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被楚遙罵了幾句,南慕封竟鬼使神差地走向了芳若苑。
昨夜和杜晗煙的事是個意外,他亦是一時間不知如何面對這個表妹,即使他心裡明白晗煙對他有情,但是他更看重的是和楚依依郡主的那段婚事,因此對於晗煙,他也一直都沒有給予反應。
出事之後,母親表示她會妥善處理此事,讓他放心上朝便是,有母親善後他自然放心,便去了宮裡,原本想着早些回來,沒想到被一些公務拖住了腳步,想着左右都有母親處理,也就沒有着急回來。
卻沒想到,一回來就聽楚遙說杜晗煙自盡的事,心下暗暗一冷,也不知道這件事還能不能壓下來了,若是傳揚出去,事情可就真的鬧大了。
“世子爺?”小憐遠遠地便看到南慕封在芳若苑門口徘徊,她慌忙跑過去,一咕嚕地便跪到了地上,“求世子爺勸勸小姐,小姐一心求死,奴婢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南慕封皺眉,以爲杜晗煙是因爲失身,纔不願苟活於人世。
“小姐說不能讓世子爺爲難,不能擾了世子爺和郡主的婚事。可是世子爺,小姐和世子爺從小一起長大,求世子爺看在這份情誼的份上勸勸小姐吧……”小憐邊說邊哭了起來,雖有些哽咽,倒也將事情說清楚了。
只是她的話,卻叫南慕封的面上微微愣了下,他本以爲杜晗煙是因爲失身才要自盡,卻沒想到她竟然是爲了他,他的心底猛然浮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暖意,想到這些年她的善解人意和默默的守候,他便直直地往屋子裡頭走去。
當他看到杜晗煙蒼白着一張臉躺在牀上時,心頭涌起了一股心疼,他放輕了腳步,視線落在她白皙脖子上那條深深的勒痕上,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這個柔弱如水的女子竟也有這樣倔強的時候麼?只是爲了不成爲他的負擔,不擾了他的婚事,她便願意犧牲性命麼?
縱然南慕封向來冷清,從不願浪費時間在兒女私情上,但是此時看到杜晗煙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也忍不住略有幾分憐惜。
杜晗煙忽然睜開了眼,偏頭望向他的方向,欲語淚先流,淚水沿着眼角滑落,那雙會說話的眸子裡頭盛滿了情意,卻被她生生地壓下去,張了張嘴,卻是半個字都沒吐露出來。
“你怎麼這麼傻?”南慕封快步走到牀邊坐下,忍不住伸手爲她拭去淚水。
明明是沒有溫度的眼淚,他卻覺得滾燙滾燙,直刺得他有幾分心痛。
“若是不傻,又怎麼會等了那麼多年……如今,除了死,晗煙真的不知道還能爲表哥做什麼了。”杜晗煙的聲音向來都是溫婉如水的,這會兒更是透着幾分弱不禁風。
那雙被淚水浸溼的眸子裡,滿是濃濃的情意,南慕封望着她,竟是說不出話來。
“若是沒有晗煙……只要沒有晗煙……”只是,卻說不下去了。
南慕封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忍不住開口說道:“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卻不想,他的話換來杜晗煙的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和一句嘆息似的話:“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是了,她本就寄人籬下,如今又失了身,心愛的人又要娶別的女人,還不是什麼都沒有麼?
“誰說的。”南慕封反駁她一句,面上清冷柔軟了幾分,“表哥會妥善處理的,你不用擔心。”
杜晗煙搖搖頭,修長白皙的手指覆蓋住南慕封的手,只見她慘然一笑:“表哥是有雄心壯志的人,不該爲兒女情長牽絆。郡主身份尊貴,只有她才配得上表哥,能在表哥身邊,得表哥這麼多年的疼愛,對晗煙來說,已經足夠了。”
“不許說這樣的傻話。”南慕封忍不住皺眉,突然就想到了楚遙的話,想到她不屑的目光整個人便渾身不舒服了起來,冷冷道,“我堂堂男子漢,若是連個女人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資格站在朝堂之上?”
“表哥……”杜晗煙微微一愣,眼底驚喜閃過。
“你如今已經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不會讓你受委屈,只是如今我和郡主的婚事已經定下,斷然不能悔改。但是我保證,日後絕不負你,更不會讓你再受委屈。”南慕封抿了抿脣,只是作出的承諾卻是真假難辨。
杜晗煙心下暗喜,面上卻依然搖頭:“表哥不要這般意氣用事,大夫人定然不會同意的,更何況婚事在即,若是讓郡主知道了可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容我仔細想一想,還要同爹孃商量一下,但是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南慕封叮囑道。“你好好休養,再不許起自盡的念頭,知道嗎?”
“若是……若是無法善了,即使爲奴爲婢,晗煙也不在乎。”到底是一起長大的人,杜晗煙清楚地知道南慕封的脈門在何處。
南慕封輕輕將嬌弱女子擁入懷中,眼底的冰冷卻沒有散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房門微微敞開,小憐立在門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來小姐這次是有驚無險,即使大夫人反對,只要拿住了世子爺,終究是能嫁給他的。
只是……小憐不由地暗歎一口氣,大夫人定然不會想到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這次小姐是得罪了大夫人了,也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纔好。
她忽然偏頭看向軒遙閣的方向,不知爲何突然想到二少夫人離開時那句意味深長的話,還有清歡讓她多注意院子外頭,她纔會下意識地時不時張望,纔會正巧看到世子爺的出現……她心下猛然一凜,難不成世子爺會忽然跑來,和二少夫人有關?
她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第一次覺得這位七公主的神秘莫測,她忍不住緊握拳頭,若是連世子爺的行蹤都在二少夫人的掌握之中,那麼昨夜的那場情事,難不成也在二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麼?
只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院子裡瑟瑟的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