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清風吹過殷暗閻的面容,殘忍地吹散了相依的幻影,吹醒了他甜美的回憶,無情地把他帶回了痛恨的現實。
黑眼輕閃,殷暗閻天真地想要留住那幻影,那小小的如水一般的身影,可愛柔情地依偎在他的懷中,笨拙地想要撫平他心中所痛,可愛得教他心憐。
他不自覺地走上前,迷茫的雙眼一眨也不眨,他小心地向前,眼神渙散地想要留住眼前的一切,急切地上前,想要抓住眼前的幻影,卻在到達之時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幻想,一切皆是空!他的影兒沒有回來,沒有回到他的身邊,這深宵的黑暗裡只剩下他一個人在浮沉,不知道還要多久,他才能到岸。如果淚影不回來了,恐怕這一輩子他的世界都只會是暗黑一片,永遠也不會再有溫暖如春的陽光。
爲何當時未覺,如今就算想再相見也是夢一場,他要等待多久,他的影子纔會迴歸到他的懷內,他要盼望多久,才能拾回那一份未曾離棄過他的真心呢。
寒風冷峻,心卻更寒。不由自主地以雙手緊環着身軀,功力深厚的身子卻驅散不了那打心裡發出的寒意!當那份屬於他的溫柔消失以後,他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體溫,還有呼吸,如若不是那份不放棄的希望,怕是他只可痛苦的自我了斷了!
不知不間,他已經走到當日盟誓的梅花樹下,梅樹苗早已長大,這一片的花園在淚影和靈舞的悉心照顧之下,每年都會開出美麗的梅花。但如今,清雅的花園因主人的離棄已成荒涼,一如他孤單無依的心,再也不會有溫暖。
這裡是淚影的地方,他下令不許人來此地,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爲他而做的,他不許人來破壞一絲一毫。就算連下人,他都不許他們接近,時間久之。這裡已經成了朱雀門的禁地,連門主都不能靠近,只屬於殷爺的禁地。
殷暗閻蹲下身子,靠在樹邊,依然着這土壤的味道,彷彿能感受到當日那小女孩爲了討好怨所做的努力。那小小的身影,艱難地扶着樹苗,滿是泥污的小臉不見一絲怨懟,卻有着對他無盡的崇敬,彷彿天地間她所在意的就只有他!
自從那一日承諾過後,多年來淚影都完美地擔當着他的影子,他肆意地享受着她奉獻的一切,理所當然地接受,卻從來沒有想過,因爲有了她,從此,人生的道路上他不再孤獨,午夜夢迴,當他惡夢纏身之時,總會聽到她的柔聲安慰。他力戰歸來,她會溫柔地撫慰他的疲累。一切皆因有了她,他才完整地活着,行屍走肉般的軀體,因她而完滿。
失去淚影的這幾天,他連睡都不敢,如同行屍走肉般地活着,不斷地用工作麻醉自己,不顧自身的虧損,拼命地填補那份痛楚的時間,日子如流水般緩慢地流動,他卻感受不到那活着的流動。
如果不是他自虐的行爲嚇壞了衆人,連上官闕也
看不過眼,好幾次偷襲他點他的睡穴讓他休息,殷暗閻恐怕至今都不敢闔眼。不想再被上官闕暴力似的逼迫去休息,他最近已經開始使用了許多年未用過的糜香了,這種對身體有着極大傷害的安魂糜香,自他有了淚影以後便沒有再用過了,他亦沒有想過會重新再用,這種依賴着藥物過活的日子,比死更痛苦,以前他煎熬着過,現在他卻慶幸還有能讓他麻醉身體的時刻,起碼在那一刻,失去所愛的痛苦他可以忘記。
想來他是沒有想過會失去淚影的,蒼天弄人,是他的自私自虐,讓他失去了最心愛的人兒,他活該受這種罪。
這些年來,其實真正被依賴的人是她,他纔是依賴着她的溫柔綿情,意氣風發的活着。如果沒有了淚影的柔情所息伴着他過的日日夜夜,就算他再厲害,修爲再高,他恐怕早就因心中的自我折磨發瘋而死了。
過往的種種黑暗,老天爺早已用淚影補償於他了,那小小的身影從出現的那一瞬間,便是他自以爲求之不得的幸福。只不過是被陰暗糾纏的他,沒有看清眼新的幸福,白白地讓幸福在指間流走。
“影兒——”顫抖的雙手,從懷裡掏出那斷魂的鞋子,自從懸崖邊發現了那唯一的憑藉之後,他便一直把它帶在身邊,這是淚影最後留給他的唯一相思證,他珍而惜之。
顫抖的雙手輕柔地撫摸着鞋子上的斑斑血跡,他痛心疾首,從鞋子上的痕跡上來看,他可以感覺到淚影所受的無盡痛苦,而這種非人的痛苦是他給予的,想到此,心中不覺一慟,他修長的手撫上胸口,感覺那心房間傳來了一陣陣地劇痛!
