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開了頭,後面就好進行多了。
衆部下各自挑了相識的人組成一隊,然後攜了有傷的傷者。
重傷的不足十指之數,輕傷的更不願意讓人帶,需要人帶的頭腦都是清醒的,數量也不多。是以輪下來大半的人都沒攤到傷者。
“此番散去月餘內別進京,待風頭過了,會放出消息讓你們回來。”寧雲筱又囑咐了兩句。
衆人應是,轉身疾跑,很快消失在溪流邊。
寧雲筱身邊多了幾個人,要與她一同走,可見人沒白救。
與易長老一起,一干五人順着溪流往下游走,繞着奔山下而去。
行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寧雲筱看見了一處農家,外面用柵欄圈了個院子,房頂煙囪正冒着煙。
幾人慢慢靠近,一股飯香味兒飄過來。
雖然受了傷,可幾人也沒到飢腸轆轆那地步,只是挨凍的滋味不好受,迫切的希望能有堆篝火在面前燃着。
寧雲筱覺得頭越發的暈了,傷口的疼痛都阻擋不了那份襲來的睡意。
易長老詢問,“堂主,我們要不要進去躲躲?”
“不,別連累……”寧雲筱話沒說完,腿就一軟。
“堂主!”易長老想扶又不怕唐突,低頭一看,寧雲筱的腿抽搐起來。
寧雲筱跪癱在地上就不想起來,眼前的易長老都已經重影了。
最終還是沒抵得過疲倦,眼睛一闔,暈了過去。
旁邊一個部下顧不得僭越,立刻扶住寧雲筱。
一探寧雲筱的額頭,易長老眉毛都快豎了起來,“堂主染了風寒,額頭熱的燙人,顧不了那麼多了,進去。”
他話音落,部下立刻將寧雲筱抱起來。
幾人纔想進農家,就被一陣馬蹄聲驚得心中一凜。
“是官兵!”易長老斷定。
幾人迅速跑到農家房側躲着。
馬蹄聲已經很近,伴隨着士兵大喊,“快!立刻去搜!”
接着便是一陣雞飛狗跳,房中婦人抱着孩子躲了出來。
一個部下小聲道,“易長老,這麼躲躲不過去,不如繞過這些士兵,儘快送堂主到城中醫治。”
似乎是爲了應證他的話,又有官兵喊,“房子兩側也去看看!”
有士兵應聲,易長老道了聲“走”,飛快的往林子裡躥去。
幾乎同一時間,士兵們到了房側。
一個士兵眼尖,看見一個部下的身影,纔想叫人,身邊的士兵就先他一步高喊。
“那邊有人!”喊完,士兵擡手一指。
聞言,所有的士兵都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
大概五十米開外的地方站着一個身穿皁色武服的男子,距離太遠看不清五官,可手上握的那把劍看的真亮的。
士兵們立刻持着槍跑過去,並且大喊,“快發信號!”
緊接着便是‘咻’的一聲響起,煙花在天上炸開。
那邊邵護衛怎麼也沒料到這些士兵會把他當成犯人,他看了眼那幾個清風堂的部衆逃跑的方向,因爲角度的原因,還能看見身形。
“青狼!去追!”他立刻喊道。
旁邊在雪堆裡趴着的兩條狼,其中一頭幾乎在同一時間站起來,順着他的眼睛看過去,四隻爪子一擡就躥了出去,快到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下面那些士兵連這一閃而過的影子是什麼都沒看清。
邵護衛也不敢再耽擱,折了身,一個箭步往反方向跑去。
另一隻狼也是一躥就攆上了來,並且超過了他跑出去一大截,然後東聞聞,西聞聞,最後又直直往前跑,還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赫然是在領路。
山上都是侍衛,跑岔了方向就要被堵上,狼能聞見距離很遠的血腥味,自然也能分辨哪個方向有人走過的痕跡。
兩匹狼被邵護衛養的有些刁,一察覺到他在跑,就會把他往人少的地方領,若是見他指着什麼,就會撲上去咬,但若他只看着什麼,就會悄悄跟上去。
寧雲筱如果知道,定會脫口而出:凝視測試。
“沒睡好不成?到這裡偷懶!”
小童正拄着桌子淺睡,忽聽有人說話,迷迷糊糊的應,“可不是!昨夜又是起火,又是官兵搜人的,哪裡睡的安穩!”
坐堂大夫氣的吹鬍子瞪眼,一拍桌子,“想睡的安穩回家去睡!我這藥堂裡不養懶蟲!”
“師傅!”小童一個激靈,睡意散的乾乾淨淨,笑嘻嘻的說,“我哪敢偷懶,這不是沒人嗎!”
“教了你快一年了,就算別的不會看,頭疼腦熱的還治不了嗎?”大夫說教,“也不知道去外面支個攤子!”
“支攤子也沒人啊,有幾個人因着頭疼腦熱的就來瞧病啊。”小童嘟囔。
大夫氣的說不出話。
小童突然呀了一聲,“真有人!”
大夫忙回頭。
僕婦已經跨了門欄進來,“大夫在哪兒?”
小童一看僕婦身上的衣服料子就知道這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忙從連着藥櫃的桌子裡跑出來,道,“大娘是要看病還是抓藥?”
