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兄果然耳聰目明!什麼事也瞞不過你!”秋明水平靜的眸終於起了一點變化,輕輕地轉了轉右手的翠玉扳指,衝燕昭點頭含笑道:“五五分成!這筆果然是好生意!”
秋明月聽的一頭霧水,不明白秋明水怎麼會如此痛快的讓出五成利益,剛想出言阻攔,卻被秋明水從未有過的凌厲眼神給止住了。只好臉色陰沉地坐在一旁,咬牙切齒地看着雲錦。
雲錦心裡的石頭‘呯’地一聲落了地!她猜中了!
呂英是月氏人,家中還跟月氏有生意往來,她母親想吃草龍珠卻心願難償,說明草龍珠不可能從月氏運到天元。而且草龍珠在天元一定很難成活,她們肯定試種過很多次,也沒成功。否則不會因爲自已那幾筐草龍珠,給出一塊玉璧的價錢。
孟掌櫃的兒不過是秋家一個普通的三等管事,他能弄出幾十筐草龍珠孝敬他爹,說明秋家一定在京城附近種了草龍珠,而且是大片的種成活了!
從月氏費費心力地引進草龍珠大片試種,秋家肯定耗費不少銀錢物力,除了用來釀酒,雲錦想不到更快更好的回本方式!
憑着這些蛛絲馬跡,她放大膽做了最後一博,沒想到押到寶了!雲錦幾乎要笑出聲來!她要跟秋明水合夥做生意了,她終於可以跟他平起平做了!她終於有機會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同甘苦,共風雨了……
還沒等雲錦把心底的笑容綻放到臉上,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她目瞪口呆!
“明日我讓管事把合作的章程給燕兄送來!燕兄用了印鑑,這事情就可以着手操作了!”看着秋明水給燕昭斟酒。彷彿燕昭纔是這次合作的當事人,雲錦口齒不清地問道:“你……是跟他……合作?方是我……”
“我是你表哥!你父親臨終前把你託付給我,你的事自然由我替你作主!”
聽着燕昭大言不慚的話,雲錦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什麼時候她的事情,由這個混蛋做主了?
看着雲錦嘴脣發白,燕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眯着眼笑道:“表妹放心!你的嫁妝我會一分不少地給你備下!”
說着燕昭坐直身。一副語重心長的嘆息道:“難道表妹忘了你父親臨終前的交待?讓你無論如何要聽我的話?”
我父親什麼時候交待過這樣的話?雲錦氣的幾乎要吐血,可這會卻沒辦法拆穿燕昭。她自已不也口口聲聲稱燕昭爲表哥嗎?不也親口跟別人說燕昭受了自已父樣託付,要送自已去京城投親的嗎?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什麼叫自已挖坑自已埋!看着燕昭一臉笑意,雲錦恨的直咬牙。【葉*】【*】氣哼哼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燕昭偏沒有見好就收的自覺,馬上皺眉不悅地道:“表妹。你怎地可以如此飲酒?不知道姑娘家要端莊賢淑嗎?”
端莊賢淑你個大頭鬼!你這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居然跟我說端莊賢淑?我要真端莊賢淑,還不得被你賣了?心中暗罵燕昭得了便宜賣乖。雲錦在桌下面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又自斟自飲,連喝了幾杯。
瞧出燕昭與雲錦有些不對,秋明水便指着其它兩隻盒問道:“這裡面是什麼?”
“那是不同口味的酒,我分別叫它們爲青霞、絳珠。”跟這個混蛋分帳也要等賺到錢再說!
決定趁熱打鐵,跟秋明水把合作的事情,詳細地確定下來。雲錦從盒裡拿出瓷瓶。依次將用綠草龍珠和漿果釀的酒倒在杯中,展示給秋明水。暗地裡卻氣不過。又狠狠地踩了燕昭一腳,
依次嚐了嚐青霞和絳珠,秋明水突然對雲錦笑道:“天下還有如此佳釀!秋某此次撿到便宜了!不知蘇小姐還能釀多少種這樣的酒?”
“我……”
雲錦剛要說話,燕昭突然站起身,伸着懶腰笑道:“這船到哪了?到沒到湖心島?”說着瞧着秋明水道:“那附近的鯉魚可是極有名氣的!讓人打上幾條來馬上燉給我嚐嚐!”
瞧了瞧雲錦又瞧了瞧燕昭,秋明水點頭笑着應了一聲,“好!我去幫你瞧着!”
