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璟哥哥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百里清如將手中的紙張逐一翻閱,道,“他從來都不會坐以待斃,上次你進宮,不還說他看起來很正常麼?”
鳳籬落搖頭道,“那次據今也有一個多月了,自那次之後,宮中就嚴防死守,滴水不漏,我再也沒有成功進宮過,更別說打聽他的現狀了。”
聞言,百里清如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剛想放下手中的信件,卻突然眼神一亮,急忙招呼鳳籬落,“你來看這裡!”
鳳籬落低低的唸了一遍,“展長青歸家一日,隨後匆匆外出,京城中再不見其蹤影......”唸到最後,鳳籬落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遂道,“這個有問題麼?”前些日子因爲百里清如擔心連翹的安危,所以一直在展府附近派了人,展府的動向也隔三差五的被送過來。
“孔雀,我現在有一種預感。”百里清如說着,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意來,“璟哥哥這次,怕是早有準備呢。”
鳳籬落嗤笑,“一提起他,你就這幅花癡的模樣。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被蘇怡姜控制了起來呢。”話雖然如此說着,鳳籬落仍舊不忍拂了她的意,只笑道,“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有安排,祁承璟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百里清如謝過鳳籬落,又道,“我倒是想起一個地點來。籬落,以後但凡能用上的情報,你都派專人送到秦山吧。那裡有璟哥哥的人馬,便是他不在,秦山的人收到了,也能派的上用場呢。”
說着,她又蹙眉道,“我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穩,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啊。”
鳳籬落起身揉了揉百里清如的發,柔聲道,“你就安心養胎便是了。”他到底關心百里清如的身體,又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去吃藥了。”
百里清如點點頭,道,“好。”剛起身,她又想起什麼,又道,“明日分舵的人就來了,宋舵主這時候卻下山去了,我自己擬了接應事宜,你待會幫我看一眼,若有不妥當的地方,咱們及時改一改。”
聞言,鳳籬落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你倒真是個操心的命,這些事情都有我來操持就好了,你快回去吃了藥歇着吧。”
前幾日天氣變化,百里清如卻又有了滑胎的跡象,直叫薛卿緊張到了極點,好不容易這兩日好了一些,百里清如卻又開始忙接待的事兒。偏薛卿對百里清如兇不起來,於是每每就來把鳳籬落擠兌一通。
鳳籬落爲此苦不堪言,卻又不敢抱怨,只得加倍的催促起百里清如來。
黎秋棠一直在展府照顧連翹,就沒有回來。房間內少了黎秋棠每日守着,百里清如竟然生出一股子寂寞的味道來。
她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望着房中日漸熟悉的擺設,忽覺得小腹處有隻腳丫子輕輕一踢。百里清如略微悲傷的心緒頓時被打斷,她將手緩緩的摸上了肚子,低聲呢喃道,“孩子,快些出生吧。”
肚子裡的娃娃似是在迴應她一般,再次將小腳丫踢了一踢她。
晚霞鋪滿天際,五顏六色的霎是好看。初秋的黃昏,帶着盛夏末尾的暖意,將地面的石子都照的有些泛暖。
蘇怡姜由着煙蘿攙着,緩緩的走在碎石鋪成的小路上。如今的蘇怡姜,滿身珠翠環繞,連衣服都是專
門定製的朝服,一身明黃加身,其間游龍戲鳳。
“煙蘿,那支軍隊訓練的如何了?”
聽到蘇怡姜詢問,煙蘿恭敬的回道,“主子放心,有了先前您撥出的那筆銀子,現在已經訓練的初具模樣了。”
聽了這話,蘇怡姜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本座如今臨朝,那些大臣們還是頗有微辭,待得這軍隊訓練好之後,哀家就要將這江山,徹底的納入手中!”這些時日的臨朝聽政,將她的野心放大了無數倍。如今她越發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要將這東萊國的大好河山,盡數的納入自己的名下!
煙蘿卻不無憂心的問道,“門主,如今邊疆的陳將軍遲遲不上請表,還有瀘州的慶王,可都是先皇的忠心部隊,咱們便是軍隊訓練好了,若是這般輕易的上戰場,恐怕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啊!”
蘇怡姜哼了一聲,道,“誰說要動用咱們的人了?那劉將軍不就是個最好的靶子麼,此人有勇有謀,可卻貪戀美色,回頭打起仗來,他就是最好的一顆棋子!”
聞言,煙蘿頓時露了一抹笑意,由衷讚道,“門主果然高明!”
