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晚最近與蕭然一起不停的外出，忙碌起來竟然比平日裡多了幾倍的操勞。原因無他，年關將至，各家各戶都要爲除夕過年做足充分的準備。
平常如廚中的米鹽，屋中擺設的文玩器物，亦瑣碎到窗上窗花所需要的紅紙並嶄新的文房四寶。爲了迎接新年而所用到的東西幾乎多到數不勝數。以至於夏木晚每日清晨向何夫人請安完畢轉回身看着蕭然手中的物品單，竟然有了一種衝上去一把撕掉的衝動。
“蕭管家。”夏木晚看着面前的鞋店，真的有想罵人的慾望，“若是我沒有記錯，這件鞋店你我前幾日在它面前已經經過了不下十回。”意思就是，那麼爲什麼之前不順道進去將所需物品採買齊全，而非要特意前來一趟。
蕭然聞言垂頭，很是恭敬的模樣：“大少奶奶記得不錯，已經是十一次了。”
這個人，這麼聰明卻選擇裝傻……夏木晚對蕭然真是恨不得噬其皮肉的深惡痛絕：“那麼，這次需要多少雙新鞋？”大戶人家就算再刻薄，公中也絕對會爲家中僕從丫鬟備出過年所需的新衣新鞋。若是再受寵一些，甚至會請人在爲家眷量體裁衣時順便也爲其做一兩件。
而這次採買，應該就是爲府中僕從特意更新所準備。
打開手中一日一換的物品單，蕭然察覺到夏木晚目光盯住了它，擡頭看過去，只見她的雙眉緊皺，眼眸之中似還有怒火熊熊。想了一下，笑了。“大少奶奶或者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繁瑣無趣，但是這便是您成爲嚴家大少奶奶所要擔負起來的責任，不能推脫亦別無他法。”
說的可真偉大。終於冒了一句不平之語：“那我要你這管家何用？”這種事情居然都要主子出面，蕭然蕭大管家，您之前究竟貪了嚴府多少兩銀子，今年這種瑣事居然都可以要我這個嚴家主子出面監督你，恐怕那個小金庫數額絕對不少。
挑眉微微一愣，蕭然將物品單收起來自言自語：“也是，那要我是做什麼的？”恍然的一擊掌，“原來我是可以回去享清福的，多謝大少奶奶提醒。”見他如此歡天喜地的俯身做告別禮，當真是要回去休息一般的逼真。
“蕭然”真是被氣得咬牙切齒，夏木晚看着蕭然眼中那明確的說着“你轟我啊，你轟我啊，看我走了你怎麼辦”絕對找打的神情，一股火瞬間升騰，心下卻開始思量着該如何應對才能完美回擊。
突然一伸手：“你手中的單子，你若不給我我怎麼知道接下來還要買些什麼。”
笑容有些僵掉，蕭然看着面不改色還悠然起來的夏木晚心中暗道不妙。
“還有……”別以爲打發你回去就是放過你了，“回去之後將今年應該發給你的銀錢數目自己覈算出來，等我回來立刻一手交錢你馬上走人。”想起來前幾日嚴老爺的教誨，夏木晚連忙擡起頭追加了一句，“念在你多年勞苦功高，允許你貪污紋銀一百兩。”
這這真是哭笑不得的蕭然搖晃着手中的物品單，問的那叫一個痛心無奈：“大少奶奶，您這意思，竟是要搶將蕭然從小養到大的飯碗。您難道不覺得這樣實在太過殘酷嗎？”接着說起了千百年來爲了撈得最後一點好處的經典名言，“再說我在蘇府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區區一百兩貪污限額，再多給一些行不行？”
“你方纔已經證明了你是多麼的無用，而一個不能使用之人，我留下他做什麼？看西洋畫兒嗎？”夏木晚晃了晃空張着的手掌，“快點兒把你現如今唯一的存在價值體現出來，物品單交給我。”
原來自己就這麼一點兒使用價值了。蕭然將物品單交出去倒是沒有半分的遲疑，更是倍加小心的多詢問了一句：“大少奶奶可將除夕夜向老爺太太所獻鞋履準備出來了？”
所獻鞋履？還是要在除夕夜獻上？夏木晚從來都不知道在嚴府之中還有這麼一條規矩，疑惑着搖搖頭：“無人向我提及。”
就知道會是這樣。蕭然鄭重其事的咳了一聲，詳細的介紹了一下這其實是青鎮所特有的習俗：“所以每一家除夕夜，新婦盛服向尊長獻鞋履，名‘辭歲’，尊長給錢與新婦及孩童，名‘壓歲錢’。這些都是必須的。”
看了眼手中的物品單，夏木晚很不確定道：“今日的物品裡面似乎沒有專門爲爹孃所準備的鞋履名單。”雖然還是一如往日裡那一推密密麻麻的各色物品，但因爲有着明確的分類，所以想要找到自己想要覈對的物品名稱還是很輕鬆的。
有關於這點……“大少奶奶難道不知道？只有親手做出來的鞋履纔會代表您足夠的誠意。”很是人之常情。但是蕭然知道夏木晚是絕對不會買賬的，原因嘛。
“之前沒有人說，之後所有的事物都一股腦的砸到我的頭頂上，還親手做？”
不要怪夏木晚會發火，她實在沒有理由不發火。回到青鎮多少天，她就已經在忙碌了多少天。之前那麼無所事事的日子，爲什麼就不肯有一個人前來提醒自己一句“當真是看我不肯在廚房熬着一個下午煲湯，所以便另派事物交予我勞心勞力是不是。親手做？我便是從現在開始，可還是有多少寬限時日可以揮霍？”