僕婦揚了揚下巴,“抓藥!我家主子日前染了風寒。”
“既然是傷寒,不如帶你家主子過來瞧瞧,也好對症下藥。”大夫上前一步說道。
“我家主子出門不大……”僕婦話沒說完,門口又突然衝進來兩個人,粗布衣裳,其中一個懷裡還抱着個人。
僕婦立刻往旁邊讓了讓,連看都沒看,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厭惡。
不過這兩個人看樣子很急,沒注意到她的神情。
“大夫,得了風寒,身上燙的嚇人,你快瞧瞧吧。”易長老看着大夫說,忙拿了銀子出來。
爲了不引起懷疑,他們偷了窮人家的衣裳換了上,就連整個的一錠的銀子也偷偷的換成了碎銀子,而且那戶人家只有這點碎銀子,還不知道看病夠不夠。
寧雲筱發燒和人家整張臉都通紅不一樣,她是煞白,而且額頭還淨是冷汗。
大夫一看就斷定這人再耽擱就是閻王爺也救不回來了,立馬就指着着在藥櫃旁開了門的屋子說道,“快把人帶進來。”
話音落小童已經掀了簾子。
部下越過大夫進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寧雲筱突然歪了一下腦袋,束髮的帶子也鬆了,長髮猶如瀑布一般揮灑開來。
小童呀了一聲,脫口而出,“這哥哥真俊。”
寧雲筱的夜行衣部下不敢脫,只能找了衣裳給她套上,如此看着還是男子,就是頭髮散了,一時也不會被發現是女的。
可易長老卻和被點了穴似的,步子一頓。
僕婦聞聲忍不住看過去,眼睛瞬間就瞪大了。
天啊!
這、這人是……
她和見到鬼了一樣,手腳都僵住了。
部下反應快,急急忙慌的走進屋子裡,將寧雲筱放平在炕上,並站在一邊,擋住她的臉不讓外面的人看見。
而且敏銳的感知讓他立刻察覺到了僕婦的目光,冷冷的看了過去,就算不及刀子一般銳利,也和刀片差不多了。
僕婦慌忙的移開眼睛,肯定沒錯了!尋常人家哪裡有這等氣勢!
易長老不知道僕婦的心思和懷疑,放了銀子在小童手裡,催道,“大夫!”
大夫也反應過來,點點頭,就跟了進去,不忘囑咐,“先煎服驅寒的藥來。”
小童應是,忙着跑開了。
易長老也邁了進去,放下簾子徹底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僕婦猛地鬆了口氣,藥也不抓了,忙往藥堂外走,臨出去了,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幾乎是一路跑回王府,進了東邊院子,僕婦才覺得魂神稍安。
院子裡兩個丫頭正抱了髒衣服要去洗,見她回來立刻見禮,“媽媽回來了。”
僕婦哪有心思理她們,越了過去,繞過假山,小池塘,匆忙的進了主臥。
臥房裡程夢溪正用膳,一勺飯不等送到嘴裡就掉了大半。
旁邊餵食的丫頭胳膊都舉酸了,苦着臉,“王妃,吃一點吧。”
程夢溪不肯吃,故意將打在丫頭的手上,又照丫頭的臉打去。
之前這些丫頭怠慢她,她可記着呢,若不是現在還得裝瘋,她非得下令把這幾個人打死,屍體扔了去喂狗。
丫頭躲閃不及,只聽啪的一聲,臉立馬就紅了。
她聽見開門聲回頭看去,一見是僕婦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都快哭了,“媽媽辛苦,王妃不吃我喂得飯,現下飯都涼了,我去熱過再端回來。”
說完就一施禮,用托盤端着早膳走了。
程夢溪不滿的踹了下矮几。
僕婦這纔回過神,靜下心。
“王妃,您猜奴婢今日去抓藥看見誰了!”她疾步跪坐過去說道,“是寧雲筱!”
程夢溪本來神情還是懨懨的,聞此話腰身立刻就挺直了,濃濃的憤恨浮上心頭。
寧雲筱!
正愁那日落水不見了你的蹤跡,沒想到你自己冒出來了!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她雙手攥拳,等着僕婦繼續說。
僕婦也沒注意到程夢溪的異樣,“她那容貌看一眼就能記住,奴婢在這府中見過她那麼多回,決計不會看錯,她穿了粗布衣裳,侍從帶着她急吼吼的進了藥堂,說她染了風寒,可奴婢看着她臉色煞白,定然不是這麼簡單。”
她說着說着才猛地想起來寧雲筱是應該死的了,又是震驚,又是害怕,“天啊!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嗎,奴婢看見的莫不是鬼?!”
“王妃,你說的嗎?”僕婦覺得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一把抓住程夢溪的手,看向她的臉,這才又想起來程夢溪都瘋了,自己合着和一個瘋子說了半天。
念及至此不由興致泛泛,叨叨咕咕,“寧雲筱刺殺皇上未遂,被亂箭射死,不可能有假,八成是看錯了……”
叨咕完她又突然擡高了聲調,“完了!奴婢忘記抓藥了!”
“王妃的身子可耽誤不得,奴婢再出去一趟。”她說道,急忙站了起來,也不看程夢溪有什麼反應,快速出了門。
屋內頓時陷入寂靜之中,程夢溪勾了勾脣。
藥堂是吧?
懿王府附近的藥堂只有兩個,她定要捉了寧雲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