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毛樂言便去寧妃那邊,讓寧妃交出王府的大印以及賬本,寧妃推說賬本在賬房那邊,讓毛樂言去賬房找賬房先生覈算,毛樂言去了賬房,賬房先生卻說賬本在前幾日已經送給寧妃過目,如今還沒交來。
毛樂言知道賬房不敢欺騙她,大概是寧妃在耍花招了。她還真沒那麼多閒工夫跟她玩,所以去了太妃哪裡,說自己有事要忙,勞煩玉姑姑親自去找寧妃拿賬本,自己回頭過來取。太妃也料想到是寧妃心有不甘,故意在耍毛樂言,所以,便讓玉姑姑親自跑這一趟。玉姑姑之前對寧妃印象還好,如今見她做這樣小肚雞腸的事情,便怨言道:“往日如何的大方得體,大概是裝出來的,堂堂側妃,去人家新房鬧事也就罷了,如今大勢已去,還弄這些個擾人的事情,真讓人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太妃到底顧念着昔日情分,道:“讓你去就去,哪裡這麼多廢話?女人家吃醋嫉妒,原就是常事,你沒必要跟她在這個上計較。”說罷,又轉頭對毛樂言道,“小言啊,她到底還是側妃,該有的尊重也不能少,她掌管府內事務這麼久,也沒出過什麼紕漏,可見她能力是有的,你多跟她溝通一下,讓她教導着你。”
毛樂言點頭應道:“是,我會多跟她溝通的。”
太妃有些心煩,自從小春丫頭死了之後,她心裡總有不詳的預兆,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雖然命人厚葬了小春,可到底她是因爲自己送給雪雁的戒指而送命的,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橫在她心間,左右不是滋味。
毛樂言走後,她嘆息道:“你說,我爲顯兒娶了這麼多房姨奶奶,到底是錯還是對?哎,若果不是因爲無子,我纔不廢這些心思,你看我爲他尋的這些女人,他有哪個是真正喜歡的?真是害了顯兒,又害了那些女人。”
玉姑姑寬慰道:“能嫁進王府,是她們的福分,至於王爺政務繁忙,不留戀兒女私情是對的,況且,王爺不是個寡情薄意的人,府中的姨奶奶都能看清這點。”
“希望是吧,如今也不知道顯兒到底怎麼想,他說喜歡嫣兒,那就娶吧,娶回來後,又見他不在乎了。如今說喜歡小言,大概也只是貪圖個新鮮,等新鮮勁一過,還不是晾在一旁?旁的人就算了,指給他也罷,但是小言是個獨立性很強的女子,深得我歡心,我怎麼忍心讓她嫁給顯兒做妾?這樣太委屈了。”太妃煩惱地道。
玉姑姑好奇地問:“小姐,你喜歡以前的十八多點,還是喜歡現在的小言多點?”
太妃笑了笑,道:“十八性子懦弱,像足了以前的我,我剛嫁給你們姑爺的時候,深愛他,但是卻不敢表達,一直藏在心底,做了很多傻事想引起他的注意,最後卻讓他反感。若不是我生下顯兒,只怕如今的我,也被人遣送出府了。說我喜歡十八,不如說她憐憫同情她,真正喜歡是談不上的,但是總想保護她,讓她少受些傷害,畢竟,我也是從她的階段一路走來的。至於小言,你說,你喜歡這個姑娘嗎?”
