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去去去,我將遠去(二)
蘇米回到家中時,天色都暗沉了下來。她一個人在街上慢慢晃悠着,走走停停,直到天黑才反應過來,直接坐車回了家。
六嫂見她回來,喜出望外,連忙上來扶住她,說道:“夫人,你終於回來了。先生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開車出去找你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蘇米點了點頭,徑自進了臥室。她隨意吃了點東西,然後照常去洗澡刷牙,擦拭着溼發,出了浴室便見司漠站在梳妝檯前,看着什麼東西。
許是六嫂見她回來,立馬給司漠打了電話。
司漠轉過身來,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蘇米看見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老爺子交給她的照片。
她回來時疲倦的很就隨手放在了梳妝檯上,沒有想到會被司漠看見。
“這些照片是怎麼來的?”司漠問道,尾音有些顫抖,看着蘇米的目光漸漸透出一絲的焦慮不安。
蘇米手中的動作停住,她走上前來,拿到司漠手中的牛皮信封,將他倒出的照片一張張地收進去,然後擡眼異常平靜地說道:“司先生,我們離婚吧。”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說出那一句話時只覺得雙眼痠澀得厲害。
司漠的身子猛然僵住,他伸手按住蘇米的肩膀,張開再按住,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見,隱隱透出一絲壓抑的痛楚來。
“米米——”他張口,聲音異常嘶啞,低沉的嚇人。
蘇米沒有看他,無法看清他眼底無法掩飾的痛苦,她垂眼緊緊抱住了照片,轉過身去。
“爲什麼?”司漠頓了許久,纔將翻滾的情緒壓下去,吐出這樣三個字來。今兒他得知老爺子找了蘇米後,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他不斷地打着她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打電話去問李管家,得知老爺子早就回去了,他這才慌了,開了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尋找着。
他開着車在大街小巷看着一個個陌生的背影,時間越長心沉得越厲害,越發的煎熬。他此時才深刻地意識到,他陷入了一個無法堪透的魔障。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大約說的便是他如今的光景。
六嫂打電話說蘇米已經回了家,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車停在了路邊,點了一支菸,也不抽,默默地站了許久纔開車回家。
蘇米見他問爲什麼,低低嘆息,淡淡地說道:“你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所有的一切都是錯。”
既然是錯誤,就無需繼續下去。
司漠的臉色比外面的夜色更加的暗沉,他靠在身後的梳妝檯上,沉默了許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了他這樣的年齡,又是這等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就算是內心痛的近乎麻木,他也絕然不會說出來。
司漠的五指緊緊收縮着,然後鬆開,輕輕地抱住蘇米的身子,他不敢用力,只是淡淡地以一種極其柔軟的語氣,一種極低的姿態沙啞地說道:“有什麼事情等孩子出生後再說好嗎?”
蘇米聞言,不自覺地抱進了懷裡的牛皮信封,突然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調查我的?”
司漠的身子不可察覺地一晃,許久低低地說道:“我見過你,五年前,你在耶路撒冷的時候。”他那個時候有事飛了一趟中東,恰逢中東局勢不太穩,那個時候巴基斯坦和以色列發生了武裝衝突,他被困在耶路撒冷。他天性中並不懼怕冒險,趁着雙方剛發生過流血事件,暫時恢復和平時去了哭牆。
無數的猶太人匍匐在哭牆前祈福。那一堵厚重的城牆只怕千百年來早已不堪承受這麼多人的祈願。他本身是個無信仰的人,前來看哭牆也不過是來了解歷史,卻不想一眼便在衆人間看見了那個女孩。她和那些身披白衣,裹着頭巾的猶太人截然不同。她只是跪在哭牆前撕心裂肺地哭,帶着無法言語的悲痛。他看了良久,沒有上前,只惋惜地嘆氣,便離開。
第二日巴以地區的局勢稍微穩定,他便離開耶路撒冷,回去的途中親眼目睹了一場車禍。
一個女孩橫穿馬路被車撞倒在地,當時車子開出了許久,他纔想起讓司機倒回去,匆匆下車,看見了昏迷在血泊中的中國女孩。
耶路撒冷?蘇米的身子無法抗拒地顫抖。當年在耶路撒冷她曾發生過車禍,左手被毀,身體多處擦傷,她被好心人送到醫院,那人幫她繳清了所有的費用,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便離開。
“當年,你見到了什麼?” 嫂索妙 筆 閣 一愛成魔
“米米,生命是一個圓,那年你在耶路撒冷發生車禍,是我送你去的醫院。我們的命運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連在了一起,不可分開。”司漠抱住了她的肩膀,以一種沉重的語氣低低地說道,“有些事情你無法逃避。”
他們之間根本無法定義是孽還是緣,愛恨交織早已無法分清。
蘇米的身子漸漸地冷了下來,她轉身,掙脫開他的懷抱,看着眼前這個英俊集萬千優點於一身的男人,淡漠地說道:“所以你見到了當年我的悽慘狀況,得知了我的身份,對我心存愧疚,這才通過蘇南讓我進入司家,結束我那樣顛沛流離的生活,以此來解救我,是嗎,司先生?”
“你以爲這便是救贖嗎?”她的聲音冷如寒冰,沒有一絲的溫度,看向司漠的眼睛亮的驚人,他所謂的救贖不過是將她推入了另一個深淵,甚至還懷上了仇人的孩子,這種不是救贖是萬劫不復。
司漠緊緊攥住掌心,緊緊抿住了薄脣,蘇米的話如同一柄利劍刺痛了他的心,那種遲鈍的痛楚慢慢地擴散開來,彌散全身。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想要去救車禍中的她,想要將她攬住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想要撫平她內心的傷痛,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只能這般地掩蓋一切,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讓她進去司家,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不,我救得不是你,是我自己。”司漠的臉色有些蒼白,閉眼有些沙啞地開口,“可顯然,我誰也救不了。”
他愛她,她恨他,他救贖她,她卻不願救贖他。他們生活在無法救贖的世界,除了死亡和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