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兄弟如手足

微明,贏家大院裡已然人聲鼎沸,贏家大少爺的太個月,上京的所有有名望的大夫都曾到贏家把脈,所有人對於贏少夫人的晚產始終束手無策,那孩子如同貪戀着母腹的溫暖,不肯離開,懷胎十一月而不分娩,據史書記載,若非大閒之人,便是大惡之徒,當今天子聖明,那麼,贏少夫人所懷的,便逃不脫禍胎的嫌疑。

一清早,贏少夫人便開始陣痛,產婆們陸續進入內堂,男子們侯在院內,因爲贏少夫人是頭胎生產,而且,又如此的詭異,當朝宰輔贏天正難道沒有上朝,而是候在階下,面沉如水,似乎心無旁騖,而心裡卻翻江倒海,因此胎,朝中議論紛紛,當面雖承爲吉兆,私下卻不知如何腹誹?

朝中多事,當朝天子年幼,先帝駕崩時,曾經指定了四位輔政大臣,協助天子理政,初時,四位輔政大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加之初年,有內宮閹逆爲亂,這十數年,誰不是屏住呼吸辦事,誰敢錯失一步,偏偏這個時候……。

“老爺,皇上派內監前來慰問。”

內監?這個時候派人來,不是慰問,而是探視到底生的是什麼吧!如果是一個男孩兒,要如何處置呢?

“阿仲,”轉身喚來子贏仲,和善的看着一臉焦急的他,“皇上派的人到了,我出去應酬幾句,你就呆在這兒吧!”

“”

此時,屋裡已亂成一團,也是胎位不正,孩子的一條腿卡住了,產婆們手忙腳亂,一盆一盆的熱水擡,無數的人聲中,贏鄭氏只覺得肚裡的孩子正悄悄的睜開眼睛,打量着這個陌生的世界,還真是頑皮。

時已近正午,沒有出生,父親也沒有回來,贏仲緊皺着眉頭,在庭院裡來回地踱步,想分解煩躁的心情,他的官職低微,雖然不用駐朝理事,可是朝中的風言風語卻不絕於耳,父親在朝中德高望重,漸爲四大輔臣之首,可是另一位領着軍功的輔政大臣卻有暗中結黨營私的端倪,明裡一片和氣,暗中卻……。

想得出神,屋裡突然傳出嘹亮的聲,贏仲興奮地轉過頭,哭聲這般響亮,應該是一個男孩吧,快步走到階下,候了片刻,已有產婆抱着襁褓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恭喜少爺,喜添千金。”

女孩兒嗎?贏仲心下:微不悅。兄弟三人。二弟已有兩子。就連三弟也新添了一子。偏偏自己。卻是長女。

產婆將襁褓送到眼前。白白胖胖地兒。剛生下來。已有一頭秀麗地頭髮。黑亮亮地。長長地鳳目緊閉。嬌嫩地小手握在一個小小地拳頭。如同在奮爭什麼一。這般美麗而倔強。不知怎地。第一眼便愛上了她。

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輕地拍了拍襁褓。只覺得孩子地頭輕輕轉動。那雙美麗地眼睛似乎在瞬間睜開。衝自己甜甜地一笑。美麗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對候在一旁地人炫耀。“看。看。她對我笑了。我女兒對我笑了。”

說好驕傲。產婆許是司空見慣了。只是平常地一笑。伸出手。將孩子接了過去。“對不起。少爺。這孩子啊。太嬌嫩了。可不能就這麼讓她呆在屋外。而且。她還沒睜開眼睛。怎麼會對您笑呢?”

“真地。真地。她對我笑了。”贏仲戀戀不捨地跟在產婆身後。直到簾子隔斷了視線仍然不甘心地說。“她真地笑。很漂亮。很漂亮……。”

得到消息地贏天正飛步跑了回來。“阿仲。怎麼樣?”

“爹,是個女兒,長得真漂亮,剛剛生下來,就衝我笑,”對跟在贏天正身後的人視而不見,只是興奮地想把一切都告訴父親,那個女兒,是怎樣的美麗。

直到贏天正越過贏仲,贏仲才發現跟在他身後的人,長眉美髯,目朗脣秀,頭頂高高的挽髻,一身湛藍的道袍,千絲的拂塵,一見贏仲,微微含笑一揖手,“贏兄。”

站在面前的道人並不熟識,印象中,曾經見過一、兩面,剛要行禮,父親已抱着襁褓快步走了回來,“徐兄,請。”

那道人眯着眼睛看了很久,神色間很是詫異,隨後揖手道:“贏大人,此刻孩兒眉目幼稚,現在相面,許會出錯,如贏大人有興趣,半年之後,貧道再造訪贏府如何?”

