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就讓我看這個？”宋籮一改對楊青珩的溫柔笑臉，變得沉靜又尖銳，這樣看起來非常符合她給人的第一印象，高級的臉，寡淡的神色，不易親近。
“玖什麼時候對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這樣？”周寒微微側目，看着宋籮，眼神不傳遞任何情緒。
“楊青珩很好，他值得每一個人都對他好。”
“我是說——”
“你爲什麼對他有意見？”
“我沒有。”周寒湖水一樣平靜的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你在吃醋嗎？”宋籮的精明，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我知道，從小到大，你周寒在小玖玖心裡，都是特別的，當他把我們當小屁孩的時候，已經把你當成可以並肩作戰的隊友了，當年去偷拍黑作坊，明明計劃得好好，全員出動，最後只有你凌晨三點起來默契地跟着他出發了，你們站一起聊話題的方式，我們幾個永遠做不到。”
“你是怕楊青珩把他搶走嗎？”宋籮語氣突然緩和了下來，“他那麼重視你，你那麼……你應該知道，沒有人可以取代你。”
“不是。”周寒說。
“不是什麼？”
宋籮的步步緊逼，對周寒這樣慣於溫和的人實在沒什麼用，說完不是，周寒只是微笑示人，不再作答。
“我先走了。”周寒終於決定不再跟宋籮在這繼續這種話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今天，不能出意外。
“周寒！我一定會把楊青珩追到手，你還有什麼可忌諱，到時候巫玖……”
“宋籮你是不是蠢！”人人稱之風流倜儻，溫文爾雅的周公子，第一次失態，他吼完宋籮，徹底把身子轉了過來，一字一頓地說，“玖爲什麼一動不動地坐着盯着楊青珩看半個小時？爲什麼？因爲只有顧梓纔會對曹棟幹出這樣的事！”
宋籮頓時驚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寒，腦子子一直髮問：不是真的吧？
“所以你死心吧。楊青珩，不會是你的，你也……楊青珩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別再圍着他轉了。”
“不圍着他轉可以，你，以後你陪我吧，不，就陪一段時間，我需要散心。”
“我沒空，你找羅宋。”
“不是都說你是紳士小王子？美女盛邀，你還拒絕？算了，那我找關東森。”
“行了，需要我就打電話。”周寒扔下這句話，真走了。
關東森是關家小少爺，對宋籮死纏爛打好多年，一向避而遠之，現在倒好，還自己去找人家。
宋籮這個一天不讓人省心的，三天兩頭招惹這個招惹那個，周寒都覺得這兩姐弟就跟對換了性別似的，弟弟如果是軟糯的桂花糕，姐姐就是崩牙的壓縮餅。
周寒趕回宿舍，萬幸巫玖還在。
“今天干什麼？”周寒問巫玖，
“想跟我一起？”多年的默契，對方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懂。
“連續陪我奶奶應酬兩個月，感覺我快成交際花了。”
“那就來點年輕人的活動，走，今天兄弟帶你乾飯去！”
“就咱倆？”
“不！”巫玖沒注意到周寒迅速皺起的眉頭，只管認真挑着今天要穿的衣服。
“吃個飯還要換衣服？”周寒的眼色這下徹底暗淡了。
“不換衣服，我們家巫佳寧女王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啊。”
“姑姑回來了？”周寒的臉色一變又變再變，終於恢復了平常。
“她回來開研討會，這次本來沒輪到她的，我爺爺不是摔傷了，她跟領導申請，說是需要回來盡孝意。你忙完就出來，我去看看楊青珩好了沒有。”
“楊青珩也去？”
“去啊。他今天才是貴客，我倆都是蹭飯的。”
周寒想問什麼時候姑姑跟楊青珩的關係這麼好了，但巫玖已經出去了。
飯桌上，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巫佳寧端着紅酒，跟楊青珩碰了下杯，一臉喜色。
“小楊楊，上次你的表演太棒了，錄像我和同事看了不下七八遍，改了三個地方，你真是給我們提供了很大幫助。”
不理會巫佳寧的熱情，楊青珩一句話就把在座的人都說愣住了。
“第一次見面你騙了我。”
頓了頓，他又解釋到。
“你說你是他媽媽。”
“這個我可以解釋，哈哈哈，”巫佳寧笑得停不下來，她指向巫玖，“這小子兩三歲的時候就管我叫媽，還被親戚朋友嘲笑了好幾年。有沒有這事，玖寶？”巫佳寧說着，眼睛紅起來了，“你說他從那麼丁點兒大，我就幫着衝奶粉換尿布，他爸爸那麼忙，他哪個事不是我一手包辦，我做的不跟親媽一樣……”
他從小沒媽媽！他媽媽呢？還是被拋棄了？楊青珩迅速劃過一串疑問，心情隨之沉到了谷底。