殷暗閻閉上眼眸,臉上帶着自虐的快感,痛吧!痛吧!現在只有這種痛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活着的,只有思念的苦楚才能讓他補償對淚影的悽切。
無力地依靠在樹下,冷冽的夜風,吹起了土壤中絲絲的塵粒,就如淚影的氣息圍繞着他的四周,閉上的眼眸不願再睜開,漫天紛飛的冷風肆意地折磨着他的面容,冰冷之意卻未及他心中無依的冷意。
握緊手中斷腸的鞋子,殷暗閻痛絕地用手扒開樹下的泥土,和着血與淚地把鞋子埋入樹下。
“影兒——這一次就讓我來當你的影子,不管你在何方,我都不會放棄你的——我願意等你——等你——”痛楚的聲音呢喃着今生的誓言。
冷風輕吹,漫天的枯葉飛散,盟誓的思念隨風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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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兒……你在何方呢……”
“爺——”呢喃着痛苦的名字,淚影痛苦地搖擺的頭,額上絲絲汗水不斷涌現,她驚恐地在昏暗中驚醒,臉頰微溼,輕撫臉頰,方知自己在夢中流下了一臉的淚痕。
淚影茫然地睜大眼眸,迷惑不解地仿似聽到殷爺的淒涼蒼涼的聲音,伴隨着冷冽的清風飄散於室內。
“爺……”低嘆着這讓她斷腸欲絕的名字,仿似癡笑着自己的可笑。
淚影苦笑,爲何就算在夢中,他依然沒有放過她,他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地刻在她的心上,不管是清醒還是夢中都揮之不去。她實在痛恨這樣可悲的自己,就算是離開他的身邊,她還是沒的放下他。
“爲什麼——爲什麼——爺——”夢中的他俊顏悲痛,悽悽楚楚地叫喚着她的名字,未曾看到他如此悲痛欲絕,是爲她嗎?小手撫上痠痛的胸口,她悲哀地感受着無盡的痛苦,僅僅是在夢中,看到他悽切地容顏,她便不受控制地落淚,這難道真的是她逃不出的命運嗎?
夢中他滴滴的淚痕,就如針一樣,一針一針地尖銳地刺在她心上,讓她痛徹心扉!點點淚痕如那破碎的回憶,勾勒出她自以爲完滿的幻境。曾經甜蜜如夢的記憶,如今卻如荊棘那般深深扣在她的心扉,痛得她連睡夢中也難以擺脫。午夜夢迴,她連呼吸都覺得痛不欲生。爲何她還沒能得到解脫,明明他的所作所爲已經讓她心已碎,爲何還會在破碎的裂痕中透出痛感,囂張地折磨着她的神經!
淚水如涌泉,不斷地從眼眸內洶涌而出,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她的心酸由然而生,在黑暗中瘋狂地叫叫囂着,無處可泄的悲苦排山倒海地向她襲來,她無力拒絕。也罷,反正心早已死,淚也該流乾,在這深沉如惡夢般的夜,把對他的思念通通宣泄吧。
“殷爺……你還好吧……這些日子以來,你可有想過影兒呢?”夢中的爺悲泣可是爲了她呢?
“淚影!你醒醒吧,你以爲自己是誰呀?只不過是殷爺手中的棋子,殺人工具,你有什麼資格讓殷爺痛苦呢?別傻了!”暗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淚影狠狠地往自己的粉頰上甩了一巴掌,讓混亂的神智清醒過來!
猛烈的動作牽動了手中的鎖鏈,發出低啞的聲音,也牽扯了她滿身的傷口,淚影皺眉,憎惡地看着用腳被鎖,滿身傷痕的狼狽樣子!她現在這模不堪的樣子連自己都覺得討厭,她當真不知道爲何上天不絕不她來個痛快的解脫,爲何執意地留着她在這人世間受折磨。
沈姨娘爲了讓她就範,每天派人來折磨她,想讓她求生不得,求死無門地屈服。偏偏她這人從小就是吃着苦長大的,殺手的訓練常人皆不能忍受,她尚未屈服,這點小折磨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但她憎恨自己如此手足軟弱的受人擺佈,這樣悽慘的下場,都是拜殷爺所賜!而她居然還心心不念着他,她還真是該死呀!
可怕的殷暗閻,是否到死的那一天,她才能逃開他的魔咒。找回失落的心呢?到底幾時她的折磨纔會到盡頭呢?她還要揹負着殷暗閻的債到哪天呢?
擡頭看着窗外錯暗的天空。他是否也在這同一星空下,等待着永遠不會有黎明的黑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