉上都是急切的看好戲的神情,真是讓人看了莫名的心寒。青玉忍不住在心底一顫,繼續道:“最後在大少爺的院子裡找到了寫着小姐您的生辰八字的人偶,在二少爺的院子裡找到了寫着二少爺生辰八字的人偶。便再也沒有了。”
居然準備了嚴莫楚的?雖然只需要一想便明白這是蕭然將嚴莫楚保下來而特意爲之。但是他爲什麼這麼做?按照他所說,自己今後也是要從嚴莫楚的手中奪權。如果這次事情可以操控得當,藉機將嚴莫楚推向衆矢之的,未嘗不是一次很好的奪權機會。
但是蕭然,爲什麼要選擇將嚴莫楚保護起來?夏木晚微微搖頭。這個人的心思,可真是再也看不透了。
找出來之後,我便醒了?寫出新的問題問青玉。
“沒呢。老爺聽說出了這種事,一定要請一個風水先生來看看府中的風水是不是被破壞掉了。還讓那個風水先生親手將那些巫蠱人偶處理掉。這樣,小姐您才得以清醒。”對此小丫鬟卻是覺得習以爲常,越是大戶人家越是注重自家的風水。平常有個婚喪嫁娶的事情都需要去問個吉凶,更何況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請高人來仔細重新佈置一番。
風水先生?就不知道蕭然那個事事都不願出紕漏的會不會在這裡也做些手腳。而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然後呢?太太不準備找出這件事情的幕後之人嗎?
看到這個問題,青玉立刻便是一肚子的氣:“小姐您也是這麼覺得對不對!”
呃?夏木晚疑惑的眨眨眼睛,我覺得什麼?
“原本太太是特別生氣的發話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可是等到把所有的巫蠱人偶都挖出來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太太突然又改了主意。”想到這裡就要被氣死了!青玉真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小姐您被折磨得這麼慘。險些就像馬亦遠一樣……”說到這裡見夏木晚臉色一變咳嗽了幾聲,小丫鬟連忙改話,“我的意思是,小姐被那背後之人整治的這麼慘。不管怎樣也應該把這個人找出來抓去報官纔對。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老爺和夫人將蕭管家叫去,幾個人在屋中商量了好久,最後決定將這件事壓下來不做處理。”
不作處理?夏木晚驚訝的迅速寫道:這是誰的意思?可是蕭然提議的?
青玉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據說屋中就只有老爺、夫人和蕭然三個人。”突然吃了一驚,“小姐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是蕭然給壓下來的?”
不能說話,夏木晚也懶得提筆寫。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隻有她才明白根底。可是,越明白卻越是弄不清楚這個蕭然究竟在想什麼?
弄出這些巫蠱人偶難道只是爲了將馬亦遠的死和自己的發瘋找個合適的理由嗎?嚴莫楚的人偶是爲了將這個在何夫人眼中本就極爲刺眼的二少爺給保住。可是,他就真的沒有任何爲自己做打算的理由?
他做了這麼多,處處竭心盡力,竟是絲毫沒有自己的私慾?保住二少爺,壓下巫蠱事件,保的嚴家一片歌舞昇平、祥和寧靜。這就是他想要的?這就是他所求?
想不明白,無論如何也都想不明白!
蕭然,你是誰?你爲什麼甘願留在嚴家?你爲什麼要將嚴家保的處處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