他以爲，巫玖是享受着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長大的小孩，他甚至慶幸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在替自己彌補人生中的那份缺失。
“巫大小姐，你這下飯故事容易引起消化不良啊。”巫玖抽出紙巾，佯裝給她擦拭眼淚，“你今天妝容那麼美，別白瞎了一陣忙活。”
楊青珩這才注意，巫佳寧今天的行頭，煞是好看，不同於第一次見面的濃妝淡抹，也不同於在訓練場上的風塵僕僕，非常年輕，跟小時候楊梅紅溫和地對他笑的那個年紀一模一樣。
“當初一聽說我媽找我，我哪想到是你，我就以爲又是樑紅霞子在作妖，氣得臉都黑了。”巫玖笑着看完巫佳寧，又轉頭看楊青珩。
“後來我知道冤枉你了，不是還給你賠罪，給你訂了兩份飯呢，第一份被顧梓吃了。”
楊青珩聽他娓娓道來，才明白當初盒飯是這麼來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楊青珩就差脫口而出，爲什麼你那天也在杏湖。
巫玖和巫佳寧迅速對視一眼，又心照不宣移開，總不能說他們姑侄兩個在杏湖討論了他一箇中午。
“好像忘了。”巫玖迅速轉移話題，“周寒怎麼不說話？周奶奶最近怎麼樣？”
“一切很好，訓起我，精神十足。”
“得了便宜還賣乖。她誇你一百遍還嫌少，怎麼可能捨得訓你。”
“說着笑的。”周寒垂下眉，嘴角抿成了直線。
楊青珩看他一眼，又轉開了，這個周寒，總是奇奇怪怪。
吃完飯，巫佳寧把巫玖叫住了，他知道，這是要跟聊一聊那些事了。
“你們在這等我半小時？”巫玖問完楊青珩又生怕對方說要回去，急忙補充，“乾飯第一步，待會還有別的事需要你們幫忙。”
一定要楊青珩點頭後他纔跟巫佳寧走了。
“你是不是要造反！”只剩兩人後，巫佳寧一腳踹在巫玖屁股上，“把我話當耳邊風了是吧？”巫玖就知道，剛剛巫佳寧說着說着要哭，事情就沒那麼簡單。
“還敢叫卓濤幫你忙，你是吃了豹子膽還是怎麼着？”卓濤就是那個狙擊手，這個人十年前自稱是他姐夫。
“幸好沒事，他要是被吊銷職業證，我把你皮剝了！”
“下不爲例！保證！姑，你真心疼人家，要不，就從了他吧。”
“你這什麼屁話！我要喜歡他，還輪得到他追我！”行，巫老爺子，一輩子不說幾句粗話，他兒子女兒孫子一個個的。
“不過我最近倒遇到個閤眼眼緣的。”一說完，那人的信息就來了：賞臉出來喝個酒，老地方。
“什麼情況？”巫玖看到了信息。
“上回你爺爺摔了，請假回來認識的，你別管了。仔細說說你知道的。”
巫玖立馬認真起來，把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疑慮猜測以及應對的辦法統統道來，兩人最後還展開了一場分析，想商量出一套更完美的方案。
巫佳寧是特警出身，因爲預判能力和空間分析，對精細數據敏感度，當時考覈都拿了第一名，被推薦到極限訓練項目組。
他們過於認真，早忘了時間。
而外頭的楊青珩和周寒，卻早在出來五分後就離開了飯店。
起因是周寒全身起了許多紅點，他食物過敏了。
周寒要去醫院，既是巫玖的朋友，楊青珩不好拒絕，走之前他掏出手機想給巫玖發個信息，可是周寒比他更快，拿起手機，刷刷刷地打字，兩相比較，似乎他們的關係更好，楊青珩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說一遍。
只是沒想到，他們剛上車，後頭就有車跟上來了。
媽的，被跟蹤了！
“師傅，快點，把後邊的車甩掉。”
司機沒說話，楊青珩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對方，太陽穴猛然一跳，這個人跟後邊的人是一夥的！
真是見了鬼，平時的警惕，怎麼都餵了狗！
楊青珩皺眉，看了一眼身邊的周寒，決定還是別牽連旁人。
“停車！”他吼，司機卻直接把油門踩到底。
必須逼停，周寒不能在他這裡出事！
楊青珩打開車門，剛作勢要跳出去，被周寒一把拉了回來，“你瘋了！”
司機被幹擾了幾秒鐘，本能減了速，楊青珩瞅準時機，猛然抓住對方衣領，死命往後拽，對着頸動脈就是兩胳膊肘。
把人打暈後拉到後面，立馬跳上駕駛位，在車撞到護欄前控制住了方向盤。
後邊的車還在窮追不捨，幾番較量，對方似乎沒了耐心，攔截不成功，索性直接撞上來，楊青珩想躲避，結果右邊路口直接衝過來一輛大車。
火光電石之間，楊青珩已經無暇估計這輛車是意外還是早有安排，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周寒不能在他這裡出事！
驚險一瞬，他猛把方向盤往左打，車頭被追車撞個正着，他頭受到了撞擊，胸口一陣疼痛，意識逐漸模糊，回頭看一眼周寒，大車躲開了，他人沒事。
巫玖，從小到大的朋友，缺一不可，那是那個人完整的幸福。
昏迷前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