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邯陽城再一次桃紅柳綠,許是因爲嫣然喜歡桃花的緣故,邯陽城的人在自己的家門口都會種植一棵桃樹,每年的春季,邯陽便會成爲一個緋紅的夢境,絢麗得令人害怕驚醒美夢一般不敢睜開眼睛。
總商業協會在邯陽成立之後,黃世宗依靠之前的人脈迅速的建立起完整的商業協會體系,只不過,現在的商業協會聽命於戶部,稅金由戶部決意,運營商業協會的銀錢由戶部調撥,商賈們無需再交納從前的會費,但是能夠很快的獲取朝庭下發的政令或者朝庭發佈各地急缺貨物的消息,商賈們對加入商業協會很踊躍,原來憂患的危機,慢慢的消失了。
看着各地呈上的奏章,嫣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並不知道坐在下首的獨孤落日和楚韻歌正凝視着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待她神情愉快的放下奏章,獨孤落日淡然道:“皇上,再過兩月便是你的生辰,現在國庫有了銀子,百姓們也有了餘糧,何不趁此機會慶賀一番?”
慶賀嗎?嫣然微蹙了眉,她知道獨孤落日的用意,但是現在國庫略有些餘銀,如果大肆的鋪張……。
“皇上,”楚韻歌的笑就像山澗的陽光,清透得就像剛剛融化的雪水,“臣贊同獨孤大人的建議,六年前,因爲戰禍民不聊生,許多的百姓流離失所,經過六年的修養生息,百姓們終於過上了安定的日子,這個時候,爲皇上慶賀生辰無疑是給百姓一個歡慶此時幸福的契機,與花費的銀兩相比,百姓們對國家強盛富足的感覺要是銀兩換不回來的。”
猶豫片刻,嫣然擡首一笑,“此.事待不凡進宮之後再議吧!”
沒想到寧不凡也一口贊同,他甚.至比獨孤落日和楚韻歌更興奮,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皇上,如果您慶賀生辰,可以放煙火嗎?”
“當然可以,”獨孤落日高高的揚.起眉,似乎對寧不凡對煙火的執着有些卑夷,“不僅僅可以放煙火,那天夜裡,宮中可以開夜市,邯陽城取消宵禁,百姓們可以……。”
“皇上,當然得慶賀,”寧不凡一躍而起,眉開眼笑,“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看煙火,也喜歡夜市,皇上,小芷也沒看過煙火吧!”
小芷?寧不凡這個傢伙還真真的有些粗中有細,看.嫣然的神情,果然有些動搖了,這世上沒有什麼理由比小芷更加的充分,果然,她垂首想了片刻,便點首應了,“好吧,那麼就下詔吧!但一切從簡,除太子和必要的事物外,不許多花一兩銀子。”
車緩緩的行進在邯陽的東大街,眼看嫣然的生.辰越來越近,自己的禮物還未確定,楚韻歌有些着急,外人來看,嫣然富有天下,但實際上,除了必要的一些花費,她對自己近乎於苛刻,她的喜好自己很清楚,但一直找不到適合的,今日再到東市碰碰運氣吧!
到了漢正街,楚.韻歌下了車,與楚韻清並肩走進金鋪,一見他,掌櫃的胖臉上堆滿了笑,“楚公子,您來了,正好咱們進一了批珠寶,連我都還沒仔細看過,您請進內堂。”
在內堂坐定,掌櫃的親自捧了幾匣首飾走了進來,放在楚韻歌面前,“楚公子,您請看,這些首飾都是從各地來的商賈手中搜羅來的,自從皇上下詔要慶賀生辰,這各地的商賈啊,都涌進邯陽來了,一是爲了參加皇上的生辰慶典,二是爲了在邯陽找找商機,您看看,可都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果然比之前的好了許多,但是仍然庸俗不堪,楚韻歌替楚韻清挑了兩件送給他的夫人,心中愁思難解,看樣子,自己得另想辦法……。
“黃會長,”一個聲音透過內堂的牆壁傳了過來,“您挑選的這個禮物,皇上一定喜歡。”
黃會長?是黃世宗吧!他雖然被邀請參加嫣然的生辰慶典,但他一個小小的商業協會會長,無品無級,連大殿都不能進,他也沒有資格可以進獻禮物,難道禮部的官員在發出邀請時沒有告訴他這個定規?
“會長,就憑您送的這個禮物,皇上一定會召見您,”另外一個訶諛奉承的聲音討好的響起,“這偌大的一枝珊瑚,恐怕連宮裡都難得一見吧!”
一時間,隔壁盡是附和之言,楚韻歌皺了皺眉,轉首對站在一旁有些尷尬的掌櫃微微一笑,輕聲道:“隔壁是黃世宗會長嗎?”
