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雲霧樓,毛樂言一直都沒有說話,龍尹樂最後跟她說了一句話,要劉漸活下去,就要拿準帝君的弱點。此話說得毛樂言心裡直髮抖,算計帝君,她還真不敢。之前雖然大言不慚地想過若是帝君要對劉漸不利,她便連帝君都要對付。但是,真走到這一步,心裡難免發怵。
“毛毛,那女人怎地這麼厲害啊?她是誰?”莫顏扶着胸口問道,方纔被龍尹樂符咒擊中,痛得她幾乎回不過氣來。她本已經斷了一手,如今,那胸口的疼痛,竟然蔓延至已經乾結的斷手傷口上。
毛樂言見她神情痛苦,問道:“你怎麼樣啊?可好些了?”
莫顏道:“好是好些了,但是總覺得心口有些刺痛,這個女人太厲害了。”
毛樂言笑道:“她當然厲害,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叫龍尹樂,是執法龍家的當家人,你剛纔中的,是專門針對你們殭屍的冰符,寒氣浸入心臟,所以,你會覺得胸口有刺痛感,等寒氣驅散之後,你就會恢復正常,沒事的。”
莫顏有些不屑地道,“我沒聽說過龍家的人,驅魔殭屍不是你們毛家的人最厲害嗎?你之前說過殭屍的剋星是毛家的人,這龍家的人還能比你們毛家更厲害不成?”
“我們毛家是驅魔一族,專門剋制你們殭屍,而龍家,執掌三界法度,連玉皇大帝犯錯,她都有權處罰,所以,即便是仙家,在她面前也得夾緊尾巴做人,你說,她厲害不厲害?”毛樂言正經中帶着戲謔道。
沈雲清很少聽聞這些事情,所以聽得特別入迷,心裡好多關於這方面的東西想問,可又怕莫顏笑這麼簡單都不懂,只得三緘其口,不敢再問。
莫顏嘀咕道:“世間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女子?真叫人匪夷所思。那她豈不是可以剋制陳如兒?”
“陳如兒一旦有把柄落在她手裡,是必死無疑的,我這一次讓她幫忙找漸的魂魄,是希望她從中介入這件事情。“毛樂言苦笑道,終究,她還是要利用別人了。龍尹樂明知道她的意圖,但是依舊答應出手,除了念在她是毛家的人之外,相信還因爲自己終於道出她的問題所在,讓她能安於面對。原來,無論是龍家還是毛家,都有自己無法面對的事情和問題。
在她的認知裡,龍家繼任人的問題一直很亂,在二十一世紀的本來是龍星兒,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樣就變成了龍尹樂,最後,龍尹樂失蹤了,這件事情在龍家盤古墓鬧出了不輕的風波,再後來,便有一個龍靖兒出現,接管了律師樓。而這個龍靖兒,聽爺爺說嫁給了一個盛明集團的太子爺,而且還是被逼婚的。
“只怕,一切未必會盡如我們所願。”莫顏則沒有那麼樂觀,她對龍家的人不瞭解,也不知道她們的能耐有多大。萍水相逢,而且剛纔也毛樂言也沒有幫人家治好眼睛就被人家下了逐客令,既無恩,更無交情,人家爲何要出手幫忙?
毛樂言不說話,沈雲清也不說話,一切都是未知之數,莫顏的話難免會讓人感到氣餒。他瞧了一眼毛樂言的神色,笑了一聲用鼓勵的口吻道:“我覺得那樓主的能耐很大,她要出手的話,咱們就省了許多功夫。”
莫顏瞧了他一眼,神情卻是陰鬱的,剛纔被龍尹樂的冰符打中,現在心裡還有些不忿,嘟噥道:“只希望她真的會出手吧,只是,就算出手,也未必能力挽狂瀾。我們現在處於被動狀態,皇帝的魂魄在陳如兒手上,也不知道她會對他做些什麼。”
毛樂言搖搖頭,“他如今還是帝王,陳如兒是帝君底下的人,她還不敢對他怎麼樣。況且,她要的是帝位,一天沒得到帝位,未控制景王之前,她都不會對劉漸怎麼樣。”
回到昭陽殿,皇后在昭陽殿裡爲皇帝抹臉,皇后不知道她出去了,見她從殿外回來,微微一愣,“你去哪裡了?”