本想在秋明水面前多表現一下自身的價值,可莫名其妙的被打斷,雲錦氣不打一處來。不知道秋明水是忌憚燕昭,對他言聽計從;還是談成一筆生意心情極好,竟站起身親自走出船艙吩咐人替燕昭捉魚。
看着燕昭也跟在秋明水身後往外走,雲錦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心裡氣哼哼地罵道,“吃魚,吃魚,讓魚刺卡住你纔好呢!”
“你是不是在心裡說讓魚刺卡住我?”正站在樓梯上要往下走的燕昭突然回頭,冷聲問道。
這個混蛋居然能聽到自已心裡說的話?雲錦比看見活鬼還要吃驚,連忙擺手, “沒有!”
“沒有最好!”燕昭點了點頭,忽然伸手招喚雲錦道:“下來瞧瞧!這的風景不錯!”
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什麼好風景都看不下去!雖然不想跟燕昭下去看風景,可雲錦更不喜歡獨自跟秋明月呆在一起。[ ~]
微雨早睛,豔陽當空,湖面上金光粼粼,遠山近水若彩墨勾勒一般,果然風景別緻。
雲錦跟在燕昭後面,剛走到船舷,就聽見前面捕魚的人驚呼不斷。
“燕兄、蘇小姐,快來看,捕到一條鳳尾金鱗!”一向平和的秋明水興沖沖地走過來,高聲大笑着,眼角眉梢俱是從沒有過的生動。
前世跟他高興時,也是這樣眉眼飛揚!這纔是她熟悉的秋明水!這纔是她心中的秋明水!
“居然見着了魚中之龍!我們運氣不錯……”燕昭亦十分高興,拖着雲錦就要走。可轉眸瞧見雲錦眼神迷離,癡癡地盯着秋明水,他眼中的興奮便淡了幾分。鬆開雲錦獨自大步朝魚網走去。
擡眸瞧見雲錦獨自憑欄,嬌弱纖巧的身影襯着碧波金浪。微風拂過鬢角髮絲微亂,秋明水覺得自已的心也跟着那髮絲在風中飄動。
自忖不是輕浮放蕩的人,秋明水也不知爲何看到雲錦就會有這種心旌動搖的感覺。
她敢當着自已的面掌摑秋明月,敢跟燕昭一唱一和地威逼秋家,就說明她不是一個柔弱簡單的女。可四目相對,瞧見雲錦眼中的水霧。秋明水總覺得她那份傷心是因自已而起。莫名就想走過去,將她攬在懷裡輕聲安慰。
燕昭從身邊經過時的一聲冷哼,讓秋明水突然清醒過來。他的身上負擔着太多人的興衰,亦負擔着太多人的生死。怎能如此大意!
慌忙挪開眼睛,秋明水似不經意地往二樓的船艙瞄了一眼,轉身跟着燕昭往魚網處走去。邊走邊笑道:“傳說中的鳳尾金鱗,不知燕兄敢不敢吃進肚!”
“在哪兒?我也要瞧!”
一個火紅的身影從雲錦身邊衝過去,雲錦被狠命地推到一旁。撞上欄杆的一瞬間,她突然瞧見齊齊轉過身的燕昭與秋明水,也瞧見他二人身後的那幾名船伕。
縮回抓緊欄杆的手,雲錦仰身跌入湖中……
聽見耳邊傳來的驚叫,以及不斷有人跳入水中的聲音,雲錦脣邊現出一絲笑意,閉上眼像一塊石頭般沉入湖底……
被燕昭從湖裡救出來。雲錦神情驚慌地看了看躲在秋明水身後的秋明月,似乎受了極大驚嚇似地。顫抖着聲音對燕昭道:“表哥……我們…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這兒……”
忙命人拿來一件披風,秋明水極擔憂地瞧着雲錦道:“蘇小姐落入水中,受了寒氣又着了驚嚇,不如先請大夫吧!”
“不用了!你管好你自已的妹妹吧!”一把扯過秋明水手裡的披風,燕昭將**的雲錦連頭帶腳地包好,抱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馬車走。
走了幾步燕昭突然頓住腳,轉過身瞧着秋明水,咬牙切齒地冷笑道:“六四分帳!我六你四,否則這方就是別人的!”
被突如其來的變幫嚇到,秋明月傻愣愣地站在那。等燕昭走遠了,她才突然驚叫道:“不是我!是她自已跳下去的!不是我推的……昭哥哥……”
扯住轉身要走的秋明水,秋明月語無倫次地叫道:“哥你相信我!是那個賤……”
“夠了!”猛地站住腳步,秋明水轉身若有所思地盯着秋明月,低聲道:“你先回安靖候府,收拾一下,過幾日跟我一起回京!禁足一個月,有些事你是要好好想想了!”說着冷聲吩咐道:“杜媽媽帶小姐回去,這些日看好她!”