認真的盤算，認真的回答：“算來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是完全可能的。”前提是，夏木晚每日回去沒有累到直接倒頭就睡而尚有氣力埋頭在燈下賣弄針線。不過，自己有必要將這前提說出來嗎？已經馬上就要被人掃地出門了，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就算蕭然不提醒，夏木晚自己心裡也會盤算。只覺前途漫漫，便是有光也照不到自己身上。“真是好……”僥倖的問問可能性，“像這種物品單子，還有多少？”
哦，問出來了。蕭然沉默着想了片刻，一攤手：“恕蕭然都是每日裡忙碌完畢纔想到府中尚還缺些何物，現在大少奶奶這麼突然問起，蕭然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說的這一副該當如此，絕對無辜的模樣。
“看來我一時片刻還當真不能將你這位蕭大管家打發走。”直接將蕭然真正的目的說出來，夏木晚倒也佩服他能在不知不覺間便將話語扭轉到他所想要的結果。這隻老狐狸，想要鬥得過他還真是需要足夠的歷練才行。不覺間想起嚴老爺所說，年幼不知藏拙的蕭然，聰明的讓人害怕。真不知那會是怎樣的風華滿身。
蕭然如何會放棄掉這種好臺階：“蕭然一定會把自己的職位保衛到年關過後。”
閒話說了這麼久，再不做正事今天的物品單上這一堆東西可還真不知能不能採買齊全。夏木晚不再理會蕭然的打趣，進到店中，與店主見面寒暄，再由蕭然出面洽談價錢等細節。就這樣一家一家的繼續下去，枯燥、無聊、費盡精神，不能抵抗。
回到家中，還必須繼續在何夫人面前將孝順的戲碼做足，至少全家人聚集的晚飯是絕對不能推脫。這樣直等到回到嚴莫寒的院中，只想一頭躺倒在牀榻之上，任誰也不要打擾的直接休息到第二天清晨。
“木晚，木晚。”已經是第三天回到房中時沒有聽到夏木晚的任何聲音，而青玉又破天荒一般向自己稟告她竟然粒米未盡的便又去休息，嚴莫寒開始猜測到問題的嚴重性。摸索着坐在牀邊伸手去推她，果然等了許久才聽到她有了反應。
“何事？”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夏木晚儘量不去惹惱自己面前這位陰晴不定的大少爺。
聽到夏木晚坐起來，嚴莫寒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卻是對着青玉吩咐：“伺候少奶奶用餐。”今日夏木晚非但沒有半分掙扎，更是放鬆的幾乎不用自己絲毫力氣。心知她一定累的不行，便也不準備再勞煩她的精神。一直沉默着的嚴莫寒卻沒想到多少還是吃了些飯的夏木晚非但沒有立刻躺下來休息，竟然動身準備下地。“做什麼去？”她不是很累了嗎。
“做鞋啊。”夏木晚回答的這叫一個理所當然，將白日裡蕭然所說重複了一遍，“若是現在不做，除夕夜我獻些什麼？”一想到何夫人陰沉下來的臉，覺得還是拼命做出來比較好。
嚴莫寒聽的一笑：“有時候覺得你很聰明，可是有些時候又覺得你傻的可愛。”嚴家大少爺這句話說得可真聽不出來是褒義貶義。
“還請夫君賜教。”夏木晚轉過頭直視着嚴莫寒，見他笑得滿足就覺得很是生氣。總不會，自己是被蕭然給耍了吧。
嚴莫寒當然是有的賜教纔敢說出那句話：“你每日裡這麼忙，爲什麼不用用那些閒的沒事做的？”手一指不遠處正在收拾碗筷的青玉，“這小丫頭每日裡連院子都不出一步，閒着她做什麼。物，就要盡其用。”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位夫君還是有用處的。夏木晚瞬間心懷大暢。工作能丟開一見便是一件，畢竟每日裡不停地連軸轉就算是個鐵人也要使廢了。
“這件事情，就拜託夫君大人親自細細吩咐青玉。”準備要睡了，“木晚明日一早還要出門。在此就先休息了。”轉瞬便沒了聲息。
自己，好像被冷落了。嚴莫寒心中暗暗的想，其實準確的說來，自己已經被冷落很久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冷落，第二日一早夏木晚必須出門是不爭的事實。而在這不爭的事實之間多了些小插曲，夏木晚是絕對的不願樂見。更何況這段小插曲還是她主動找上來的。
“大嫂。”嚴芊雙手遞過信件的腕間兩隻玉鐲似乎都透着寒氣，“請將這封信帶給白澋寧。不過……”特特的有個不過，還極爲強調，“還請大嫂向我保證，絕對不會向他說出這書信是我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