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看着胡蘭在我面前那張放大的臉,一點點的離開。
我稍微鬆了口氣,警惕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轉身在一邊靠牆的櫃子裡不知道在翻找一些什麼。
“哦,找到了。”
她一頓,隨即轉過身來,手中捏了一張薄薄的A4紙,在我的眼前一晃。
速度很快,但最開頭處白紙黑字寫着的標題,我還是一清二楚的看到了——第六感音樂館財產轉移協議。
“這是什麼?”
胡蘭笑了笑,將協議重新收走,“你不是已經聽到了我和朱橙的話了嗎,裝什麼傻。”
我沉默片刻,隨即鬆口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聽到了的。”
“我想東黎應該跟你說過,關於他在車上發現的錄像機吧?”
“……你在我的身上也放了?胡蘭,我對你就這麼重要?”
胡蘭微微一怔,隨即嗤笑了聲,將協議隨手放在了一邊。
她朝我重新走近,擡腳在我的身上一蹬,我順勢就被迫在地毯上一滾,眼前的視線陷入了一個模糊的盲區。
“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抓我過來,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強忍着因爲被剝奪視野,而帶來的不安全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
“我想要做什麼,在早會那天你抗拒我的要求後,我不是已經提前跟你說的很清楚了嗎?”
早會那天?
胡蘭不容人反抗的眼神,在一瞬間重新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的手腳冰涼,不知道是因爲被長時間的綁束,以至於血液不流通了的關係,還是因爲發自內心的恐懼。
“朱橙替你背了這麼多的罪名,你又何必一定要置我於死地……還是你已經圖窮匕見了?”
空氣裡爲之一靜,下一刻我的後背上,就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腳。
“咳,咳咳……”我蜷縮在地毯上,好半天才覺得自己肺裡的空氣又重新運作起來。
胡蘭的聲音裡帶了毫不遮掩的恨意,她發狠的道:“你還敢提朱橙?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這個蠢貨早就已經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了,也不會到了臨了的關頭,居然狗急跳牆的起了逆心!”
“胡蘭……”
一說話嗓子涌出的氣流,害得我咳得不停,許久才緩過勁來,“你知道你越是狠,就越會被我發現你的心虛吧?”
“你胡說什麼?”
女人一頓,下一秒音調驟然變高,焦躁的呵斥。
我扯動了一下脣角,“從我進來的那一天,你就對我充滿了敵意,現在卻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對我用上了綁架這樣的手段……貪了這麼多的錢,跑路前還來不及想用,你就不怕把自己折騰進去嗎?”
“你知道什!”她愈發失措起來。
我打斷她的話,冷然的揭穿了她:“你,就這麼害怕被顧霄都發現嗎?”
……
原本還兀自歇斯底里的人,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我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挺着勁試圖迎接胡蘭失控的拳打腳踢,出乎意料的是我沒有等到她用我來發泄情緒。
她只是緩緩的走動了兩步,隨即從我的身後傳來了兩聲輕輕的笑聲。
有些幾不可聞,
卻讓我悚然的在剎那間冷汗遍起。
身體在後一秒,被胡蘭一把攥住肩膀,拉着靠坐了起來。
身後不知道靠着的是什麼東西,堅硬的像是桌角硌的腰側的肉生疼,我顧不了這麼多咬牙看着胡蘭。
她卻像是在短短的兩句話間,精神上受到了什麼打擊一樣。
“姚伊伊,我改變主意了。”
她吃吃的笑着,手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足有長臂長短,變體裹着金屬的棒球棒。
胡蘭將棒球棒倒提在手中,擡手在我的身上來回比劃了下,最終輕聲的下了結論。
“原本打算囚禁你一段時間,好好的‘照顧照顧’你,讓你在我關鍵的這段時間,不但不能出來礙眼搗亂,還能長點不能跟我作對的好記性。
可現在嘛……”
球棒在我左手手肘處停頓了下,隨即緩緩下移到了我左腿的膝蓋上方停下。
“你好奇心這麼強,又這麼喜歡探究未知,不如……我好好教教你!”
話音未落,胡蘭猛然用力,球棒在空中帶着破空聲劃下了一道殘忍的軌跡,衝着我的膝蓋重重下落——
我的瞳孔在一瞬間驟縮,幾乎是下意識的求生慾望,讓我拼命掙扎着朝後縮起身體!
被繩子綁着能夠移動的空間有限,我幾乎是在瞬時間重重的撞上的身後的硬物。
劇烈的銳痛釘入了我的後腰,我一下子就被卸去了渾身的力氣;而即使膝蓋得以躲開了球棒的攻擊,原本就裸露在外了的雙腿小腿,登時間血肉模糊起來。
生理性的眼淚因爲疼痛,模糊了我的眼眶,讓我就連看清胡蘭下一步的動作都不能夠。
我抽搐着壓抑的喘息,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眼前一陣發灰。
“哈哈哈哈好啊!我有時間陪你玩!”
