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珠之所以忽然爽快的答應林君瑤到御花園賞花,除了是因爲她疼愛若雪,想讓她出來放放風,玩耍一番。
最重要的是她想趁着人不注意,溜進仙園裡。
可等她在花紅柳綠中轉了一圈,好容易擺脫了衆人視線時,卻迎面撞上了一個穿着明黃色袍子的男人。
“小丫頭一個人躲在這裡做什麼?”
男人的聲音很溫和,和李寶珠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帶笑的臉龐和整齊的短鬚,不禁眼眶一熱。
“父皇……”
恢復記憶後第一次見到他,臨死之前他在眼前滿臉痛苦的表情,還歷歷在目,清晰的就像是發生在昨天。
可現在他卻用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從前他最鍾愛的女兒。
“這是誰家的女孩?”萬曆皇帝笑盈盈看着她,似乎沒聽清她的喃喃自語,見她穿着不俗,只把她當作出來遊玩的秀女。
在他身邊只跟着大太監黃連英,聞言忙笑道:“陛下,這位可不是秀女,她就是壽寧縣主啊,小沈翰林的夫人。”
皇帝哦一聲,恍然道:“怪道覺得眼熟的緊,原來是上回見過,倒是越長越好了。”
語氣越發溫和,沒有因爲她呆愣的直視自己而生氣。
旁邊黃連英見了忙輕輕咳一聲提醒她。
李寶珠忙垂下頭,眼睛裡漸漸涌上淚水,說不出話來。
她怕一開口就忍不住哭出來。
這時後面傳來若雪清脆的聲音:“大嫂,大嫂你怎麼躲在這裡?害我好找……”
若雪蹦蹦跳跳跑過來,話語裡帶着滿滿的蓬勃朝氣。跑到跟前才發覺大嫂面前站在兩個人,連忙站住了,從眼角偷偷看着。
她雖然從未見過那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卻是認識黃連英的,能夠讓黃大總管伺候左右,還穿着明黃色袍子的,除了皇帝,還會有誰?
若雪不禁心中砰砰亂跳。
皇帝自然也聽到了若雪清脆的像黃鸝鳥的聲音,不禁擡眼看過去,見那邊立着個穿着鵝黃衣衫的小姑娘,模樣稚嫩,臉頰飽滿,就像是春天理新鮮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摘下來嘗一口。
黃連英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見主子看着那裡,臉上帶笑,溫聲說:“那邊是江南沈家選送的秀女,是小沈翰林的同族妹妹。閨名叫做若竹。”
“若竹?”皇帝笑着搖搖頭,“這名字不配她,肌膚賽雪,珠圓玉潤,倒是像雪一般。”
李寶珠聞言一震。
皇帝居然無意中便道出了若雪的名字。
難道他……
若雪雖然是作爲秀女進來,李寶珠卻從未想過她會和自己的父皇有什麼牽連,畢竟她是沈貴妃的侄女,也許會把她指給哪個皇子吧。
可現在,聽父皇的語氣,分明是對若雪有些興致。
李寶珠心中一時感覺複雜,向若雪那邊招手,叫道:“若……若竹,過來見過皇上。”
“是。”若雪忐忑的走過來,又忍不住好奇想要偷偷瞧瞧這位九五之尊到底是長什麼模樣。
她的孩子氣又天真浪漫的動作,讓萬曆皇帝心中大暢,彷彿自己也跟着年紀了許多。
“臣女給皇上請安。”若雪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好,不必多禮。”皇帝呵呵笑着,向她詢問年紀多大了,在這裡住的可還習慣,一時又見她手裡捏着朵花,又問她喜歡什麼花……
事無鉅細,絮絮叨叨。
連若雪自己都覺得怪異起來,忍不住頻頻用眼神看向大嫂求解。
李寶珠心中無奈,勉強笑道:“剛纔陛下誇讚你肌膚賽雪,擔得起一個雪字,還不謝陛下賜名?”
“啊?”若雪一愣,隨即想到她如今是頂着沈若竹的名頭做的秀女,這相當於是把她的名字給還回來了,不禁心中歡喜,立即跪倒在地謝恩。
皇帝和黃連英也有些傻眼,他不過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有賜名的意思,但君無戲言,既然話已出口,斷沒有往回收的道理,況且他確實喜歡這小秀女,便順水推船的應允了。
黃連英把此事記下,滿面笑容的道賀:“雪小主,這可是大喜啊……”
正經選秀還沒開始,這位沈家的劉小姐是得到皇上親口御言賜名,這是多大的臉面?別的秀女還要一層一層的篩選,這位就相當於是開了直通車,已經在皇帝面前掛了名號了!
以後黃連英對若雪少不得要慎重些,同時在心裡對李寶珠敬佩的五體投地。
能夠利用皇帝一句無心之語就促成賜名之事,壽寧縣主這份膽識和果敢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
難怪人家能夠以一介平民自身,成爲異姓縣主,還嫁給了小沈翰林。
黃連英心中還沒感嘆完,那邊壽寧縣主又說話了,“陛下若無別的事,我就帶雪兒回去了。”
喲呵,瞧這冷淡的語氣,對着皇帝也自稱“我”,實在是膽子不小。
剛誇她有膽識,這就沒分寸了……黃連英不禁在心裡給她捏了把汗。
皇帝仍舊面帶溫和笑容,絲毫不以爲意,“朕聽聞壽寧身子不適,和靈丘一樣,現在看來似乎恢復的不錯?”
“是。”李寶珠低着頭隨口冷淡的回了一個字。
黃連英:“……”
你到底知不知道站在你對面的是誰?
皇帝接着說:“壽寧醫術果然高超,如果閒暇的話,就去看看靈丘吧,那孩子整天哭鬧也不是個事,你鄭娘娘可是煩惱的緊。”
鄭娘娘?
李寶珠愕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因爲沈少澤從小在宮中長大,又因爲不是皇子,對誰都無害,再加上性子變得越來越乖巧可愛,因此深的各宮嬪妃喜愛,他便跟着皇子一樣喚各宮嬪妃。
李寶珠嫁給了他,自然也是跟着沈少澤一樣的稱呼。
不過這只是情理上來說而已,李寶珠當然不會沒臉沒皮的上去喊人家“鄭娘娘”。
這皇帝倒是有意思……
李寶珠到底是成功脫身了,因爲她答應了皇帝去看望靈丘公主。
皇帝始終對她微微笑,而她心情不好,更也沒興趣看着自己老爹去調戲小姑娘。況且那小姑娘還是自己夫君的同族妹妹……
至於若雪……她還被皇帝拉着絮叨,看她的樣子,似乎對和皇帝說話也非常興奮,只是偶爾看向李寶珠背影的目光有些幽怨。大嫂,不要把人家一個人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