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和雲姑是誰,這兩人一個是睿武帝的得力干將,一個是文皇后的心腹嬤嬤,他們各有自己的本事,也多是心思透徹之人,因而合作起來異常地愉快,這一路順藤摸瓜,很快就知道了之前在屋子裡頭髮生的事,回來回報給帝后知曉,兩人當即就怒了。
“此事倒也是蹊蹺,那蔣家人什麼時候不來,偏這時候回來,只怕這事背後……”文皇后此時已經坐到了睿武帝的身邊,方纔手裡抱着的孩子也讓早就乳母抱下去了。
睿武帝點點頭,他從來都是陰謀論者,在這樣關鍵時刻碰到這樣的事,讓他相信意外還真是有些困難了的。
“是微臣管家不嚴,纔會害得公主早產。”南忠公立刻上前請罪,半低着頭,看起來頗有幾分自責的樣子。
要是換做平時,睿武帝早就叫人起身了,偏這會兒他卻若有所思地望着南忠公,沉默不語。
“南忠公無需自責,幸而如今是有驚無險,遙兒並無大礙。”文皇后笑了笑,面上並沒有什麼不悅,反而軟言寬慰了幾句,偏頭看到蔣氏臉色仍有些蒼白,便招來御醫,讓他給蔣氏診個脈。
御醫應下,便到一旁爲蔣氏診脈,過了好一會兒纔回到皇后面前,微微福身說道:“側夫人怕是最近夜裡受了涼,又疲勞過度,今日又太過緊張,不過並無大礙,微臣開個方子,調理幾日便能大好。”
“那就好。”文皇后朝着蔣氏微微點頭,這個親家母很得她的青眼,當初她不願意楚遙嫁給南謹軒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這個親家母,出身不好,性子又太軟弱,倒是沒想到現在竟是有了另一番面貌,果然是圖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謝皇后娘娘關懷。”蔣氏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再沒有方纔得見天顏時的緊張和慌亂了,尤其是她能看得出來文皇后的善意。
寒暄幾句之後,便提到了蔣家的事上。
當大家大概得知到底在屋子裡頭髮生了什麼時之後,衆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蔣氏,此刻便是將下脣都給咬破了,她哪裡能想得到,客院那幾個竟是如此地不懂分寸,竟然敢鬧到軒遙閣來,縱然是她想憑着最後一點親情保住他們,只怕也是不行的了。
再一個心理懊悔得要命的,便是南忠公,此刻他不停地想,弱勢的之前他攔着不讓他們住在府裡,今日就不會這樣的事發生,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瞪了蔣氏一眼,心中也浮起了幾分不滿。
當初就是看着蔣氏是個性子好的,對他更是言聽計從,很少有忤逆的時候,卻沒想到她居然有那樣的家人,絲毫不顧及她,就這樣算計他們南忠公府,莫不是當他們府裡沒人了嘛?
“照理說,今日的事是南忠公府的家事,朕和皇后是不該插手的。”睿武帝忽然開口,意有所指地掃了南忠公一眼。
“是微臣管家不嚴,纔會勞煩皇上,多是微臣的錯。”南忠公立刻接口。
“小七也是被朕和皇后慣壞了,皇后常常說,只朕和她在小七身邊,那丫頭左右也是鬧不出什麼來的,卻是沒想到……”睿武帝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
南忠公只覺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了,這睿武帝是什麼樣的人,滿朝文武皆是清楚得很,這就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看着是個勵精圖治的仁君,但是私底下的手段可是不少,他又怎麼敢在睿武帝面前託大?
“說來難堪,南忠公府自從沒了當家主母,這後宅總也是有些亂騰的,若是……若是皇上皇后願意出手幫微臣一把,微臣自是感激不敬。”南忠公說話間,便已經跪了下來,看着像是真心實意地希望他們插手似的。
不過,睿武帝也是給足了他面子,纔會將話說得這樣委婉,南忠公心裡明白,若不是爲了公主的面子,皇帝是決計不會這樣給他臉面的,既然他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他還拿喬,那可真是膽大包天了。
睿武帝點點頭,偏頭看向文皇后,那邊得到了他的示意,便淺聲說道:“既是如此,那麼本宮的人就會將蔣家兩位夫人和兩個小姐帶走,南忠公和側夫人都沒有意見吧?”