夜深了,喧嚷了一天的贏府終於平靜,贏仲強忍着內心的興奮,快步穿行在長廊間,準備到書房向贏天正行禮後再趕回去看女兒一眼。

整個贏府中最安靜的角落,種了從衛國高價買回安楚的金絲竹,綠影婆娑,走進院門,迎面是一個橢圓形的花壇,新換的月季初綻了蓓蕾,壓低了腳步垂手站在書房外,恭聲叩門,“父親……。”

“仲兒?進來吧!”

走進書房,除正對庭院的窗子那邊牆沒有書架,其他三面牆壁旁邊都擺放了紫檀木的書架,上面整整齊齊的堆放着從各國購回的書和少量的古玩,同樣是紫檀木的書桌,卻顯然很整潔,只有一摞宣紙放在他的右手旁邊,顯然,贏天正今夜沒有看書。

“父親……。”

“仲兒,你來看。”一邊說,贏天正一邊將右手邊的宣紙緩緩展開,上面用小楷極認真的寫着幾個名字,“我想了半日,覺得這幾個名字還不錯,你選一個。”

微微覺得感激,沒有人比贏仲瞭解贏天正的日常作息,更何況很快就是太后的萬壽節,他的事務繁忙,平日裡連睡覺的時間都不足夠,今天是太后開恩,下令停朝一日,以示對贏家的恩寵,原以父親會處理一些平日裡積累的事務,沒想到他竟然……。

“我覺得嫣然不錯,”贏天正提起硃砂筆輕輕的宣紙上輕輕畫了一個圈,“贏嫣然,仲兒,你覺得如何?”

“我也覺着這個名字很好,即朗朗上口,又不流於俗套。”

“嗯,”贏天正放下筆,若有所思的看着贏仲,看了很久,直看得贏仲渾身都不自在,“仲兒,那孩子”

贏仲聚精會神的凝視着贏天正,猜測他要說的話,可是贏天正卻突然停頓了,有些出神的凝視着燈火,贏仲不敢打斷他地深思,只得垂手而立,兩父子默默的相對,一室寂靜,只有風吹動竹葉發出的沙沙聲。

“仲兒,”贏天正突然開口,贏仲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移過視線,畢恭畢敬的等候贏天正再次開口,“你知個道士嗎?”

“這……,似乎見過,不過……。”

“你能記住曾經見過他,已經很不錯了,”贏天正神秘一笑,“他叫徐正風。”

徐正風?難道是傳說中的那個術士,周遊列國,傳聞精通推背圖,能夠依靠面相就推測出人一生的命運?這人一向行蹤飄浮,神龍見首不見尾,等閒難得見一面,爲什麼他突然會出現在贏家?與父親又似乎相當地熟絡?

“是精通推背圖正風嗎?”

“對,就是他,你知道今天他這裡做什麼嗎?”贏天正顯得有些神秘,他起身走到,探出身子向外張望,然後緩緩關閉了窗戶,“仲兒,你知他今天來做什麼嗎?”

突然靈光一,“難道是皇上派他……,是因爲嫣然十一個月纔出世嗎?”

“十一月出世,只是其中的一個原,”贏天正壓低了聲音,忍不住地興奮,“一月前,他正好遊歷到安楚,本想停留兩日便離開,可是他說他夜觀星相,覺得星相突然生異,就留下了,今日他看到贏府上空紅光閃過,便趕來了,我想,他所說的貴人,便是嫣然。”

嫣然?好奇怪,一個初的女孩兒,能是什麼貴人?

也許是天降祥瑞吧,嫣然出生地第天,久旱的帝都就迎來了一場透雨,從三更開始,直到天明,一年多來,帝都河水終於沒過了虹橋的第二節橋基,一夜之間,帝都似乎恢復了生機,就連帝都河堤邊懶洋洋了年的垂柳,也恢復了生機,在清晨地風中輕輕舒展着長長的絲絛。

因爲興奮,幾乎一夜未眠,天正坐在轎中,幾乎就要睡了過去,朦朧間,似乎已經上朝,卻聽前方鑼響,驚駭得瞪大眼睛,許是聽見轎中的聲響,管家體貼的問,“老爺,怎麼了?”