玉姑姑道:“喜歡,喜歡得不得了,我有時候在想,我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兒,於願足矣。”
太妃拉着她的手,歉意道:“都是我害了你,你原本可以嫁人的,是我自私,硬是要留你在身邊。”
玉姑姑苦笑一聲道:“不,幸虧小姐不許我嫁,否則今日我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他,原來是個嫖賭齊全的男子,聽說,前些日子讓人打斷了一條腿,如今不知道流落何處了。”
“二十年了,你還是放不下他嗎?”太妃見她眼圈泛紅,不禁心疼地問道。
“放下了,對這樣的人,我哪裡會有半分捨不得?我捨不得的,只是二十年前那段美好的時光,與他無關。”玉姑姑唏噓地道。
太妃拍着她的手背,道:“你我多年姐妹,你什麼心思我不知道?你要是真放不下他,帶些銀子去找他,經歷了這些事情,想來他也知道悔改了。若果他心裡還有你,還願意爲你改過自新,我不反對你嫁給他。”
玉姑姑忽然掩面哭起來,這件事情積壓在她心底多年,雖然明知道他的性子,但是還是放不下,興許是因爲得不到,若果二十年前嫁給他,她如今一定會後悔莫及的。偏偏就是因爲二十年前沒有在一起,心中殘留了一份念想,如今翻涌上來,竟覺得美好如昔。失望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想去面對,無論他變成什麼,她都需要面對心底的感情,是死心還是絕望,總要對自己有個交代。
“我想過了,如今有小言在我身邊,她又懂得醫術,你就算跟他走了,我也有人照料着。但是,前提是那男人一定要改過。”太妃其實已經命人調查過他,他如今落魄潦倒,後悔往日的浪蕩性格,四十多快五十歲的人了,纔開始懂事,也罷,浪子回頭金不換。太妃對他憐憫,是因爲玉姑姑,她十歲開始跟着她,這麼多年,一直盡心伺候,當年,他是王府的賬房,因爲爛賭,曾經虧空府內的銀子,後來調查出來,太妃便反對玉兒跟他在一起,玉兒當時不知道這件事情,還哀求太妃許久,太妃如何能把玉兒嫁給這麼一個品行有虧的人?執意不肯,並揮劍砍情絲,把他逐出王府。
玉姑姑後來聽聞了這件事情,開始不信,後來命人調查過,果真是有這樣的事情,再加上後來他離開王府後,本性暴露,又嫖又賭,聽說娶妻後,妻子也跑了,跟着這麼一個人,她也知道自己不會有幸福的日子。所以漸漸地,便把這份情藏在心底,打算此生不再涉情關。
二十年過去了,其實她一直都關注着他的消息,但是得到的,全部都是讓人心碎的事情。妻子走後,他不僅沒有悔改,甚至變本加厲,連家產都變賣了,豪賭一場,還欠下人家許多銀子,因爲無力償還,所以被人打斷了一條腿。
玉姑姑聽了太妃的話,越發哭得傷心了,自從他被人打斷一條腿後,她便發誓不再過問他任何事情,所以後來他的消息她一直讀不知道了。
中午時分,玉姑姑從寧妃處取來賬本,親自去了靈香苑找毛樂言。
毛樂言當時正在看府中其他的流水賬,見玉姑姑親自送來賬本,連忙出迎。玉姑姑心情不好,隨便說了幾句就要告辭。
毛樂言整理了一下賬本,發現有些數目對不上,便命人傳來賬房先生問話。
賬房先生開始說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再毛樂言的追問下,才說出是收了寧妃的銀子,做了一盤假賬,收入和支出完全有誤,其中,足足有五千兩的銀子下落不明。
賬目做得很足,賬房本來以爲調查不出來的,誰想到毛樂言竟會如此心細,半日的時間就看出了問題。
毛樂言當場把賬房給開除了,賬房先生見毛樂言沒有懲罰,早感激涕零,連忙收拾東西,連這月的工錢都不要就走了。
這件事情,她也沒打算公開出去,至於虧空的銀子,既然已經做了虛假的賬,她就當做不知道,按照昔日的數目入賬便是。倒不是她怕了寧妃,而是她知道太妃對寧妃還有期待,不忍心讓太妃失望傷心,所以這件事情她暗中警告一下寧妃便是,宣揚開去,只會讓寧妃身敗名裂,而自己半點好處討不到,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了無益,何必做?王府不缺這五千兩,皇上賜封的田地,每年光靠收租,已經有上十萬兩的收入,還不算其他的食邑以及王府每年從皇室裡領取的份例賞賜以及慶王府旗下開設的商鋪利潤和物業收租。當然,這些賬本一直是慶王親自核算,她負責的只是收租和府中一切開銷。
下午時分,天空便開始陰沉了下來,毛樂言伸伸懶腰,問小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小舒端上熱茶,送上暖手小爐給她,道:“已經是未時了,剛纔菈威出去拿東西,聽說皇上來了。”
毛樂言眸光一閃,心裡怦怦跳動,裝作不經意地問:“是麼?來了啊?來多久了?”其實方纔在看賬本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來了,想出去,但是不知道用什麼藉口出去。
“剛來到,如今在正廳裡和王爺說話呢。”小舒回答說。
毛樂言有些坐不住了,喝了一口茶道:“太妃呢?太妃出去正廳了嗎?”
小舒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應該是要出去的,皇后也來了,再怎麼說,太妃也要出去拜見纔是。”君臣有別,雖然是長輩,但是畢竟是臣,所以以太妃之尊,也是要循禮拜見的。
毛樂言隨手抄起一個賬本,道:“我剛好有些事情要問太妃,我出去一下。”說罷,便疾步走了。
小舒在她身後喊道:“那我跟你一塊去啊。”
毛樂言身子已經飛快地閃了出去,小舒疾步追上去,卻不見了她的影蹤。
毛樂言剛出了靈香苑,便感覺周圍有一個殺氣籠罩,她心中微微一驚,看來對方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