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某市市中心的街口。
文雅躺在高樓的天台之上。無聊地打着哈欠,等待着這次目標的出現。
在街頭的四處,賣零食的小販、指揮車輛的交警、擦窗的工人都已經被文雅洗腦,每個人都成了身藏槍支的殺手。只要那個倒黴蛋一踏出大樓,就會立刻被射成篩子。
文雅已經不記得這是她殺的第幾個人了,儘管鼓鼓的荷包能讓她做許多事,但她也已經逐漸感到無聊,甚至都不願意再翻花樣嘗試新的殺人手段,只想快些了事,好再去接下一單生意。
文雅知道,她的生活已經走入了瓶頸,但她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不管了,想那麼多幹什麼?文雅搖了搖頭,架起狙擊槍,從瞄準鏡盯着對面樓的大門。
五分鐘後,目標如預訂般出現,但文雅卻緊鎖起眉頭,因爲他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站在西裝革履的保鏢旁,這個汗衫短褲、吊兒郎當相的男人顯得異常扎眼。他時而和目標勾肩搭背,時而和保鏢搭話,一副插科打諢的賴皮樣,讓人望而生厭。
這個不在資料中的人,立刻引起了文雅的警惕。一張黃紙飄到她手旁,文蠱生紅眸一亮,魔女般的聲線念道:
“縱”
言咒一出,在目標上方擦窗梯的工人立刻抽出一把手槍,朝目標一陣掃射。
忽然,那個一臉痞相的陌生人擡起了頭,用陰森似鬼的聲線念道:
“堅”
因爲襲擊來得太過突然,當工人被保鏢們亂槍擊斃時,也有三個保鏢身上多出了彈孔。可最關鍵的射向目標的子彈,卻被那個陌生人用身體全部擋下。
然而,文雅的攻擊還沒有完。對面商店的店家猛地抽出一挺機關槍,開始隔着街進行掃射。
這麼誇張的行事風格,也只有窮極無聊的文雅才能想得出來。
可是,之前捱了不少子彈的陌生人竟又迅速將目標擋在身後,一梭子彈全都傾瀉在他身上,他卻依然屹立不倒。
“那是什麼怪物?”文雅驚呼了一聲,那人已經迎着子彈衝過了街,並一拳將被*控的店家擊昏。
這時,文雅埋下的第三枚棋子,交警慌張地朝交火處奔來,並極其“善意”地指揮着目標與僅剩的一個保鏢撤離。然後待到保鏢背身的一瞬間,從腰間取下短匕,轉身朝目標的腰際刺去。
“躍”
陌生人再次喊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然後縱身一躍,竟一下飛過了大街,將交警一腳踹飛。
這一下,文雅徹底認出了,這陌生人所使用的,是言咒。
第一次發現自己親族的文雅猛然一愣,就在這愣神的瞬間,陌生人已經擡起了頭,然後平地拔起,一下來到了文雅的面前。
“我姓言,你可以叫我言先生。”陌生人沒頭沒尾地做起了自我介紹,然後盯着文雅道:“這樣殺人,真的有意思麼?文家的後人。”
文雅擡起了狙擊槍,冷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使用言咒?”