毛樂言不想讓她擔心,笑笑道:“我就是出去走走,在殿裡憋得悶了。”
“剛纔菈威不是說你在休息嗎?怎地出去了?”皇后嗔怒道,“連本宮也騙了。”
毛樂言笑道,“好皇后,我有分寸的,別生氣。”
皇后嘆息一聲,停下手上的動作,“如今天氣漸漸暖和,你出去走走也沒事,但是,以後身邊得多帶些人,否則傳去太后那邊,太后可就要着急了。”
毛樂言頜首,她坐在皇帝身邊,瞧着他瘦得有些尖的下巴,心疼得跟什麼似的,她執起他的手,放置在自己小腹上,輕聲道:“都這麼久了,你也該醒了。”若龍尹樂出手,他很快就能回來。有些問題,不能再逃避了。
“李元!”她喊道。
李元急忙從殿外走進來,“娘娘,奴才在。”
“你親自去一趟慶王府,讓慶王入宮,就說我有事找他。”毛樂言道。要把玲瓏玉佩取回來才行,否則,即便劉漸的魂魄回來了,也難保有下一次。而且,他逃避得夠久了,是需要給她一個交代。
李元躬身,“奴才馬上去!”說罷,便退了出去。
皇后微微驚愕地問道:“慶王不是才從災區回來不久麼?你有什麼事情要急着找他?”
毛樂言微微一笑,“不過是聚聚舊,也順便問問災區的情況。”
“哦,若不是十分着急,就讓他多陪兩日家人,都去了將近一個月了,估計如今在府裡享天倫。”皇后微笑道。
“他啊,是閒不住的命,聽底下的人說,他今日一早便去了戶部,如今估計也忙完了。”毛樂言笑中帶着幾分嚴肅,他估計也在等她出口問他,他豈能安享天倫?心中若是無愧,怎會逃避這麼久?
“難爲他了!”皇后柔聲道。
毛樂言不做聲,確實,這麼多年難爲他和莫離了。但是,如今是否還是一如既往?
李元回來告知毛樂言,說慶王不在府中,但是已經留話了,估計慶王回來知道之後就會入宮。
毛樂言不語,打發了李元出去。
皇后已經回去了,她也打發伺候的宮娥出去,偌大的寢殿裡,便只有毛樂言和劉漸兩人。
毛樂言把頭枕在劉漸的胸膛上,輕聲道:“你說,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要出賣我們?”
劉漸並無回答,氣息微弱,他已經許久沒有說過話,許久沒有睜開過眼睛瞧過他心愛的女子一眼了。
“你知道,即便他做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他!”毛樂言眼裡有晶瑩的淚水,“希望你能理解我。”
心底有酸楚的感覺,心彷彿被人置於懸崖上,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那種心尖顫抖的恐懼,讓她無所適從。她害怕,不是因爲無法面對如今的局勢,她害怕的是自己一直這麼依賴信任的人,會真的爲了些什麼原因而出賣自己。她更怕劉漸醒來後,知道這一切,會傷心絕望,畢竟,慶王和莫離是一路陪着他走過去的人。
第二日,慶王沒有入宮。
第三日,他依舊沒來。
直到第四日清晨,她還在睡夢中,粉兒來告知他,慶王在外殿等候。
她腦子有些遲鈍,其實這幾日他沒有來,她心裡反而輕鬆,因爲,這樣代表他心裡有愧疚,不敢見她。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他的逃避,無疑是給了她鬆弛的時間。
只是,總該要面對的。
她起身,簡單梳洗一下,素淨的臉不施脂粉,巧手的粉兒爲她綰起一個墮馬髻,插着一支簡單的碧玉簪子。她穿了一條緋色長裙,外面套着一件玉白色的棉衣馬甲,鬆垮垮的馬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慵懶極了,也看不出微微突出的腰身。
等待她的,除了是慶王,還有莫離。
慶王一臉憔悴,眸光暗淡,也不正眼看他,身上散發着濃烈的酒味,發冠不正,衣衫也有些凌亂,昨夜,大概是宿醉了一夜。莫離則一襲青衣,面容沉凝,用無奈的眼神瞧着慶王。
“粉兒,去爲王爺煮一壺解酒茶。”她輕聲吩咐粉兒。
粉兒應聲,便出去了。
慶王面容更是羞愧,他看着毛樂言,眸子裡陡然便聚滿了淚水。他揚頭,再揚一揚,把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硬是逼了回去。
“對不起!”他靜靜地立於晨光中,整個人外溢着濃烈的絕望氣息。伴隨着他一身的酒氣,薰得毛樂言有些眩暈。
毛樂言靜靜地道:“坐吧!”
三人都坐下來,許久沒有說話。
粉兒端上解酒茶,放置在桌面,便又退了下去,她瞧見三人的神色,知道他們有要緊事要說,便把殿門關閉上。
“你看你,好歹也是親王,怎地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儀容?”她輕輕嘆氣,走到他身後,爲她整理了發冠,再收拾掉在肩膀上的頭髮。
慶王一把拉住她的手,手勁很大,以致青筋都有些爆現,他迅速擡頭看了毛樂言一眼,啞聲道:“你坐下。”
毛樂言依言坐在他面前,一句話都不說。
“這麼久,你終於問本王了。”慶王笑了笑,只是那笑卻比哭更難受。
毛樂言輕聲道:“因爲我在等你自己來跟我說。”
“你知道,本王沒有勇氣。”慶王有些粗暴地道,隨即,聲音又低了下去,“本王也一直想跟你說,但是,本王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說給你聽,說了,怕你不相信,不說,心裡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