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上,朱小君還在想着剛纔跟那個小攤老闆的一幕情景,被攤老闆最後一個要求噁心的翻江倒海的胃體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芸芸衆生奇葩百出。那個攤老闆……不是朵奇葩又是個什麼呢?
對這種人,朱小君完全可以做得到笑一笑掀過去,但是,這個人手中的那隻鐵盒子,卻是朱小君怎麼也掀不過去一頁。
那隻鐵盒子,朱小君是仔仔細細地看過了,雖然沒有直接比對,但朱小君完全可以確定,這一隻鐵盒子跟朱大梁給他的那隻鐵盒子,的確是一模一樣。
“不行,我一定要得到他那隻鐵盒子,騙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搶,搶不到……”朱小君在心裡暗自下定了決心:“搶不到……就陪……呃……可不能吐在人家出租車上!”
九點鐘不到,朱小君便找到了老馮說的那家餛飩鋪。老馮還沒趕到,但朱小君一聞道餛飩的那股清香,便再也忍不住了,急忙找了個空位坐下,點了兩碗餛飩。
兩碗餛飩兩種餡,都是自己愛吃的,可沒爲老馮考慮過。
餛飩剛送上,老馮便出現了,看到了朱小君,便走過來坐到了朱小君的對面,也不客氣一聲,端起另一隻碗便吃了起來。
朱小君皺了皺眉頭,又招呼服務員重新點了一碗。
“房子……”老馮呼啦呼啦地吃着餛飩,中間抽了幾秒鐘的空當,問了朱小君兩個字。
“這是鑰匙,這是房子位置的地圖,很容易找到的。”朱小君從包裡拿出了鑰匙和地圖,交給了老馮。
老馮吃餛飩的樣子簡直就是在糟蹋人家餛飩鋪的名聲,他根本沒有品嚐的意思,拿着湯勺,呼啦呼啦地往嘴裡扒拉,朱小君這邊還沒吃掉半碗,他的那一晚就連點湯都不剩了。
於是,朱小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老馮又端起了他剛纔又補點的一碗餛飩。
“怎麼樣?這餛飩的味道很不錯吧?”吃上了第二碗,老馮的動作明顯緩和了許多。
朱小君點了點頭:“嗯,申海的大餛飩一向很不錯,不過這家店做的味道更好吃!”
“二十年的老店了……”老馮說着,似乎回憶起什麼來,眼神突然變的深邃起來。
朱小君並沒有注意到老馮的變化,他依舊按着自己的思維來說話:“馮叔,呂叔他還好吧?”
老馮從剛纔的回憶中走了出來,笑了下:“他還不錯,能吃能睡,還胖了幾斤。”
朱小君點了點頭:“你告訴他一聲,燕兒已經順利地接手了保奇地產,公司的經營也走上了正軌,你們的那個老兄弟,叫文定山的,他可是立了大功了,所以,燕兒就把公司總經理的位子交給了文定山。”
老馮笑道:“這些事我管不着,呆會你自個跟呂老大說去。”
“呆會?”朱小君怔了一下:“你是說……”
“噓……”老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吃餛飩,冷了就不好吃了!”
朱小君的第一碗和老馮第二碗幾乎同時吃完,一碗餛飩對朱小君來說也只是墊墊肚子,遠遠達不到吃飽的狀態,但是朱小君有些着急想盡早見到呂保奇,因此也就打消了再來一碗的念頭,招呼了店老闆,準備買單。
店老闆笑呵呵地過來了,居然沒理會正在掏錢包的朱小君,而是衝着老馮打了招呼:“虎哥,吃的還好麼?”
老馮還沒來得及搭話,朱小君在一邊驚道:“老闆,聽你這口音……彭州人,是嗎?”
店老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十年了,什麼都變了,唯獨這口音,怎麼也變不了。”
老馮拍了拍朱小君的肩膀:“把錢包收起來吧,我帶你去見呂老大。”
朱小君頓時明白了,感情這店老闆在二十年前跟老馮就認識,說不準還是一塊在道上混的好兄弟。
老馮說的是他帶朱小君去見呂保奇,但實際上,帶路的卻是那個餛飩鋪的老闆。
“虎哥,二十多年了,你只是偶爾到我的小店中坐一坐,吃碗餛飩,我的家你還是第一次來吧!”店老闆跟老馮並肩走在了前面,邊走邊聊。
“我見過你老婆,也見過你兒子,這還不夠嗎?”老馮一邊跟店老闆聊着,一邊提醒着身後的朱小君注意看路。
從餛飩鋪的後門出來,穿過一個小巷,再拐了一個彎,就來到了店老闆的家。
這是一個不同於申海特色而有些類似於天京那種四合院的一個居處,店老闆拿出了鑰匙,打開了房門。
老馮沒急着進去,而是就着院落裡的燈光,打量了一下店老闆的居所:“土豆,你這地可不小啊!要是拆遷了,可是值不少錢啊!”