言先生笑道:“我是能給你帶來更多樂趣的人。遠比現在光是殺人,要多得多的樂趣。”
在這一天,文雅第一次看見了言先生的壞笑。
在這一天,文雅加入了七殺組。
五年後的今天,第七監獄底層。
這裡的戰局,可能是最出乎赤盾預料的——復活後擁有吸血鬼的不死身,再加上本身饕餮能力的王釋淵,居然被言咒師中近身戰最差的文雅死死壓制。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轉。是因爲那幾個惡鬼。在幾年前與言先生交好時,文雅也瞭解過惡鬼的存在。因此她很清楚,控制惡鬼力量不暴走的關鍵,就是諭家的陰氣,還有文家的縱靈。
在本體靠着“速”與王釋淵捉迷藏時,文雅的大部分的靈魂霧氣集中到了觀戰的惡鬼處,不消片刻便將抑制惡鬼的狐幻給解除,用文蠱生的操縱術替代。
——看來,惡鬼這個武器,出了對付言先生和老查還有些優勢外,在徹底研究後,對於七殺組的其他幾人根本構不成威脅。相反的,如果不是狐雙的個性過於高傲,她也能像文雅一樣,反將惡鬼變成自己的武器。
這下,多出的兩個惡鬼反成了文雅的幫手,在以三敵一的情況下,文雅的優勢盡顯。
可饒是如此,文雅依然沒能衝過王釋淵把守的樓道口,被對方死死封在了地牢內。
無論是風還是火,惡鬼噴出的能量都被饕餮盡數吃下,而論起肉搏戰王釋淵本來就實力強勁,吸血鬼之血又將他的速、力提升,在狹小的空間裡,要越過他出逃簡直毫無可能。
於是,這場戰鬥便在“佔優的跑不走,被壓着打的死扛”中僵持不下。
終於,在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虛弱後,文雅雙手一舉道:“煩死啦!我投降!”說完。文雅兩手一招,兩個惡鬼將僅剩的力量全部噴向王釋淵。待到王釋淵將之吞噬殆盡後,惡鬼們同時扭斷了彼此的脖頸。
王釋淵打了個飽嗝,看着惡鬼的屍身道:“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寧可將他們殺死麼?還真像是你的風格。”
“你煩死人了!”文雅坐在地上無力地嬌嗔:“明知道我只有十多分鐘的時間,還這樣死守不攻,這種只贏不輸的打法有什麼好玩的?”
“殺人,本就不是好玩的事。”王釋淵面色一沉道:“視殺人爲娛樂之人,正是我獵殺的目標,這點你不會忘了吧?”
文雅吐着舌頭道:“是啊,你是正義感過剩的殺人狂。可我就不懂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殺過人了,爲什麼你還要找我的麻煩?”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王釋淵笑道:“更何況,你的腦袋有多值錢,你自己根本想象不到。”
文雅眉頭微皺:“你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在乎錢的人?我還以爲那是我的專利。”
“我是不在乎那個。”王釋淵嘆道:“但有些傢伙,只有帶上你的頭做禮物,纔會讓我有接近的機會。”
文雅反應極快,她立刻明白了王釋淵在計算着什麼。
在著名的荊軻刺秦王事件中,荊軻除了帶上了燕國的地圖外,更帶上了樊於期的人頭,這才獲得了被秦王接見的機會;在神話中干將莫邪的兒子眉間尺。同樣是靠獻上自己的頭顱,才使得刺客有機會爲自己全家報仇雪恨……無論是何種的梟雄,都無法拒絕將自己的死對頭獻到面前的誠意。因此,“獻頭之計”在歷史中被使用過無數次,卻依舊百試不爽。
“你問過我,爲什麼要和當初殺死我的人混在一起。”王釋淵緩緩道:“那是因爲我見識過他的本事,知道站在他的對立面毫無勝算。身爲殺手的你也應該很清楚,比起正大光明地去擊殺,偷襲纔是更有效的方式。”
“你想殺書禍?”文雅啞然失笑:“我不是看不起你,可你是不可能殺得了他的。”
“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們。”王釋淵道:“那個傢伙。可不再是你們認識的言咒師了。如果是現在,我成功的機率,還要更大些。”
王釋淵說話時,文雅的眼皮已經變得越來越沉,她拼命想掩飾睡意,可一舉一動卻仍落在了王釋淵的眼裡。人類核武器嘆了口氣,抽出了貼身的短刀道:“又到了能力耗盡之後的睡眠時間了麼?雖然有些遺憾以這樣的方式殺死你,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不會感受到痛苦。”
“你這個……混……”最終,文雅沒有落完最後一句狠話,便徹底失神,昏迷了過去。
王釋淵一步步靠近昏睡中的文雅,眼神中似是帶着不忍,又有着無比的堅決。
王釋淵相信,他之所以活過來,是因爲天意。天意要他殺死更多的罪人,來替自己的行爲贖罪。
“就讓我,取君頭顱一用。”王釋淵舉起了刀,還不忘自嘲一句:“等事情結束,我這顆腦袋,自會擇日燒給你。”
刀刃落下,血水四濺。
頭,是斷了。可斷的,卻不是文雅的頭。
從文雅控制了惡鬼後便躺倒在一旁的馬半仙的屍身,此刻忽然高速衝了上來,將被子彈轟穿過的腦袋頂上了刀口,然後用雙手死死抱住了王釋淵的腰際。
王釋淵被這突襲給亂了手腳,他雙手猛地一揮,憑着怪力一下將馬半仙斬首,然而失去腦袋的屍體卻依然死鉗着王釋淵不放。與此同時,兩個惡鬼的屍身也爬了起來,一人一邊抓住了王釋淵的雙臂。
“我要你的腦袋做什麼?當球踢麼?你就抱着自己的腦袋過一輩子吧,我那麼可愛的臉,纔不要離開自己的性感身材呢!”