胡蘭見我躲過了這一下,她的失控似乎被刺激的更加厲害。
眼前模糊不清的身影,朝着我再次舉起了冰冷的棒球棒!
“——等等!”
重物夾帶着破空聲,依然疾下!
我緊閉着雙眼,急切的失聲道:“朱橙已經被上面的人帶走了!”
棒球棒一下子停在了我的頭頂,額前被汗水打溼的碎髮,被風忽然吹動。
我額頭的冷汗,像是雨水般沿着臉上的線條滑了下來。
我知道自己暫時死不了了。
精神稍微一有鬆懈,高度的緊張恐懼加上身上幾處地方的眼中疼痛,惹得我眼前一陣暈眩,幾乎就要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你,你說什麼?”
胡蘭的聲音帶了僵硬,她乾巴巴的不敢置信的問。
我空嚥了下,乾燥的喉嚨沒說一個字,都疼痛的厲害。
卻仍然只能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我說……朱橙被上面的人帶走了,是我去找東黎時留下的後手,定時發送的匿名舉報和錄音,早在我進入小區的時候,恐怕咳,就已經靜靜的躺在它該去的地方了。”
“咳,咳,胡蘭老師你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你說正巧下來地方檢察的他們,見到這麼一份送上的大禮,立功心切之下,會咳,會怎麼樣呢?咳咳……”
“……姚伊伊,你好大的
膽子。”
胡蘭滿是恨意的盯着我的雙眼,眼底滿是不敢置信的同時,帶了一絲顫抖的恐懼。
“過獎了,是胡蘭老師教得好。”
我吃力的扯動脣角,強打起精神慘然一笑,“一不小心給您惹了個大麻煩,勞您多擔待了。”
“哼!你居然也敢擺我一道了,我說呢,你這麼機靈的人,怎麼就不怕圈套立刻去找了東黎,原本還以爲是驚慌失措嚇傻了……現在想來,外表再有欺騙性,你也和朱橙那個蠢貨是不一樣的人。”
“不愧是顧霄都的人。”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雖然不知道其中內因,但她果不其然還是將我,認爲成了是顧霄都的人。
我抿了抿脣角,沒有回答她。
胡蘭定定的看了我一會,沒有從我臉上看出什麼,最終將手中金屬製成的棒球棒,‘叮噹當’一串響聲向一側滾遠了。
“姚伊伊,如果我處理不好你給我找的這個大麻煩,恐怕你應該知道你是不能好過了。”
她直起身來,朝着門外的方向快步走去,將出門前扭頭陰森森的斥道: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得拜託你在這裡,好好逗留多休息休息了。”
隨着胡蘭的離開門被關上,不算寬敞的小房間裡又重新歸於了黑暗。
我重重的喘息着,纔敢不再壓抑自己的呼吸聲。
咬着牙數數,等了五分鐘,確保胡蘭不會再返回來了,外面也沒有人後。
我忍着痠痛從衣服內袋裡,摸出了那個得以倖存的手機,慶幸於胡蘭的弟弟,相較他姐姐的狡詐仔細,要差之甚遠。
手指艱難的按了鎖屏鍵,屏幕上的電量顯示已經不到一半。
我翻出聯繫人,飛快的翻找起那個害我落得如此境地的人的名字,在備註爲陳栩的號碼掠過時,停頓了一刻……
下一秒遠處的外屋,傳來了男人才有的沉重腳步。
我一驚,眼前頓時浮現出了胡蘭弟弟的臉,慌慌張張的只來得及按下省電靜音,纔將手機重新塞在了更爲保險的內衣裡面。
門被人打開,我痛苦的半躺在原地,擡眼看了一眼胡蘭弟弟冷漠的臉。
張了張口沒等說出什麼,之前臨時壓抑下的驚恐疲憊與疼痛,在這一刻一涌而上,化爲黑暗搶佔了我的大腦……
卻不曾想過,這一次的昏迷,就足足持續了近一週。
其間不知道是因爲傷情反覆,還是被他們送來的食物中,摻雜了什麼致睡的藥物,我始終時而清醒,但大多數的時間是在昏睡中度過。
胡蘭卻一天比一天更加忙碌,我能夠見到她的時間,從一天兩次,縮短爲了三天一次。
我赤着足在這棟陌生的高樓中飛奔,雙腿原本已經基本結痂了的傷口,被重新掙裂,猩紅的血液沿着皮膚蜿蜒。
我氣喘吁吁的檢查四周的環境,最終一咬牙躲進了空無人煙的廢棄儲物室裡。
黑暗中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芒,提醒着不足百分之三的電量。
我看着那條今天上午中午,纔有了機會發送出去的求救短信回信。
‘伺機逃出來,我即刻動身。等我!’
回覆人:顧霄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