南忠公和蔣氏自是沒有意見,倒是南慕封的眼裡,閃過一抹急不可見的惱恨,倒是叫南笙歌逮個正着,不過她只當她在這個大哥是不甘帝后對二哥和公主的重視。
“是。”南忠公點點頭,沉聲應下。
蔣氏自然也是無話可說的,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蔣家人,縱使他們如今犯下了那樣的大錯,她心裡仍在嘀咕着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畢竟她的身份實在尷尬,如今皇后將這一茬給握在手裡,倒是讓她心裡輕鬆了不少。
“等一下。”南謹軒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隨後便見他從內室走了出來,隨後恭敬地朝着帝后行禮,方纔在裡間情勢緊急,他壓根也沒有時間同文皇后行禮。
“謹軒的意思是?”睿武帝挑眉看向他。
而這一次,南慕封又搶在謹軒面前開口了,擺出一副兄長的模樣,教訓道:“謹軒你莫不是還遙爲你的舅母和妹妹們求情麼?他們傷的可是七公主,你這個做夫君的莫不是要寒了她的心嗎?”
要是不知道的人,恐怕還會當南慕封是真心爲楚遙擔心,也爲自己的弟弟難過了,然而他只不過是說給睿武帝聽的罷了,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那個沒用的弟弟到底是憑什麼能得到睿武帝的欣賞,每每想到這裡他心裡就燃起一團火。
“大哥真是說笑了,什麼舅母妹妹?”南謹軒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慕封,只暗忖自己當初是不是太高估他了,沒想到這個自詡才華的才子褪下了世子的外袍,裡頭竟是個斤斤計較的小人,實在是讓他大失所望。
是了,但凡是厲害的人都是這樣的,渴望能碰上真正的對手,前世裡南慕封因爲楚遙的關係很是意氣風發,南謹軒也確實被他壓了很長一段時間,導致他對這個兄長過於高估,還以爲這是個真正厲害的人物,如今再看卻覺得,自己大抵也是真的看走眼了。
“他們是你孃的家人,雖說……確實也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是你總不能連親人都不認吧?”南慕封面上掠過詫異,彷彿自己真的沒有想到似的。
“呵呵,大哥真是愛開玩笑。當初我娘是籤的死契,也就是說打從他們將我娘賣進南忠公的那一刻起,我娘和我,同蔣家就再也沒有干係了。此次蔣家上門,我娘不過是秉持着善意才招待他們。”南謹軒同樣是一個挑眉的動作,漫不經心地輕笑起來,“看樣子,大哥如今的記性也是真的不太好呢。”
被這樣當面嘲諷,南慕封只覺得面上都有些過不去,尷尬地訕笑起來。
“至於求情,就更莫須有的了。遙兒是我捧在手心裡的寶,如今她被人欺負至此,我這個做夫君的總該做點什麼纔好。”南謹軒說完,偏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的蔣氏,便上前說道,“孃的臉色實在不好,若不然就先去休息吧?”
蔣氏正要婉言拒絕,文皇后竟是也跟了一句:“側夫人臉色確實難看得很,方纔御醫也說了要好好休息,要不然側夫人就好好休息便是,剩下的我們會同謹軒說的。”
蔣氏本想反駁,後來見皇后也這樣說,她哪裡還敢出言拒絕,便只是點點頭,就在紫露的攙扶下離開了軒遙閣。
“謹軒想親自見一見蔣家那幾個人,明日一早將人送去母后那兒,母后意下如何?”南謹軒擡眼看向文皇后,詢問她的意見。
他的話一出,文皇后便微微揚了揚眉,她這個女婿她可是瞭解得很,平日裡在宮中很是謹言慎行,雖然小七總是纏着他跟着叫他們父皇母后,他卻只是在私底下順着她的意思這樣稱呼他們。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南謹軒在這麼多人面前喚她母后,文皇后不由得暗忖,這是……以女婿的身份在請求了的。
“本宮原本想着你要陪着小七,這些個事就本宮來處理,既然謹軒如此有心,那麼這件事便交還由你處理好了,明日也不用將人送來本宮這裡,對於你的能力本宮還是十分信任的。”文皇后含笑說道。
“是,謝謝母后。”南謹軒躬身點頭,面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南慕封的臉上閃過一抹嫉恨,而一直在旁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楚御烽卻微微眯起眼,視線狀似無意地從南慕封的身上掃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了,清歡的傷勢怎麼樣了?方纔遙兒還在關心。”南謹軒想起清歡,當下便問了起來。
“回二少爺,御醫已經給清歡治了傷了,傷口有些深,不過幸好並沒有刺中要害,奴婢方纔將小櫻的金瘡藥給清歡敷過了,御醫也開了藥,說是喝了藥應該就不會發燒,臥牀休養些日子就能好了。”流蘇福了福身,沉聲回答。
“嗯。”南謹軒點點頭,旋即回頭朝帝后說道,“遙兒裡頭應該已經清理好了,父皇母后可以進去看看她,謹軒有些事還要當面問一問清歡。”
雖然南謹軒面上自若,但是睿武帝卻是明白,看樣子這個女婿這次是真的動了怒,當即便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自己去處理自己的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