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京城的數座州城幾乎同時從各種渠道收到了消息, 說萬貴妃聯合樑王造反, 封鎖皇宮, 謀殺皇子, 囚禁皇帝。而皇帝也已下密旨, 讓大軍進京勤王。
同時各種消息也在京中散佈開來, 人人都說宮中禁軍、京畿武備聯合萬貴妃造反,謀殺皇子皇孫, 謀害皇帝,要推李明琨上位。
於是, 歐陽昱的大軍還沒到, 京城裡面的人自己就先幹起來了。
造反和逼宮這種事,講究的就是快狠準。
萬貴妃,快和狠都做到了, 可偏偏遇到了陸琅琅這個刁鑽狐狸,一下子叼走了臺柱子李明琨, 導致她方寸大亂, 失了根基, 還談什麼準頭。
京中有不少人都聽命於她,更準確的說, 是有各種把柄在萬貴妃的手中, 所以才被萬貴妃拿捏着。可是也並非所有的人都聽命於萬貴妃, 大家都慌亂成一團的時候,京畿武備在沒接到明確的指令的時候,十分樂意對萬貴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方便她行事,日後也好混一份從龍之功。但是如今,衆人皆有鼻子有眼地說他們造反,一些老臣甚至穿了壽衣堵住了京畿武備的衙門,指着他們的鼻子大罵,你們要是再不有所作爲,就是造反。
那些連路都走不動的老奸巨猾的傢伙們,哆哆嗦嗦地舉着柺杖,人人都是一副恨不得當場血濺三尺、拼死在這裡的架勢,巴不得轟轟烈烈的爲皇帝盡忠,順帶給家門添一份榮光。
衆人都過來抓他們的小辮子,京畿武備的人頓時頭大。有些助了萬貴妃一臂之力的,還保持着沉默,可還有些人就不樂意,這等於把砍頭的把柄往別人手裡送啊,除非是李明琨真的能繼承大寶,否則,以後誰上臺都得整死他們。
可是,聽說李明琨如今……似乎……好像……據傳……下落不明?
李明琨要是也死了,那麼還有誰能上位?難不成,大家轟轟烈烈一場,最後得扶萬貴妃上位做女皇?
萬貴妃你別逗了。
皇宮宮門緊閉,大家進不去,可是萬貴妃的孃家,也在京城裡啊。於是被堵了個水泄不通,萬貴妃的同黨們顧不上京城還有反賊作亂,紛紛跑到了萬貴妃家中打聽消息。
各位皇子都被屠府了,可是李明琨呢?
你說沒事,那讓他站出來給大家看看啊,安安衆人的心也好啊?
啥,不方便?他一個月有幾天不方便?我們在方便的日子來啊!
萬貴妃的孃家只能左右搪塞,可是這裡哪個不是人精,拿不出來人,那自然是真的出事了。
這下子,不光萬貴妃慌了,跟她一條船上的人都慌了。陳夙連夜派府中高手趕去棲霞觀,詢問陳妜,問李明琨到底去了哪裡。
陳妜正在棲霞觀哭得死去活來,看見爺爺派去的人,二話不說,哭哭啼啼地就讓他們趕緊去救李明琨。那位陳家高手聽得直搖頭,真不知道陳夙是怎麼養出來這樣的孫女的,這會兒哪裡還是救不救情郎的問題,萬貴妃的船要沉了,整個陳家搞不好也得跟着統統沒頂被淹死。
陳家的高手趕回城中如實稟告,陳夙聽得倒吸一口冷氣,當場跌坐在椅子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可是各位皇子府被屠衆人都看見了,血糊糊地府邸在那裡呢,如今李明琨多數也出事了,那麼難不成真的只剩下太孫了,可是太孫如今在萬貴妃手中,到底是死還是活?又有誰知道呢?這局勢又會如何變化?
三日之後,萬貴妃手下的高手,幾乎瘋狂地在京中殺人,京都的地皮都被她挖起三尺,樑王派進京中的人都被她殺得差不多了,仍然連李明琨的一根毛都沒找到。
但是歐陽昱的大軍已經殺到京都之外。
歐陽昱已經接到陸琅琅的消息,準備從城西入京。
望着城外幾乎延綿到天際的旌旗,城西守將不安了數日的一顆心終於從嗓子眼放回了心口。他站在城頭之上,親自向歐陽昱喊話。
“將軍,既然您是奉召勤王,還望出示勤王詔令。”
歐陽昱端坐在高大的馬背上,擡頭衝他無言一笑。
“聖旨到!”忽聽城內有人高喊。
守將忙回頭向城內張望,只見有一行人已經來到城門處,其中有一輛馬車剛剛停下,有一位身着宮裝的女子緩緩地步出那馬車,她朝城頭上張望的人微微一笑,光華四射,美顏不可方物。她緩緩步上城頭,站在城門之上,跟城外的歐陽昱遙遙相望。
歐陽昱雙眼幾乎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陸琅琅一擡足,直接站到了箭垛口之上,寬大飄逸的衣裙隨風輕輕搖曳,城內城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一抖手,展開了手中的勤王詔令,大聲唸到:
“佈告遐邇,鹹使聞知……”
歐陽昱首先從馬背上躍下,跪倒在地,“臣,歐陽昱,恭聽聖訓!”
