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娶妻之後,南梓彥可算是徹底地玩野了,三天兩頭地在外頭過夜,經常宿在羅蔓閣裡頭,原先半夏是他的人這件事只是在暗地裡的,如今卻是乾脆被搬到了檯面上,大家都在猜測半夏姑娘什麼時候會被南三公子納回去。
這樣的事自然是瞞不過連佩珊的,她是真的不懂,那日在郊外南梓彥看到她受傷的手時明明是有些心疼的,而且成親前他們見過幾次他看向她的目光雖不熱切,卻也不像如今這樣陌生冷淡,她真的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她是真心喜歡他,想要好好同他過日子的,若不然他也不會求了他爹幫忙安排南梓彥的差事,這還是她孃親同她講的,說是男子在外總愛面子,如今南府兩位少爺都有出息,而他卻無所事事,大抵是沒有門路。
其實連佩珊的孃親也是爲了他們小兩口好,她聽說過南梓彥在外頭的名聲,若不是女兒非君不嫁,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她下嫁給這麼一個不長進的臭小子的,連夫人和連大人的想法是一樣的,寧願女兒嫁給一個家世不好但是上進的人,偏偏女兒就是看上了南梓彥,真是把連大人氣得夠嗆。
可是父母終究是拗不過兒女的,只能想着能幫一把是一把,若是南梓彥日後有了差事,又有連大人和連佩珊的哥哥盯着,一方面惹不出什麼亂子,另一方面也沒機會勾三搭四,這也是爲了幫女兒迅速穩固在南忠公府的地位。
只是誰想得到,人算不如天算,南梓彥壓根就不肯承他們這份情。
又是連着三天沒有到她房裡來,連人影都沒出現過,連佩珊不過嫁到南忠公府一個月,整個人都已經瘦了一圈了,她身邊的嬤嬤沈氏是她的奶孃,看到她這樣消瘦,實在是心疼得不行。
“小姐,好歹吃兩口吧,你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今天再不吃……”沈氏看着自己小姐憔悴的樣子,真真是難過得不行。
沈氏在連家呆了二十多年,從前在連夫人身邊伺候,後來和連夫人差不多時間生子,連夫人對她十分信任,加之她又奶水很足,便成了連佩珊的奶孃,而她的女兒李貞則從小和連佩珊一起長大,成了她的貼身侍女。
就在沈氏說話間,李貞捧着食盒從外面走進來,見主子擡眼看她,便將食盒放到桌子上,旋即將自己打聽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李貞是特地帶了些精緻的小點心去偏門那兒的,她打聽過守偏門的侍衛是個吃貨,又是個容易套話的,她便去打聽了一下南梓彥這幾日有沒有回府,都是什麼時候回府的。
“小姐,偏門的侍衛說少爺前日沒有回府,但是昨日半夜回來了,後來就沒離開過,這會兒大抵應該在自己房裡休息。”李貞沒有什麼心眼,但是畢竟是沈氏帶大的,耳聞目染總是學會一些,在陰謀詭計面前沒什麼大用,但是從哪些門房的套套話還是可以的,更何況她長得眉清目秀嬌小可人,怎麼看都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妹妹。
“原來他回來了。”連佩珊慌忙站起身,就要往外跑,看着架勢是要去見他。
沈氏連忙拉住她,將她拉到銅鏡前說道:“小姐要用自己這副樣子去見姑爺麼?女爲悅己者容,小姐怎麼也該打扮一番,纔不會讓外頭那些狐狸精奪去了風頭,讓姑爺知道誰纔是美人兒纔是。”
連佩珊眸色一亮,連連點頭,立刻坐下來讓沈氏爲她梳妝打扮。
而李貞則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總覺得孃親方纔說的話有些奇怪,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貞兒,你去將夫人爲小姐新制的裙子拿來,淺粉色的那條。”沈氏吩咐女兒,一邊爲連佩珊梳妝,一邊說道,“這就對了,小姐花容月貌,除非姑爺是瞎了眼,不然怎麼能看不見小姐的美呢。”
揹着他們在拿裙子的李貞手上動作一頓,是了,她終於明白哪裡不對勁了,孃親的話聽着像是寬慰,但是她卻覺得對小姐來說並不是寬慰,反而是一種誤導。
李貞並不太懂男女之情,但是她始終認爲男歡女愛什麼的講究兩情相願,許多感情也並不是在於那些身份背景或是容貌之上,而她的孃親興許是因爲看着小姐長大的關係,總是認爲小姐是舉世無雙的美人兒,所有娶了小姐的人都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小時候李貞還嫉妒過孃親對小姐的好,後來才知道原來老爺夫人對他們家有恩,若不是他們,沈氏大概早就死了,因此後來沈氏才成了連佩珊的奶孃,甚至將連佩珊這個小姐放在自己女兒之前。
可是有時候,李貞又覺得自己孃親對小姐的好已經超過了一個奶孃該有的分寸,不過後來想想她畢竟是從小看着小姐長大的,興許在她心裡,小姐是她的另一個女兒也不一定。
