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愛成魔 115 愛曾結成青澀果實(二)
“你讓我好好想一想。”蘇米偏過臉去,淡淡地說道。她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屋前的小湖泊邊,樹影重重,各色樹燈亮起一個個光暈,與黑色的夜空遙相呼應,靜謐安寧。
司漠點了點頭,便將空間留給她,自己一人去了客廳。
他等得有些煩躁,一邊在客廳裡來回走動着,一邊點了煙抽着,很快菸灰缸裡便積滿了菸頭,天色漸漸亮起來。
他第一次失眠,第一次將自己的情感暴露在陽光之下,將一顆心交給對方,不知道她是珍惜還是踐踏。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信條中,從未做過這般沒有理智的事情。
他沒有任何的優勢,只有那個孩子,孩子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除此以外他沒有任何的藉口和理由來綁住蘇米。
司漠在客廳內徹夜未眠,沉思良久。
蘇米能聽見他在客廳內回來踱步的聲音,她呆坐在牀上,旁邊放在她的書籍和對於未來的計劃。
整個晚上,她都沉浸在司漠要跟她結婚的震撼中,無法理清頭緒。
他的情感隱藏得太深,她一直無法看透。她開始靜靜地思考着司漠這個人,倘若在以前,但凡是喜歡的,她便能勇敢地去追求所愛,可如今她如同一隻畏首畏尾的小刺蝟,不斷地分析着、算計着,不肯讓自己受到一點的傷害。
想着想着,她便有些疲倦,沉沉睡過去,清晨時分猛然驚醒過來。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晨曦漸露。
她擁着被子坐起來,有了一瞬間的茫然,然後起身開門,只見客廳內亮着一隻夜燈,司漠一人坐在沙發上,燈光只能照到他高大的身影,無法看清他的面容。
見她出來,司漠渾身一震,走過來,聲音沙啞得不可思議:“天還沒亮,你怎麼起來了?”
蘇米見他臉上透出了一絲的疲倦,身上有些煙味,她看向他身後的菸灰缸,突然之間有了一絲莫名的感動。
“你一直坐在這裡沒有睡?”
司漠點了點頭,說道:“我想知道你思考後的結果,怕你想好了出來看不見我。”
所以他便徹夜徹夜地在這裡等,等她不知道何時才能理清思緒的一個結果?
蘇米看着他,沒有說話。剛剛她從睡夢中驚醒,夢到了以前的自己。站在山頂上要飛翔的蘇米,敢跟蘇南吵得不相上下的蘇米,仗着蘇遠東疼愛爲所欲爲的蘇米,她站在夢裡看着年少的蘇米一點一點地長大,慢慢變得消沉、頹敗、絕望,最後割開手腕,躺在野草瘋長的荒原裡孤獨死去,屍體被路過的禿鷲叼食。 她猛然間驚醒,心悸難安,鼻子有些酸,險些落下淚來。
這會是她往後的結局嗎?孤獨終老或者是無法承受那些失去的、消極的東西,最終自戕?
她打了個冷顫,她不要那樣的結局。
蘇米擡眼看向司漠,她生平第二次想要抓住一個男人,勇敢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她與葉拓錯過了多年,再也無法回到過去,是她此生最遺憾的事情。可她生命裡的第二個男人,也許能將她從那種孤獨無望的境界裡帶出來。這世上也只有這麼一個司漠,只有這麼一個與她有着交集的男人。
蘇米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比往日都迷茫了幾分。
“我們能在一起嗎?”蘇米顫抖地問道,她的聲音有一絲輕顫,帶着潮溼的柔軟的情感,那種細膩的感觸將他的一顆心瞬間融化。
“可以在一起的,相信我。”司漠低沉有力地說道,他反握住蘇米的手,內心的喜悅漸漸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費勁力氣才能將它遮掩住,只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們有了孩子,他們可以拋棄過去的一切過着安寧的生活。他會寵着她,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讓她和孩子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第一次對工作以外的東西有了激情去規劃。
司漠有些無法控制地抱了抱她,然後想起了什麼放開,退後一步,低低一笑道:“我剛剛坐在那裡抽了不少的煙,對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先去洗澡,以後戒菸。”
蘇米點了點頭。他走向二樓的浴室,想起了什麼轉身走回來,抱住她,額頭抵着額頭,低低地笑道:“早安吻。”
他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與她氣息交換,許久放開,去洗澡。
這個男人。蘇米的嘴角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她倒了一杯熱水,端着回了臥室,便再也無法入睡。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漸漸變成魚肚白的天色,目光幽暗。十八歲那年,她賭輸了一次,帶着滿身傷痛獨孤遠去,二十四歲這年,她已蒼老,卻想賭這最後一次。
贏了,她便能救活那個自殺在荒原的女人,輸了,此生便是這般,孤燈、孤影,俗世沉浮皆是一人,到老也無憾。
結婚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是一件極爲複雜的事情。
新年還未到來,司漠便趕着民政局最後上班的那一天,帶着蘇米去登記。
蘇米是臨時被他叫上的,說要帶着戶口本。她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民政局纔有些驚訝地看着司漠。
司漠被她盯着看,有些不太自然,淡淡地說道:“要是等年後,初八他們才上班。”
司家大少這是明顯等不及的節奏,連日子都不看。
蘇米莞爾,不知爲何內心有了一點的小溫暖。這便是她想要的,沒有太多的浮華,只是兩個人簡單地來登記,生活在一起。
生活原本便是這樣的簡單。
手續辦得很快,給他們登記結婚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姐,那大姐瞅着司漠看了許久,再瞅着蘇米看了許久,紅章一戳,笑道:“我工作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們這麼漂亮的一對,不對,給人的感覺特別好。”
那大姐閒聊着。司漠一貫地淡笑,他這樣一個不愛笑的人大約將他這些年來所有的笑容都耗光了。蘇米倒是異常地平靜。她這些年走的路與平常人都是不太一樣的,如今突然決定跟這個男人結婚,讓她有了一絲自由的感覺。
她終於可以如多年前的蘇米一樣,有勇氣去相信一個人,去選擇一條道路,不再擔心傷害。
她看向身邊褪去了往日威嚴與矜貴的司先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領悟,反握住她的,低低一笑,笑容柔軟了他眉眼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