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木容急惶惶的便來找夏木晚,惹得嚴莫寒止不住的一陣輕笑,洗漱間對洛塵道:“這麼早便來了,怎麼?可是害怕我一早便欺負她的姐姐嗎。”
可巧夏木容不喜歡東廂房裡面光線昏暗,拽着夏木晚繞過正屋要去花園透氣。將嚴莫寒的話一絲不漏的聽在了耳朵裡,眼睛轉了兩轉,轉回身對着夏木晚托腮扇風:“我的好姐姐,住在這樣的房子裡,你可怎麼生受得了?”
夏木晚知她又要搞怪,卻也隨着她的口氣反問回去:“怎麼了?這屋子有什麼不對?”
夏木容裝腔作勢的指着這滿目樹蔭的庭院:“姐姐你看,這院落原本已是極小,卻種滿了綠樹茵茵,打進來的陽光自然都被樹吸了去。”又伸手比劃着四周木雕精細的門臺鏤窗,“房屋已是不高,偏偏外面卻還要加上一道迴廊,木製雕刻的門窗精緻繁複,就是不透光。”手掌一拍,下結論,“由此可見,這屋中是常年都打不進陽光的。”
“嗯,然後。”夏木晚倒要看看自己的好妹子這番裝神弄鬼的瞎掰一氣究竟可以說出什麼來。聽起來好像是風水,虧她到能說的似模似樣的。
“陽光進不來,自然便只能聚集陰氣。”夏木容掐指算算好認真,“果然呢,此院座制規整,藏風納氣。可惜了!可惜了!偏偏就只有陰氣可以匯聚進來。”抓着自家的姐姐好一份認真,“長期生活在這種院落的人,只能受到陰氣的滋養,對女人來說其實無礙,畢竟女人天生屬陰。但是對於生性屬陽的男人來說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頻頻點頭,自己肯定自己:“男人的陽剛之氣不得展伸,反受壓抑不算。天長日久的住下去,自身只能受到陰氣的侵蝕,漸漸的,這個男人也會變得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唧唧歪歪,疑神疑鬼,尋愁覓恨,偏僻乖張,很是不得了呢。”
手帕子捂住嘴笑,夏木晚只能點着頭拼命不讓自己笑出聲。原來這丫頭神神叨叨了這麼一長串,想說的話便在這最後一句全部說盡了。
“二小姐說的果然很有道理。”開門而出,嚴莫寒獨自一人漫步而來,準確無比的站在了夏木容的面前,“這院中樹木確實多了些,陽光全部都被阻擋住,屋中是怎樣也都照不進陽光的。”緊閉的雙目眼梢上揚,滿是歡喜,“陰氣太多總是會滋養一些不妥當的東西。”
夏木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仰仗着是白天,但女兒家的天性總是擺不脫對那些不妥當的東西的一絲懼怕。再加上剛剛自己就已經把自己說的相信了這滿屋的“陰氣”論,夏木容也不禁往夏木晚的身旁多靠了靠,口中依舊嘴硬:“什麼不妥當,我可是從來不看那些邪書的,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妥當。”
自己便打了自己的嘴,還嘴犟呢。嚴莫寒也不去戳破她,只依照着夏木容方纔裝神弄鬼的語氣轉身指着院中指指點點道:“其實這院子的陰氣盛是早就有來源的。二小姐可見到院中那棵高高的月桂樹沒有?相傳曾經有一個婦人,實在無法忍受她的丈夫每日裡的毒打凌虐,在那上面上吊身亡。還有那棵垂絲海棠,院中就它花開最好,可是卻傳說那是因爲他下面埋了一個被暴打身亡的丫鬟的緣故。還有啊……”
夏木容越聽越是膽顫,剛想開口阻止住嚴莫寒繼續往下說,突然便聽見身邊輕幽一聲:“二小姐……”
“啊!”這樣輕微幽細的聲音,立刻將夏木容嚇得幾乎跳起來,急速轉回身看向自己的身後,卻見那個總是笑容乾淨清爽的小書童站在那裡,目光一片澄澈溫潤:“二小姐這是怎麼了?我只不過是在向二小姐請個安而已。”
自然知道自己被戲耍了。夏木容看着笑容乖巧的洛塵卻又說不上半句話,實在是眼前之人溫柔乖順的如鹿兒一般楚楚可愛。對着這樣的人,刁蠻如夏木容也都對他發不出脾氣。
好吧。夏木容只能在心裡惡狠狠的記上了一筆。這嚴府之中自己只佩服兩個人,一個是不用眼睛視物便可以獨自準確地走到自己目標面前的嚴莫寒,另一個便是這個腳步輕到完全察覺不出的洛塵了。
難得見到自己的妹妹吃癟,夏木晚居然稍稍有些幸災樂禍。雖說其實方纔她也被嚴莫寒和洛塵的惡作劇嚇了一跳,不過誰讓她年長几歲,面上功夫做得好呢。隻眼眸呆愣了兩三秒,回過神,便依舊神色淡淡,笑容坦然。
拽起夏木晚的手,一路氣哼哼的往外走的夏木容終於在走到院門口時,忍不住這口氣的轉回身,手指顫顫,咬牙一聲:“嚴莫寒,洛塵,我記住你們兩個了!”
