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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奇奇怪怪的夢以後,巫玖倒是安分不越矩了,卻變成楊青珩一天天招惹他。

楊青珩這人話是不多,事做起來是真狠,他要找人麻煩,就真不打算讓人有一刻安寧。

開始的時候,巫玖沒反應過來,可連續幾十通騷擾電話後,他可疑地看向楊青珩,發現這人若無其事,還無辜地回看他,心腸不怎麼樣,臉是真好看,一眉一眼寫滿氣質出衆,這麼心高氣傲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幼稚,巫玖這麼一想,疑心減半,又想起那個該死的夢,就徹底不願意跟楊青珩扯上關係了。直到找奶媽的都打到他這裡,他才肯定這事絕非那麼簡單,再回頭看一眼楊青珩,這回這人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鄙夷的冷眼,緊接着還豎起了中指。

巫玖氣不打一出來,又失算!以爲這小狼崽不會這麼幼稚,沒想到還真是他乾的。

巫玖站起來,大搖大擺走到楊青珩身邊,仔仔細細地盯着人臉看,楊青珩的不自在立刻就掛在臉上了,他皺着眉,“看夠了就滾。”

“沒看夠,”巫玖饒有趣味,“還沒看清裡頭——”

“巫玖!”

“喲,挺稀奇,還知道我名兒。”巫玖掃了眼楊青珩脖子,“不過下次請稱呼得友好一點。”

楊青珩的拳頭握緊了又鬆,他在考慮在教室打一架是不是就可以馬上退學。

“別成天想着打架。”巫玖說,“也別成天想着退學——畢竟我不可能讓你輕易退學的。還有收收你那些齷齪的手段,一天煩着人不讓睡覺,小心我發脾氣。”

楊青珩聽不懂這人在說什麼,不過不輕易讓他退學這句他聽懂了。

“行啊,不退學,留在學校等着看你表演醜態百出。”

楊青珩是指他穿泳褲在校園穿行這件事,挑釁意味不言而喻,巫玖單挑了下左眉,勾了勾脣,然後意味深長一笑,不言不語,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真槓上了。

楊青珩發現走到哪,都有巫玖,這人搶他買好的飯,搶他買好的水,還有更不要臉的,甚至搶小便池。

楊青珩不甘示弱,但凡有巫玖在,他拿了東西,都跟收銀員說,麻煩一下,那位買單,說完就走,留下收銀員一臉疑惑,但又不得不盯緊巫玖,生怕沒人結賬,往往這種時候,巫玖都只能掏錢。

巫玖幾位好友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迴應都不同凡響,周寒高深莫測不致一言,顧梓的表情一言難盡,紅毛覺得他玖哥高明,變着法給人示好,羅宋則覺得簡直每一波都在血虧,他玖哥一直在賠錢的路上越走越遠。

這樣的日子才過四天,楊青珩突然就不來學校了。

這五人終於有了同一種反應:楊青珩怎麼了?

楊青珩其實沒怎麼了,他只是不想去這個學校了。

他說過,不管申請通過不通過,他都會退學,而且,得知背後根本沒有什麼協議後,他徑直就出來了。行李什麼的,都沒帶,就像無數次那樣,連楊梅紅給他買的行李箱也丟棄了,還有那兩套新衣服……

楊梅紅得知他擅自退學,很是生氣,她很少生氣,所以她吼他的時候,他幾乎有一點快意。

楊青珩說不清自己對楊梅紅是什麼心態,有時候覺得自己對她沒有一點感情,就算哪天一覺睡醒這人沒了,自己也不會掉一顆眼淚,有時候又覺得,這人跟自己一樣可憐,從出生起就沒被任何人重視過。

他是知道楊梅紅在談戀愛的,早就知道了,天天打扮花枝招展,天天在電話裡眉開眼笑,他在等,等楊梅紅什麼時候再次拋下他跟男人私奔,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找一個有婦之夫。

“問你話呢,一句話不說是什麼意思?以後都不想去上學了?”楊梅紅一生氣就會扯開嗓子吼,“你知不知到巫潼先生爲了你的事費了多少心思!”