實際上,許多時候李貞甚至覺得孃親的一些話讓小姐產生了一些錯誤的觀點,就如方纔她說的那些話,不過到底是她孃親,李貞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沉默地拿了長裙回到銅鏡前。
折騰了一會兒便好了,她們便陪着連佩珊去南梓彥的屋子找他,卻沒想到沈氏和李貞都被留在了屋子外,只連佩珊一人進去了,還是因爲侍衛不敢攔她的關係。
“你怎麼來了?”南梓彥此時剛起身不久,昨夜喝多了,頭還有些疼,他正坐在桌子前揉着太陽穴,小廝剛進來將午膳放到桌子上。
“夫君不舒服麼?”連佩珊擠出一抹笑,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南梓彥的身後,伸手撫上他的太陽穴爲他按摩,誰知她的手才碰上去,他便微微一閃,讓她尷尬不已。
“沒有大礙。”南梓彥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他頭疼得厲害,其實一點都不耐煩看到連佩珊,他本還想着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後去羅蔓閣讓半夏煮些醒酒湯,然後下午再睡一覺的。
見他冷淡的樣子,連佩珊暗暗咬了咬脣,旋即坐到他身側的位置,伸手爲他盛了一碗粥,又拿過公筷爲他佈菜,動作有些生澀,想來從前在府裡是從來不做這樣的事的。
見她這般殷勤討好,南梓彥沒來由地一陣煩悶,他也說不上來自己對連佩珊是什麼想法,原本娶她也是逼於無奈,他想着大不了娶回來供着便是了,再不濟他哄人的功夫也是好的,大不了哄着就是了。
但是千算萬算沒想到連佩珊對他是真的有情,那時候他是真的想將婚事退了的,南梓彥是個明白人,他可以紅顏知己遍佈天下,也可以開口甜言閉口密語,但是他骨子裡卻有一份固執,一份愛上了就不會回頭的固執,即使被傷得無力再戰,否則他沒法死心。
他愛杜晗煙,卻不願意碰上別的對他動真情的人,他在外頭女人很多,但是大多看上的都是他那張俊秀的臉,或是他那個南忠公府三少爺的身份,那些動了真情的女人他通常都不會碰觸。
唯一的一個例外大概就是半夏了,但是她的善解人意,真的讓南梓彥不忍推開,而且她從不曾言明這份感情,兩人便一個不說一個不提,保持着這樣曖昧的關係。
“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到這裡來。”終究,南梓彥還是說了一句異常傷人的話,他不會愛上她,既然如此又何必同她糾纏,甚至他私心裡覺得若是她不愛他,興許她能在南忠公府裡過得更好一些。
他的話,讓連佩珊的臉瞬間蒼白,她握緊拳頭,勉強地說道:“你在說什麼呢?我是你的妻子,我都不能到你這裡來麼?”
“我若是要找你,會去你那兒的。”這一次,他的聲音裡沒有半分不忍,反而異常地冷硬。
是的,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就是不願意和連佩珊有任何的牽扯,即使如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即使他逼於無奈地同她圓了房,可是在他的心裡,她依然不過是個沒什麼關係的人。
“南梓彥,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明明同自己說了無數遍要好好討他歡心,要努力得得到他的愛,但是此時的連佩珊卻只覺得心痛得要撕裂了。
她從來不知道,被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傷害,是這樣的難過。
“我知道。”南梓彥放下筷子,擡頭看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成親前,我就說過我並不喜歡你,並不想娶你,是你,你爹孃,我爹孃,是你們一起逼我娶了你。”
“那又如何,你既然娶了我,你就不能……”連佩珊大聲反駁。
“我爲什麼不能?”南梓彥冷笑,“我娶了你,合了你們所有人的心意,你們還要我怎樣?你們真的以爲我是你們的傀儡嗎?”
傀儡?連佩珊不自覺地握着胸口處,只覺得那裡頭撕裂般的疼痛越發明顯了,他爲什麼會認爲自己是傀儡呢,她真的不懂,她那麼喜歡他,她好不容易說服了爹孃讓她嫁給他,他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微微仰起臉,淚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因而她沒有注意到南梓彥眸中一閃而過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