蘇怡姜緩緩的眯着眼,望着這落日餘暉下的皇城,悠然道,“誰說女子就不可以坐皇位?那明黃的寶座上,我偏要坐上去!本座就要坐那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煙蘿站在她身後,看着她有些偏執的背影,卻突然萌生出一股子的蒼涼之感。不知道爲何,現在明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去發展,她心中卻越來越不安了起來。而那,是屬於一個殺手的直覺。
“門主,我們要不要去看下皇上此刻如何了?”斟酌了許久,煙蘿終究開口問道。那日皇帝被淑妃下了軟筋散之後,便將皇帝困在了乾清宮,每日只有一個時辰左右是醒着的,其餘時間皆是昏睡狀態。
“那裡不是有淑妃守着麼,還是不去了吧。”蘇怡姜想了一會兒,又道,“說起來,淑妃似乎已經有幾日沒有來請安了。”先前淑妃一日必來三四次,每次都是在表功,讓蘇怡姜煩不勝煩。可是這幾日,她似乎安靜了許多。
一想到這裡,蘇怡姜的心中也有些不踏實起來,“算了,既然都走到御花園了,也不差這幾步,走吧,去乾清宮看看。”
煙蘿應了,忙忙的跟上了蘇怡姜的腳步。
偌大的乾清宮中,死寂一般的安寧。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爛的氣息,叫人聞之慾嘔。往日裡宮人簇擁的地方,如今竟然一個宮人也沒有。
蘇怡姜心中一沉,忙忙的走了進去。
剛一進殿,那股腐朽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直叫蘇怡姜幾欲作嘔。大殿內空無一人,地上和桌子上都結着一層薄薄的灰,顯然有幾日未曾打掃過了。正是黃昏,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夕陽從窗子處照進來,反而將這屋子照的有幾分的詭異。
黃昏,逢魔之時。
蘇怡姜疾步走到內室,順着腐朽的氣息追過去,又將袖子裡的帕子掏了出來,堵在自己的鼻子上,這才一把將厚重的簾幕掀開,向牀上望去。
牀上躺着一位美人,看模樣不過二十餘歲,身上着一襲大紅的衣裙,裙角長至地上,已經沾染了些許的灰塵。她身上佩帶着十幾樣首飾,每一樣都華貴至極。她放在嘴角的手已經開始腐爛
,指節處甚至有不知名的小蟲子從其間爬來爬去,而腐臭味兒正是從那兒放出來。而她的臉上,也已然坑坑窪窪,卻並非一般的潰爛,而是好像一個內裡被蟲蛀了蘋果,表面仍舊完好無缺。
她的臉上描繪着細緻的妝容,脣角殷紅似血,眉如青山,腮如粉霞。就好像是,一張上好的畫皮。
對,就是畫皮。
看到眼前的模樣,蘇怡姜再也忍不住,轉身便跑了出去,扶着欄杆“哇”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屋內的女子,正是幾日未曾出現的淑妃,杜子燕。
煙蘿顯然也看到了屋裡的那一幕,只是她的定力還要好一些,看到這般模樣,也只是臉色發白了一些。
見蘇怡姜這樣,她忙忙的上前,替蘇怡姜拍着後背,又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輕聲道,“門主,您好些了麼?”
好一會兒,蘇怡姜才重新的直起腰,只是一張臉上,卻滿是風雨欲來的模樣,“淑妃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死在屋裡,那祁承璟呢!”
她猛然想到這個問題,頓時有些驚恐的抓住了煙蘿的肩膀,“祁承璟不在這裡,淑妃卻死在了牀上,那是不是代表着,他逃出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蘇怡姜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今她掌握着朝政不假,可是,那卻是建立在皇上重病,聖母皇太后臨朝聽政,暫代皇位而已!
一個暫代,就註定了她名不正言不順!
煙蘿也有些心有餘悸,“宮中守衛森嚴,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皇上到底是怎麼逃出去的呢?”
“不管他怎麼逃出去的!”蘇怡姜突然便冷了神色,寒聲道,“既然他出了這個皇宮,那麼此生他都別想再回來了!煙蘿,跟我去玉林苑,哀家要下詔書!就說,聖上駕崩!”
煙蘿猛然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愣怔,忙忙的拽着蘇怡姜,道,“門主不可啊,現在若是說了這話,那豈不是便宜了旁人?”照着祖制,皇上駕崩,那麼下一任的皇帝必須是皇室之人,若無子嗣,就是兄弟!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了祁承乾?
蘇怡姜回眸看了她一眼,道,“煙蘿,你別忘了,咱們手中,可還有一道王牌呢?”
煙蘿吞了口吐沫,方纔問道,“是什麼?”
“聖旨!如假包換的聖旨!”
晚間的時候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第二日的早上,天上仍舊灰濛濛的,仿若蒙了一層塵埃一般。有細小如牛毛的雨滴打在人們的身上,叫人無端的心煩。
天色還未亮之時,衆人便已經聚集在了崇政殿上,各自按照品節站好。正中間那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不但原本應該坐着的人沒有出現,便是這些時日暫代朝政的聖母皇太后,也未曾出現在這裡。
衆人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紛紛你看我,我看你,卻都不敢大聲說話,只肯悄聲互相打聽着。
忽聽一聲咳嗽響起,隨即便有聲音尖銳的小太監道,“聖母皇太后架到!”
衆人立刻站回自己的位置上,紛紛跪下叩首道,“參見皇太后千歲千千歲!”
洪亮整齊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直叫蘇怡姜的眼中也閃過一抹的得意之情。她緩緩地走到了正中間的龍椅上,卻並未坐下,只是站在那裡,平淡無波道,“平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