嚴莫寒淡淡回禮:“在下也記住夏家二小姐了。”
這人怎麼這麼會氣人呢!夏木容恨不得都要跺着腳的走進花園,現在看見這麼多綠葉繁茂的樹叢茵茵就討厭:“姐姐,你怎麼能忍受跟這種男人住在一起。這傢伙實在是太會氣人了!”氣死了!氣死了!
“所以我纔會住到東廂房去。”夏木晚不冷不熱的迴應,心下卻是一笑。分明是被別人接過自己的話而順水推舟、借力打力的反擊了回來,臉上掛不住才這麼生氣的。居然還怪別人不能反抗了不成?
不管了,反正他不是好人。夏木容拽着夏木晚就在花園裡面一通亂走:“這裡有沒有幽靜偏僻一點的地方啊。”明明這個花園並不小嘛!
“找偏僻地方做什麼?”這又不是在自己家裡,做的咱們兩姐妹像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人看不見處好好罵罵方纔那兩個我才能順口氣。”夏木容說得好一份義正言辭。
夏木晚終於忍不住打趣她道:“夏家二小姐最是通徹豁達之人,何時至於到去做背後罵人這麼上不得檯面的齷齪事。”手絹輕點臉頰,故意口氣微涼,“我看啊,是某人想要拿喬,故意不想被人找到吧。”
夏木容一扭身子,高聲嘲諷:“姐姐可真會說笑。我是誰,什麼金貴人物。這才幾日,誰知道我來,誰又會來找我。我啊,不過是想在這宅院中尋求一份清靜罷了。”
說嘴,說嘴,小心有打嘴的日子。不再去理會她,夏木晚自帶了夏木容分花拂柳的走到當日那棵皁角樹下。這裡據外面已經有了一段距離,自然很是清靜。
夏木容擡頭看着滿樹的皁角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青玉曾經說過你們現在只用皁角洗頭,可是這棵樹上的?”可憐被人欺負還不反抗的悶聲葫蘆。
“是。”隨口迴應。
這倒奇怪了。“這樹上的皁角分明都沒有成熟,你是怎麼拿來用的?”很有意思的話題哦。夏木容不解的點着下巴,其實並沒有聯想太多。
夏木晚卻微有了些窘迫,別開臉,望着遠處滿架金銀花斟酌着回答:“怎麼用,自然是晾乾了用,不然還要一直等着它熟不成?”