店老闆笑了下:“這地段,這面積,上個月有人出價五千萬,我沒搭理他。”
正說着,裡面傳來了呂保奇的聲音:“土豆,是虎子回來了嗎?”
老馮急忙應道:“大哥,是我!”
眼看着院落中出現了一個人影,老馮急忙迎了上去:“大哥,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朱小君跟在了老馮的身後,迎向了呂保奇。
天黑,燈光也昏暗,看不清呂保奇的氣色,但是從呂保奇的形體和口吻中可以判斷出他的狀態應該不錯。
“呂叔,你還好吧!”
呂保奇呵呵笑着,擁抱了朱小君一下:“有你在呂叔的身後撐着,呂叔能差了麼?嗯,做的不錯,相當好!”
朱小君愣了下:“什麼呀?什麼就做的不錯了?”
呂保奇大笑起來,拍了拍朱小君的肩:“老馮都告訴我了!你在彭州的一舉一動,老馮可都是看在了眼裡。”
朱小君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老馮。
老馮歉意地笑了笑:“我沒走,一直留在彭州哩,如果……哎,不說了,都過去了。”
呂保奇笑道:“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你不說,我來說!”
這邊說着話,那個叫土豆的店老闆把三人引到了一間客廳模樣的房間,又爲三人泡了壺茶,然後跟呂保奇打了聲招呼:“大哥,你們先聊着,我去店裡照應着,有事打電話。”
呂保奇點了點頭。
待店老闆離去後,呂保奇笑着解釋道:“事突然,根本來不及做準備,我知道公司那攤子事情很難弄,尤其是定山這傢伙,肯定會對燕兒不服氣,更不要說你這個外人了。所以,我就讓虎子留在了彭州,幫你看看場面,實在不行,虎子也只能現身出來幫你擺平了定山。”
老馮給朱小君上了支菸:“這事還真的感謝朱小君兄弟呢,謝謝你保全了馮叔我。”
朱小君聽明白了之後,笑道:“天空飄來五個字,那都不是事!對了,呂叔,你知道是誰點了你嗎?”
呂保奇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是在懷疑九鼎公司的渠明,他確實是在省廳那邊搞過鬼,不過,想擺平我,他還不夠分量。算了,這事就不提了……”呂保奇長長地嘆了口氣,不過神色倒也坦然。
朱小君雖然好奇,很想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但是呂保奇選擇了閉口不談,朱小君也不好再提及此事。
“常在河邊走,不可能不溼鞋。”呂保奇長嘆一聲之後,又對着朱小君感慨道:“就像你經營奇江醫療一樣,即便你很想做個守法的好公司來,但是,又不得不做出違法的事情,不然的話,你的業務怎麼開展?你的公司又怎麼展?”
朱小君跟着感慨道:“是啊!做個業務,吃吃喝喝都算不上什麼,送個三萬五萬的紅包也稀鬆平常。”
呂保奇點了根雪茄:“這三萬五萬的紅包看似稀鬆平常,那是沒人想動你,等到你得罪了人,有人想跟你過不去的時候,這些三萬五萬的小事就會成爲大事,只要放大的倍數足夠,螞蟻也可以當成大象。”
朱小君心中陡然一凜,他意識到了,這不是呂保奇無意間的感慨,而是他在對自己的有意教誨:“呂叔,那我們該怎麼做纔是正道呢?”
呂保奇笑了笑,喝了口茶水:“一幢大廈,想完全杜絕火災隱患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能做的就是在大廈中設立數道防火牆,把一個整體分割成數個個體,一旦生了火災,便可以有效地控制住火災的蔓延,從而給消防爭取了時間。另外,還要做好應急準備,一旦現了火災的苗頭,能否儘早得知,也決定了最後的損失有多大。我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朱小君豈能不明白呂保奇舉的這個例子。在他剛踏上社會的時候,便摻和進了吳東城和葉兆祥之間的權力鬥爭,醫院和商業都一樣,到處充滿了違法行爲,而吳東城和葉兆祥的做法都是不約而同地建立了自己的防火牆。
“我懂了!謝謝你,呂叔!”
“房地產的冬天就要到了,而這個冬天將會是非常漫長的一個季節,保奇地產能不能熬過這個嚴冬很難說,即便熬過去了,也不會有多大的展了。彭州畢竟是個小地方,想跳出彭州,那就等於搶別人的飯碗,我呂保奇沒這個實力。但你的奇江醫療可不一樣,好好去做吧,呂叔的下半輩子,可就靠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