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認識方白的丫鬟到她面前屈膝行禮，見她們眼帶淚光方白還是覺得挺欣慰的，最起碼在這個世上，有些人也是關心他的，雖然不是和他有着血緣關係的至親。
“你來了？”
方白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看去，只見墨歸轉着輪椅才從內室出來，他的額上帶着一層薄薄的汗珠，方白上前去，扯了丫鬟手上的一條帕子遞給他道“怎麼樣了？”
墨歸淺淺一笑，接過帕子擦了把臉，音色之中帶着濃濃的疲憊之態“經過了這麼多都還好好活着，我豈會讓阿遙死在我的手上，用了藥，下面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方白想說這個慕容遙當真不要命，對自己太狠了，但看墨歸神態，好像自己說了也不會得到他的贊同，畢竟看着這個男人長大，墨歸應該比自己更瞭解他，只得訕訕閉嘴。
方白推着他的輪椅到桌邊，這邊丫鬟爲他二人斟茶倒水，二人默默飲茶一時無語。
良久之後，想來有些尷尬，方白率先開口道“這一場戰役，最大的贏家是趙奕恆。”
墨歸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爲什麼會突然想說這些。
方白繼續說道“但我又覺得把某些人的死推脫怪罪在某一人的身上太過刻薄，我們都有罪，是吧？”
女子眸光澄澈，卻已經染上了濃濃的冷漠氣息，看向墨歸的時候，似乎在用眼神質問他，讓他承認，自己也是有罪的。
“我們都有罪，”墨歸低聲承認。
如果慕容遙在察覺到慕容逍的野心之後就把他剷除，他們有很多辦法可以讓趙奕恆登上皇位，有很多辦法可以制止方家父子，也許莫良宵也不用死，方千騎也不用死，而眼前的這個女子也將天高地遠的再也不見。
更不會出現在慕容山莊的議事大廳，單膝跪在那人中之龍的面前，在天下英豪面前對他俯首，上演這一出震懾別人的戲碼。
方白短促的輕笑一聲，似在嘲諷“真好啊，都過去了，真好啊，
這世上有一種名爲時間的東西，可以將過去的一切帶的越來越遠，直到有一天，我們誰都無從憶起。”
有丫鬟端着藥從內室出來，衝交談的二人道“二公子想請方姑娘進去說說話。”
方白一怔，似乎有些不想去面對他，然而墨歸面前，她再這般矯情未免顯得自己太過不識好歹，乾咳一聲道“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墨歸卻道“你去吧，他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再推脫下去真就顯得自己太過冷漠了，頗有點故意遮掩什麼的樣子，不就是去看看他嗎，這有什麼好怕的，去就去。
擡腳走進內室，放眼一掃，只見房內香爐青煙藥香嫋嫋，有隨身丫鬟紅了眼睛伺候在牀邊榻前，聽到方白進來之後才悄悄讓到一旁，給她騰出點地兒。
慕容遙瘦的脫形，一牀被子壓在他的身上，方白都替他累的慌。
牀上的人睜開眼睛看向方白，嘴角帶着笑意。
他的笑容似乎帶着一種感染力，讓方白不自覺的想要靠前，想去接近他，最終還是鬼使神差的握住了他的手，好像只有這樣肌膚之間相互碰觸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才能讓自己相信，他是活着的。
“我沒想到你會來……”
方白淺笑，她道“我也沒想到我會來。”
慕容遙也微微笑了起來“累不累？”
方白搖頭“不累。”
在外人眼中也許會覺得他二人已經詞窮，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只有他二人清楚的知道，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了，並非相對無語，而是因爲他們知曉對方會問自己什麼，也知曉自己會回答什麼對方也已經一清二楚。
經過這麼多是是非非，好像就是爲了換回今日的寧靜。
慕容遙沉沉睡了過去，方白坐在牀邊把玩着一隻精緻的木盒，裡面裝着所謂的神藥——神行白丸。
現在對慕容遙而言，他僅剩的，唯一的敵人就是這盒
藥了，所謂心魔難除，這藥，就是他的心魔。
她的一隻手扔攥着慕容遙的，睡夢中的他就像一個孩子，恬靜的讓人不忍打擾。
很多時候人們都會假想出一個如果，如果沒有這藥，如果慕容遙沒有上癮，那他該利用什麼手段剷除自己的哥哥？就像是剷除其他絆腳石一樣？
有丫鬟悄悄推門進來，慕容遙睡着了，又看了一眼二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躬身退了出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闔上內室的房門，丫鬟快步走了出去，衝剛進前廳的人說道“二公子睡下了，莊主……”
慕容粟身着一件鐵鏽色的深衣，鬢髮鬍鬚皆已斑白，他手上拄着一根柺杖，似乎走了不遠的路，有點心力交瘁，深邃的目光越過瑟縮的丫鬟看向她的身後“你退下。”
丫鬟一愣“莊主，墨神醫說，不能有人打擾二公子……”
“退下！”慕容山莊的莊主，威嚴猶存，一句狠話撂下讓她猛然打了個寒戰。
丫鬟這才快步退下，在她的身後，卻是方白冷漠的站在那兒，與慕容山莊的莊主雙目相對。
慕容粟往前走了兩步，忍不住哼了一聲“你就是方白？”
方白也往前走了兩步，雙手環胸站在他的面前“你要爲兒子報仇嗎？不介意的話我們到院子裡去，免得打擾了你的另一個兒子休息，哦，我差點忘了，自從他娘死後，你就沒再當他是自己的兒子了吧。”
“哼，方興業的養女當真不俗，和你那自以爲是的父親一樣！”
方白微微揚了下巴看向他道“原來莊主認識我義父，我以爲你和那些江湖人一樣，只會看到我的另一個身份。”
慕容粟微一沉思，臉上已經變了顏色“蕭牧的關門弟子？我怎不知蕭牧收過徒弟？”
“也許你也不知道蕭牧還有一個女兒。”
方白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現出一對笑渦，這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驚豔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