當王釋淵聽到文雅嘲諷的笑聲時,她早已經越過了王釋淵,來到了之前一直無法攻進的樓道口。
“你沒事?”王釋淵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你明明……”
“明明應該藥力到達時效,然後變成普通人是麼?”文雅笑着拿出一管言之血道:“這東西只是草莓糖水。玻璃試管也是特製的糖果——你真應該更新一下你的資料了。”
驚愕過後,王釋淵任由三具殭屍撕扯自己,平靜地問道:“從什麼時候起,你的能力已經恢復了?”
“差不多是你死了之後一兩個星期吧!”文雅用手指將自己的舌頭拉出,舌苔上那隱隱的“禁”字已經消失了大半:“那個姓言的傻蛋,自己都沒研究好就用什麼禁咒,搞了半天就是個半成品。有天我突然醒過來,禁咒的效果就消失了。”
禁咒和惡鬼一樣,都是隻存在於言咒師典籍中的記載。言先生依樣畫葫蘆搞出的禁咒,顯然效果與真貨相去甚遠,在一次次通過言之血(還有文雅研製的山寨貨)暫解禁咒的過程中,禁咒的效果逐漸弱化,然後消失。
現在的文雅,早已經恢復了斷頭文時代的能力,而她身上的言之血,也早就換成了各類糖水飲料。
“看來,那個傻蛋的騙人招數還真是挺好用的。”文雅悠然道:“如果不是靠裝死,就算能力全恢復,要這樣闖過你還是很麻煩的事。”
“只是爲了這個?”王釋淵笑道:“如果你已經完全恢復,那爲什麼還要和那個言先生混在一起?我雖然不瞭解那個人,但他如果發現你已經能力復原,我猜他可不會很高興。”
“我看上去,像是會擔心未來的人麼?”文雅撓頭道:“現在的日子我挺喜歡的,能裝一天,就裝一天唄。”
聽到這話,一直保持鎮定神態的王釋淵,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真的找到了其他的歡樂?”
王釋淵和文雅是同類,他們的腦部構造和常人不同,除了殺戮外,他們應該沒有其他方式能感受到歡樂。然而,此刻的文雅,卻寧可繼續冒險呆在言先生的身旁,也不願再變回那個殺人如麻的文蠱生。
“女人嘛,總是出嫁從夫的!”文雅招了招手道:“現在賢惠的妻子有些擔心自己的傻蛋丈夫,要先離開了,客人你就在這兒陪孩子們玩吧!”說完,文雅便藉着“速”的效果閃身不見。
王釋淵看了看身旁的幾具殭屍,心知就算現在甩脫也追不上,嘆了口氣,將之前吞噬的火之力全部放出,瞬間將它們烤成了焦炭。
“請隨意。”王釋淵不緊不慢道:“不過你的頭,我早晚是會拿到的。”
繞出了地牢,文雅嫺熟地運用言先生的技巧,撬開並駕着王釋淵的警車踏上了歸程。可文雅纔沒開出多遠,九頭龍和巨靈神戰鬥的場面就進入了她的視野。
“那對木魚兄弟,在搞什麼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