“哦。”瞭解的點點頭,夏木容這才知道,“原來不熟也是可以用的啊。”
這個話題並沒有再繼續下去,原因無他。此時剛巧在花園小徑處傳來一問一答的聲音。
“翠兒,這一大清早的你來花園做什麼?”手腕上叮噹脆響着的一聽就是嚴芊,“到處亂跑可要小心太太知道了要打你的。”其實也不過是隨口玩笑而已。
翠兒是太太房中也得露臉的丫鬟,因此聽了便嬉笑着駁回去:“太太再不會爲這件事打我的。”往遠處張望了兩眼,問道,“小姐可見到大少奶奶並她妹子沒有?大少爺說她們來逛花園了。”原來當真是前來尋找夏木晚和夏木容的。
“沒有。”嚴芊晃動了兩下手腕上的兩隻玉鐲,緊追着問,“聽說這兩天不是蕭管家時時刻刻的隨護着陪夏家姐妹出去遊玩嗎。還是太太特許的。這一大清早她們來逛這花園子做什麼。就這麼大點兒的地方,看都看膩了。”
這麼問翠兒又怎麼知道,只好揣度着回答:“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爲大少奶奶本就是個愛靜不喜出門的人吧。也出去了,也看過了,自然便不再新鮮了。”又壓低了一點兒聲音,“也可能大少爺不喜歡她往外跑吧。前幾日二少爺剛剛那個樣子,現在身邊又是蕭管家那樣一個人。大少爺就算看不見,也該知道大少奶奶長得有多漂亮了。”
腕間鐲子一響,嚴芊沉默了片刻才輕啐一口:“這便是胡說。”仰着頭問她,“你可知道爲什麼旁人都出不了門就大少奶奶可以出去。偏蕭然那麼一個冷清的人卻也管過我大哥房裡的閒事?”
“小姐的意思是?”翠兒不敢多搭話了。順着嚴芊的話頭往下想,這意思是越描越黑。
嚴芊輕輕一聲哼,滿是得意:“這裡面的事。就算你是太太房裡面的人,也有的是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以爲你知道其實是不知道的。以後主子們的事,你們暗地裡少瞎揣摩。小心被太太聽到耳朵裡,又要好一頓板子了。”
翠兒作勢縮了脖子吐舌很是害怕,卻又禁不住好奇心使勁的追問嚴芊:“我們下人自然是不懂事,可是小姐不說豈不是更不懂了。”拽着嚴芊的衣袖甜甜的撒嬌,“求小姐開開恩,告知一二,也省的下面胡傳不是。”
“好啊,你們下面胡傳還有理了?”伸手一戳翠兒的額頭,嚴芊眼珠轉動幾下,決定還是要賣個關子,“方纔我所說之事日後自可見分曉,你且就慢慢等着吧。”話剛說完便被翠兒好一頓揉搓,偏要她現在就說出來,更兼得甜言蜜語往嚴芊的耳中灌。
“好小姐了,您可是最最憐惜我們這些丫鬟的。往日裡若是誰有個不是都是小姐您給我們救下來。您就是那觀世音菩薩轉世,慈悲着呢。”突然間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主意,“不若這樣,往後我都讓下面的小廝們多多打聽白少爺的消息說給小姐聽,如何?”這偷笑是想藏都藏不住。
“胡說什麼呢,小妮子真是作死了!”嚴芊立刻惱紅了臉,作勢打了翠兒兩下,口氣還是鬆動了下來,“我且問你,你這麼急惶惶的來找大少奶奶並她妹子做什麼。”
嚴芊不提醒,翠兒早就混鬧忘了,一擊掌,連忙道:“蘇大人來了,說是進門便找大少奶奶的妹子要賠禮道歉呢。還說原是昨日無意間得罪了那個二小姐,今日打聽着便來了。”
拍手跺腳笑的那叫一個暢快,嚴芊總算慢慢停了笑才道:“這便是胡說。”阻止住翠兒急切的插嘴,笑容詭異的解釋,“做戲當真還是要做全套呢。我告訴你,蘇煦是來找夏木容不假,不過那什麼昨日間無意得罪之語,全是假的。”
“我只說與你聽,你可萬萬不要傳出去。”囑咐了這一句,嚴芊細細解釋,“我曾經偷偷聽太太與大姐抱怨方纔知道。原來蘇煦與那個夏家二小姐早有淵源,蘇煦更是早就透出話來說非夏家二小姐不娶。老爺思量着何不先將夏家大小姐娶進來,這樣二小姐也好早早的嫁人,更是可以與蘇家連了親緣,總是有着益處呢。只是原來不知道夏家的女兒原來都是不聽話的桀驁性子。只怕蘇煦娶了夏木容回去更是有的頭疼了呢。”
翠兒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不然如何!”嚴芊哼笑着愈加得意,“咱們與那夏家非親非故,大哥何至於到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討媳婦。現如今的大少奶奶,只等着她妹子嫁與蘇煦,那便是好與不好,都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