無論她如何胡鬧,甚至打破價值連城的珠寶,秋明水都沒有責罵過她。偶爾幾次斥責,也在她的眼淚攻勢中瓦解,可現在她居然看到秋明水眼中看到失望,秋明月慌了手腳。
“哥哥!哥……”
不知從哪出來一個瘦高無比的中年婦人,面無表情地將秋明月一掌擊暈,攔腰抱起下了船。
WWW⊙ ttka n⊙ C○ 看見秋明月的馬車離了視線,秋明水才起身進了畫舫,慢慢走上二樓。伸手推開淡煙流水迷霧江南的屏風,進了隔壁的一個暗間。
屋內穿着寶藍色刻絲鶴氅的年輕男霍地轉身,盯着秋明水冷笑道:“秋家家主果然好手筆!六成的利益就這樣拱手送出去了?”
年輕男身材不高,可四肢勻稱,臉部線條流暢,口鼻端正也算得上儀貌威峻,只是眼神太過陰鷙,緊抿的薄脣亦顯得過於冷清。
迎着男陰鷙的眼神,秋明水笑容平淡,“兄長應該也看到了!我也是無可奈何!”
“好!好一個無可奈何!”男靜默片刻突然失聲大笑,笑聲陰寒冷酷,過了半晌才止住笑聲,低聲道:“姓燕的到底知道多少?”
“他這個人難以琢磨,我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不過他能知道秋家種了草龍珠,還知道我沒得到月氏血酒的方,應該知道的也不少!”秋明水負着手望着藍袍男,面容淡然平靜。
“你謀劃這麼久的事情,他居然不費吹灰之辦就要奪走六成!連莫嘯天也收拾不了他!他到底是誰的人?他小時候在你家裡呆了數年,你一點也不知道他的底細嗎?”
面對藍袍男一個又一個的追問,秋明水神情不變,只是淡然地搖了搖頭,“看來像是那邊的人。可據探回報,那邊的生意也出了麻煩!被人生生挖走一成,算起來,比從我這裡拿的還多些!到處都要插一腳,我實在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小時候是在秋家呆了兩年多,父親看他可憐,又瞧着他筋骨不錯,才從街上帶回來,後來他又莫名走丟了。直到前些年,才找到我,說要報當年的養育之恩,我才知道他是當年那個孩。這些事兄長都知道,又何必再問一遍!”
藍袍男倏地皺緊眉頭,點了點頭,用手摸着下巴,來回踱了幾步。
忽然停住腳,擡頭看着秋明水,冷聲笑道:“既然他肯把這些事都說給那個蘇小姐聽,那蘇小姐也一定知道那釀酒的方!我瞧她對你也十分有情意,你就把她迎進秋家吧!小心套出方,之後……”說着用手在脖頸間猛地揮了一下。
秋明水猛地擡頭盯着藍袍男,斬釘截鐵地道:“不!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對不起元娘!”
“元娘?你還知道你妻叫元娘?”藍袍男厲聲狂笑,“她不是難產而死,她是被你一房又一房娶妾活活氣死的!如今她死了,你居然說不能再娶妾!不能對不起元娘!實在是好笑!”
積年舊事再提,秋明水無奈地撫着額頭,嘆息道:“兄長……你也知道那此事的情由,你何必……”
擡眸見藍袍男仍似不死心,秋明水皺了皺眉頭,“明月不懂事,多次招惹那蘇小姐,看蘇小姐的表現也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應該不是跟燕昭一夥的。那邊的人向來精於算計,不會用她那樣的姑娘!又何必濫殺無辜!”
藍袍男陰冷地笑道:“原來你也會憐香惜玉?我以爲你心裡只有秋家!天下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呢!”
說着藍袍男便煩躁起來,“我知道你不想摻和這些事!我也不勉強你!我只要七成的利益!其它的事情你自已看着辦!”抓起披風罩在身上,將面容隱在風帽裡起身往外走,臨到門口卻又冷笑道:“你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妹妹,否則進了王府,我不知道能不能護得住她!”
藍袍男出門後,秋明水忽然癱軟在椅裡,將右手的翠玉扳指摘下來,狠命地就要往地板上砸。可高高揚起的手終究沒有落下,將翠玉扳指放在掌心凝視了半晌,又慢慢地套回右手拇指上。
跟無可奈何的秋明水不同,燕昭這會正在百味居里,對着雲錦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