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雨夜
雨聲噼啪不停,牌匾在雨水沖刷下,越發顯得清晰。
只是掛着的燈籠在夜風吹拂下搖搖晃晃,也彷彿在預示着某種不詳的事即將發生。
牛車停了下來,有人急匆匆從牛車下來,三步併成兩步,直接就上了臺階,啪啪啪,毫不客氣直接用手拍打大門。
這樣急吼吼的拍門,引來了裡面的不喜。
這已是夜深了,還跑過來,這是要幹什麼,何人這樣不識相?
門客在裡面聽着動靜,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本以爲外面的人敲幾下無人理會就會停下,結果啪啪啪敲個沒完,門客只能冒着雨走過來,隔着大門對着外面的人喊:“回去吧!趙相已是歇下了,不見客了!”
其實不僅僅是此刻時辰太晚了不見客,便在白天,趙府也是大門緊閉,主人是輕易不見客了。
自從上次的事件後,趙旭雖沒有罷相,但也是深居簡出,基本不與朝臣來往了。
而知情人也都很識相的不來打擾趙旭,這也是一種默契。
大門外的人聽到門客的迴應,直接喊:“是我,快開門!”
這聲音有點耳熟,聽着像是常來府上的錢圩錢大人?
門客本來轉身的動作就是一頓,疾着幾步回來,隔着門縫噓着看了一眼,這一眼,正好就看清正立在門口的男人,哎喲,不是錢圩錢大人又是誰?
這一位可不是不被放進來的官員,是相府的常客,更是日後可能拜相的大人。
“哎喲,原來是錢大人,小人耳聾,實在該死!”門客連忙將大門打開,不好意思躬身對門口立着的人說着,用手輕輕打着自己耳光。
“趙相呢?我有急事要見,還請速速去通稟!”錢圩也不等大門大開,直接就這麼鑽了進去。
後面兩個人連忙撐着傘跟進來。
幸虧到了裡面,就是遊廊,這遊廊經過魏世祖改革,就是環繞庭院,遮風擋雨的作用,就算是下雪下雨,也身不溼,鞋不泥。
錢圩臉色明顯好多了,到了裡面,他停步等候,總不能直接闖到內室去吧?
門客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走出大門半步,朝左右看了一眼,發現附近無人關注,才重新將打開的門縫閉合上,噔噔噔跟上。
“老爺!老爺!錢大人來了!”從門客裡得來的消息,讓服侍趙旭的小廝也心裡一驚,意識到是出什麼事了,立刻跑去了臥房,對着臥房的門敲着。
片刻,臥房裡就傳來了聲響,有人悶聲說:“將人請去客廳!我稍後就到!”
“是,老爺!”小廝立刻去準備。
錢圩匆忙入趙府,被人領去了客廳,因着趙旭也是剛睡下,臥房距離客廳又近,所以錢圩到時,趙旭已早一步到了。
披衣而起的趙旭,面上帶着疲憊驚疑,看着錢圩大步進來,臉上神情焦急,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心劇烈跳動了這一下,讓身體越發有點不太舒服了。
哎,到了這個年紀,還遇到這種一驚一乍的事,身體實在是有點吃不消了。
趙旭有點無奈,有些闇然,看向錢圩。
這個錢圩啊,過去也不是這樣一驚一乍的人,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旭用手指點了點錢圩,讓錢圩先將頭上臉上的雨水給擦一擦,這個往日裡還算注意儀表的人,怎麼今日這樣邋遢?
就算是遇到了再大的事,爲官儀容儀表也要注意,這樣喜怒形於色,怎麼是好?
這麼一想,趙旭就忍不住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什麼事這樣着急?你也快是要當首輔的人了,要有宰相儀態……”
錢圩遇事就這樣沉不住氣,怎麼放心將手裡的一攤子事都交給他呢?
說是這樣說,其實趙旭也深知錢圩的休養和器量,立刻明白髮生了大事,說這話也是藉機調整下。
錢圩哪還有時間去顧及自己儀容儀表?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頭一臉雨水,髮髻有些散亂,又被雨水粘在了額頰上,實在是有點太狼狽了。
他用手抹了兩把,就急急說:“趙相,出大事了!”
“大事?什麼大事?你先坐下,再與我說!”趙旭見錢圩還是這副模樣,可自己已經調整過來了,揮揮手令其坐下說。
首輔要管的事,哪件不是大事?
連當初冊立太孫的事忙碌起來,都不是這樣急赤白臉,除了冊立儲君這樣的大事,還能有什麼事大過這事了?除非是皇帝病危?
可問題是真遇到這種事,來的就不會只是一個錢圩,宮裡必是要來人。
所以不可能是這件事。
除了儲君跟皇上的死,也就沒別的事能讓一個首輔或準首輔這樣惶恐不安了。
難不成是太孫造反了?
唔……也不是不可能?
突然意識到還有這可能的趙旭,也有點緊張了起來,該不會真是這件事吧?
他這下也不計較儀表了,立刻催促:“可是太孫出事了?”
錢圩勐睜大了眼睛,好傢伙,不愧是首輔大人!居然已知道此事了?
不,看首輔大人的神情,不像已知道了那事,只是猜到了自己此番的來意?
“趙相,我聽了個謠言。”
“什麼謠言使你六神無主,驚慌失措?”趙旭看着錢圩:“難道真是太孫出事?”
“不直接是太孫出事,但是有關。”
“我是聽了滿心惶恐,慌亂,積鬱得發脹,吐不出按不下,塞得難受,所以纔來打攪你。”
錢圩才說了一二句,臉色煞的雪白,竟紅了眼。
這深沉之人這樣失態,怕大變在即,趙旭也油然生出惶恐,不由四顧。
“竟然有謠言說,二十年前,太子之死,並非自盡,也不是謀反而死。”
錢圩當下就將酒樓裡發生的事說了,包括皇城司後來的動靜。
“……趙相,那人竟大膽如斯,竟然在酒樓裡當衆大嚷,說是當年太子不是謀反,而是給皇上……皇上取心煉丹而死,皇城司已是出動了緹騎,封鎖了城門,這……”
“這實是應該抄滅九族,但……”
這樣大的重臣,這樣深的城府,可說到這裡,似乎在冬天不勝其寒,聲音都顫抖,目中滿是驚季,甚至帶一絲盼望,望着趙旭。
“皇上,不會幹這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