“前方是誰?”

“是佘鰲。”

原來是他!贏天正緩緩坐正了身體,眼前出現的是一張虯髯橫飛的臉,一雙精光四射地雙眼,粗大的骨骼,粗壯地四肢,還有因爲長期騎馬導致的雙腿微微有些羅圈,走路時,腿張得很開,以至於那身輔政大臣特有地硃紅朝服穿在他身上也顯得異樣的怪異。

十八聲開道鑼,贏天正冷冷地笑,這是皇親貴冑,或者是親王才能夠享受到的特殊榮耀,想必那儀仗也相當的壯觀吧,這定不是皇上或者太后給予佘鰲的特權。

轎子進了宮,纔想起今日是每月例行的停朝日,所有大臣,包括鋪政大臣都必須到迎陽宮靜思已過,輕輕頓了頓足,轎子果然轉了個方向,剛走出數步,就聽太監的聲音在轎簾外響起,“是贏宰鋪嗎?”

似乎是太后的人,快速的整理着衣着,轎簾已然掀起,出現的,正是太后身邊的太監,一見他,就打了個千,“贏大人,太后等您有些時辰了,今日您不必去迎陽宮了。”

轎子又換了個方向,這一次,不是去太后寢宮,而是皇上的寢宮,難道出什麼事了嗎?贏天正心裡微覺不妙,連續一個月,皇上都未上朝,對外宣稱是病了,可是太醫院的醫生一個都沒如進宮,所有的人都諱莫如深,宮裡的消息封鎖得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有些緊張,可是想到有太后主持宮裡的日常事務,就沒有多想,昨日嫣然出生,皇上派來的人,表現也沒有異常,到底宮裡出了什麼事?

到了景陽宮,整肅了衣冠,緩步邁上白玉的臺階,走到景陽宮硃紅的大門外,贏天正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兩位皇子,當今皇上僅有的兩個孩子,姬無塵和姬問風手牽手站在景陽宮外,沉默寡言的凝視着他。

“老臣參見兩位皇子,”贏天下輕輕抖了抖袖子,然後緩緩跪下,行了大禮,再慢慢的起身,整肅衣冠,此時,陽光從照壁上方落下,將兩個皇子的身影拉得很長,五歲的姬無塵面容嚴肅,就連嘴角都抿得緊緊的,而三歲的姬問風一臉輕快的笑意,顯得心猿意馬,這兩位皇子自小性格就截然不同,許是此時心生怪異,所以越加的明顯。

“贏大人,皇祖母正在等您,”姬無塵面無表情,牽着姬問風轉過身,身形小小,背景冰冷,似乎在無言的述說高貴的血統下那不可辱的尊嚴。

微微一笑,舉步正要向前,姬問風悄悄的轉身,對贏天正眨了眨眼睛,眼神活潑而靈活,與姬無塵的神情大相徑庭,然後再悄悄的轉身,另一隻手背在背後,嬌的i微微的豎起,輕輕的對贏天正勾了勾手指。

所有的竹簾都已捲攏,陽光傾灑進來,充盈了碩大的宮殿,無數帳幔將大殿隔絕成兩個世界,一邊陽充盈,擺滿了鬱鬱蔥蔥的花木,顯得生機昂然,穿行其間,兩旁一排一排的木架錯落有致,擺放着精心栽培的盆栽。

穿過花木,再邁上幾級臺階,但是太后會客的小廳,一般的陽光鼎盛,陳設簡陋,一個矮几,幾個錦墊放在草編的席子上,最後,便是矮几上那一條黃銅包白玉鎮紙,用得久了,鎮紙上的花紋已經消失殆盡,露出的黃銅,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目的光輝。

當朝太后已過了青春鼎盛的年頭,無論如何的保養,額頭和眼角的皺紋越加的明顯,兩鬢染霜,挽了一個粗壯的髮髻,隨意的插了幾支玉釵,日常的服飾,藍布的薄棉衣,團着素色的花,別無其他的裝飾,只是胸前佩着先帝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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