“是啊!”掌櫃的有些無奈,“黃會長在這裡買了一枝丈許高的紅珊瑚,聽聞是從前下唐國的鎮國之寶,他準備送給皇上慶賀生辰。”
鎮國之寶?坐到車上,楚韻歌一直在記憶中尋找那枝紅珊瑚的映象,似乎真有那麼一枝紅珊瑚,通體是鮮豔而均勻的紅,如同新鮮的血液,質地極密,完全沒有孔隙,而且雕工精美,真真是罕見,那枝珊瑚買得了七百萬兩銀子,不知道黃世宗是以多少的銀兩購得,他爲了再見嫣然一面,真真的一擲千金,若非他現在還有些許的用處,理應將他剷除。
回到楚府,只見府門前停了數十兩大車,好奇的看着管家滿面張紅,一見自己便如同得救一般的迎上前來,“大人,您可回來了,不知從何處來了一些蠻子,定要見您,我說您出門了,他們不相信,您看看,就堵在府門口了……。”
管家話未落盡,便看見孫慈大步走了過來,面上的笑容剛剛浮起,他已大聲道:“楚兄弟,你的這位管家一直不肯讓咱們進門。”
難道這世上的事真的是踏破鐵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嗎?楚韻歌滿面喜色的翻看着那支火晶鑲嵌而成的鳳凰朝日的髮釵,這髮釵的式樣與中土截然不同,怪異而又別緻,想必嫣然會愛不釋手吧!
“我一聽說你到了安楚,立刻便啓程來了,”梳洗過後,孫慈仍然滿面疲憊,“這支髮釵本是送給安楚皇帝的禮物,若楚兄弟找不到禮物,就贈予你了,我還有一套雲霞羅裙,就作爲覲見的禮物吧!”
煙火在夜空中盛放,火樹銀花,爲了這場煙火的盛宴,安楚頂級的工匠聚集在邯陽,足足準備了月餘,此刻看來,夜空中滿是盛放的花朵,嫣然滿面淡笑,傾聽着孫慈講述朝鹿國的種種見聞,她對那個陌生的外域異樣的着迷,連小芷都聽得張大了口,不時輕聲詢問,“真的有會飛的魚嗎?魚兒怎麼飛?”
一切都那麼完美,所有人都覺得異樣的喜悅,這場盛宴最終的結局是皆大歡喜,站在嫣然身後,注視着宮女們擺設的小鋪子,售賣着那些宮女自己做那些華麗卻又能無用的玩藝兒,所有人都滿面笑容,甚至連衣甲鮮明的巡城金吾都帶着燦爛的笑,好一派繁華盛世的景象。
“看見了嗎?”站在城牆的拐角處,那個獐頭鼠目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指着站在穿着龍袍的皇帝身邊的那個笑吟吟的高大而年青的男子,從容貌上看,他不及獨孤落日,卻有一種如同陽光般可以穿透一切的美麗,他的笑,彷彿拂過大地的春風、彷彿潤物無聲的春雨、彷彿春風裡曼妙飛舞的柳條、彷彿春陽下湖面的點點碎金,與他的笑容相比,那男子的聲音彷彿冬夜最寒冷的風,“他就是楚韻歌,他便是……。”
便是什麼?便是那個女人的情人,他們都不敢言,坐在昏暗的車中,黃世宗陰冷的目光緊緊盯着放在對座的錦盒,那盒中,是自己以一千五百萬兩銀子購得的紅珊瑚,本是要獻給那個女人,以換得見她一面的機會,可是禮部的人表面客氣,其實滿含着不屑的拒絕,“黃會長,您看,獻給皇上的禮物實在太多,連庫房都放不下了,要不您先拿回去,待咱們說與皇上,她若喜歡,咱們再派人去您府上取?”
放不了了?站在大殿外,分明看見楚韻歌、獨孤落日和寧不凡呈上的禮物,禮部的官員爲何不告訴他們庫房不夠了?一切都是藉口,是他們阻止自己去見那個女人的藉口,他們不就是朝庭的大官嗎?自己雖爲一介商賈,但論智慧、論才幹,自己不輸任何人,總有一天,自己也能踏進那個大殿,親自呈上禮物。
“會長,”禮部的官員笑容可掬,心裡卻着實有些厭惡面前這個男子,他難道不明白,無論他的禮物多麼的珍貴,皇上也根本不會召見他嗎?“您看,皇上的生辰一過,便下了嚴旨,禁止官員和百姓再送禮物進宮,您雖然是好意,但是可不能讓咱們丟了飯碗不是?”
悻悻的站在暗處,也許一會兒禮部侍郎出來,自己能夠通過他將禮物呈上,站了半晌,終於看見禮部侍郎自禮部走出,很快便走到近前,正要迎出,突然發現一個陌生的官員跟在他身後,與他相距半步,“您看看,那黃世宗真真的討厭,皇上如此的厭惡他……。”
厭惡嗎?緊緊的握着拳頭,自己爲了她耗費了多少的精力與心血,她竟然厭惡自己?想到獨孤落日和楚韻歌的俊美,他恨恨的咬着牙,咬得那般緊,咬得出血了,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