哄的一聲,跟在歐陽昱身後的數萬兵馬齊齊跳下馬背,整個京城爲之一震。
“……天譴於上,人怨於下,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序,九廟震驚……,鎮國大將軍歐陽昱乃國之重臣,朕之肱股,特詔之集合忠義兩全之烈士,率軍回京,殄滅奸黨,復安社稷,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泰元四十八年九月詔。”
整個京都之巔,只有陸琅琅清朗明晰的聲音在迴響。歐陽昱聽得心生盪漾,與有榮焉。
陸琅琅唸完勤王詔令,反手一轉,將詔令碰到了京城守將的面前,“請將軍親閱。”
那守將仔細地看了一遍詔令,尤其是璽印之處,再三確認無誤,立刻高呼,“開城門。”
歐陽昱翻身上了馬背,朝陸琅琅一笑,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等我。”
陸琅琅眉眼彎彎的,目送他疾馳進城。
那守門將領也很開心,如今歐陽昱回京,大局就算定下來了,大夥兒心裡都安穩了。但是他還是得問一下,“請恕下官冒犯,請問夫人身份。”
陸琅琅微微向他一福,“妾身二品誥命陸氏,夫婿歐陽昱,方纔與將軍剛見過。”
那將領忙一抱拳,“見過歐陽夫人,如此危機時刻,還勞累歐陽夫人奔波,實在讓我等汗顏。”這不是客氣話,滿城的腥風血雨,這位歐陽夫人居然處變不驚,而且還弄來了聖旨親自宣讀,便是一般的男兒都沒有這個膽量。
一旁守城的衆兵士都不敢直視她驚人的盛美容顏,而且方纔她高高在上的風姿,在衆人眼中仿若烈日驕陽,即便是閉上了眼睛,仍然無法磨滅她的影子。
陸琅琅淺淺一笑,轉身離去。
等她上了馬車,在車裡等着她的素奈和杏儀便問她,“夫人,我們現在去哪裡?”
“回府中看看。”
歐陽昱的兵馬已經進城,如鋪天蓋地的巨浪拍擊着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京城的街道上,除了歐陽昱的兵馬,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人在走動。在這樣駭人的兵潮中,陸琅琅的馬車一行彷彿一艘輕舟,悠悠盪盪地回到了將軍府的大門口。
將軍府已經被樑王的手下燒成了一團灰燼,好在園子佔地甚廣,房舍並不緊湊,左右也無緊鄰的屋舍,沒有造成蔓延的火災。將軍府的人一個不落的都跟着素奈跑了,但是裡面的金貴傢俬、古董字畫、華服綢緞,乃至珠寶玉器,卻統統化爲灰燼或燒燬,再不然就是被人順手牽羊給偷走了。
陸琅琅看着那焦黑一片的殘垣,心疼的直哼哼,完全沒有了方纔在城頭叱吒風雲的氣勢,“我的百寶箱啊,我的百羽裙啊,我的描金小宮扇呀……快,快,快拿小賬本給我記上,回頭非得讓樑王那個混蛋給我吐出來。”
【樑王:我整個寶庫都落在你手中了,你還要我怎麼樣?要怎樣~】
素奈安慰她,“夫人,幸虧我們只帶了幾箱衣裳和首飾,不然,可吃虧大發了。”
陸琅琅一臉悲傷,隨手抄起了根燒掉了半截的窗櫺,到處翻一翻。終於在她的寢室後面的半截小密室裡,找出了當時歐陽昱留給她的放錢鈔的箱子。那鐵箱子雖然煙熏火燎的,但是貌似還挺完整的。
陸琅琅心中大喜,也顧不上找鑰匙了,直接讓人來把箱子劈開。結果,錢鈔的確一張都沒少,但是陸琅琅仍然忍不住悲從中來,她那一疊一疊整齊的錢鈔都成了一塊又一塊千層小酥餅了,焦黃酥脆,碰都不能碰啊,風一吹都快成渣渣了。
陸琅琅砰地一聲把箱子又關上了,得了,破財消災,平安喜樂,眼不看爲淨,“那,那個誰,拿小賬本給我記上。我,我還就不信了,什麼都沒給我留下?走,去給我到處找找,尤其是庫房,我還就不信了,一點東西都不給我剩下。”
於是,歐陽昱在府外凶神惡煞地四處抓人;陸琅琅在府內痛罵那些只敢在她不在家時防火撒氣的宵小之輩。可是翻了半天,即便是沒燒燬的,找出來也基本不能用了。
陸琅琅氣得心肝疼,“算了,走吧。去京都裡最好的客棧,給我全包下來,回頭總有付錢的人。”
“哎,等一下等一下,夫人。”謝順芰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後面還跟着侯海,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陸琅琅挑挑眉,“這是怎麼了?火燒眉毛似的?”
謝順芰比侯海還激動,“夫人,您快去看看。庫房的牆上有個洞?”
庫房的牆上有洞?耗子打的?“有洞怎麼了?牆上有洞難道不是很正常?”
“不,不,不,”謝順芰激動得語無倫次,“當年平川侯之所以被治罪,就是有人告發他意圖謀反,罪證就是庫房裡搜出了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