“他費這心思幹嘛?難道想管我叫兒子?”楊青珩冷笑。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楊梅紅氣得臉色通紅。

“你是真不知,還是要我幫你說出來?”楊青珩很少對着楊梅紅渾身帶刺,他平日裡最多默不作聲或者徑直走開,通常連對方想吵架都吵不起來。

“他威脅你還是你自願的?”楊青珩又說,只是這回隱約透着幾分慍怒。

“他威脅我什麼?他沒有威脅我!”楊梅紅反應激烈,“巫潼先生是個正人君子——”

“所以你是自願的?”楊青珩眸色一冷,楊梅紅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看得爲之一震,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你是說學校的事?”她問,“我不是爲了你——”

“我需要你這樣做了嗎!”楊青珩突然暴怒,把楊梅紅也惹火了。

“你什麼態度!”她一激動,一巴掌就甩在了兒子臉上,打完後,難以自抑的後悔瀰漫心頭,她後退幾步,跌坐在凳子上,平日的精緻優雅早被狼狽不堪代替。

“打得好!”楊青珩說,“九年沒動過手,力氣真是絲毫不減當年。”

“珩珩…”楊梅紅想站起來摸一摸他的臉,卻被他下一句話刺激得當場哭起來。

楊青珩說,麻煩你自愛點,別上趕着倒貼,你所謂的巫潼先生,有孩子有老婆,對他而言,你什麼都不是。

也不知道楊梅紅哪根神經被戳中,這句話突然就讓她哭得昏天黑地,她哭法極其誇張,楊青珩懷疑她是因爲打了那一巴掌故意賣慘,順便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但他還是遞上了紙巾。

楊梅紅把紙巾接過去了,這在兩人看來,意味着剛剛那事翻頁了。

其實,楊梅紅之所以哭得那麼驚天動地,也確實是被這話重傷了,十五歲她跟了何智,被親爸揪着頭髮罵不自愛,差點把她打死,沒想到二十年後,親兒子又對自己說一遍,要自愛。她的委屈在那一瞬,像關不住的洪水猛獸,一下子把她淹沒壓垮,不能自已。

事實證明,楊青珩對楊梅紅的瞭解比她自己還清晰,他看到楊梅紅在他說出巫潼有孩子老婆的時候,眼裡的刺痛藏不住,大概她是真喜歡那位牛魔王的爹。

放眼以前,她何曾如此莊重地稱過別人一聲先生,不仗着自己漂亮,叫別人喂,欸,那個,就算有禮貌了。

更何況,他親爹在楊梅紅這裡,花名百樣,何那個不死的,何鳥人,何王八蛋,何混蛋,姓何的鳥人……無一能登臺面。

楊青珩的臉已經腫得老高,也因着這一巴掌,楊梅紅沒再說上學的事,而楊青珩本人,也正有此意,於是退學的事就這麼被默認了。

令人意外的是,巫潼居然親自登門。

這天,楊青珩又開始直播畫畫,中途聽到敲門,他不得不出來,看到是巫潼,先是一愣,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人讓進了屋,自己則反身進臥室把直播掐斷。

之後兩人僵持地坐了將近一分鐘,巫潼率先開口,問小楊怎麼不去上學了。

楊青珩給對方倒了一杯茶,方慢慢說,不喜歡。

巫潼又問,那接下來有什麼想法或者心中有沒有合心意的學校。

楊青珩聽完這個,臉色立馬就變了。

得,有破綻就是個好開始。巫潼心道,他是真不敢拿這小孩兒像拿捏自己兒子一樣對待,這小孩心眼實,搞不好就容易生嫌隙,況且,還是特別不好修補那種。

“你是不想留濱城還是?”

“爲何巫先生這麼關心我的學業?爲了楊梅紅恐怕沒有必要。”

被十七歲的毛孩直視眼睛,巫潼還真有幾分說不出的尷尬,但他身經百戰,早已練就一身不顯山不露水的本事,他溫和又不失強勢地回問楊青珩。

“小楊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嗎?”

“這得看您對楊梅紅心存什麼想法。”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僅此一句,足以叫楊青珩心濤駭浪。

“你媽沒跟你說過這個事?”巫潼瞭然,關於楊青珩和楊梅紅之間的種種,他是再瞭解不過的。

“沒關係,你只要知道你媽曾經救過我,就——”

“你們是不是九年前就認識了?”楊青珩突然站起來,聲音因爲過於激動變得有些啞,“是不是?!”

巫潼不理解他爲何瞬秒之間有這樣大的情緒變化,只得謹慎地說了句是。

“滾!給我滾!”楊青珩雙眼通紅,兩拳緊握,似乎隨時準備要上來揍人。

眼前一幕讓巫潼大爲吃驚,他不明原因,只好先妥協。

“好,我走,你冷靜點。”巫潼臨出門前又說,“我們肯定有誤會,小楊,真相只有一個,如果你有什麼不清楚不確定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巫潼離開後,楊青珩一下就栽了,原來這就是楊梅紅當年拋棄他的原因,爲的是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