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宗泰點頭應道:“沒錯,就是你!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外科,和不下三位數的外科醫生同臺配合過,也見過很多名家的手術,但是,說到這辨認出血點,我馬宗泰只佩服你朱小君一人!”
朱小君的後背上冷汗都出來了。
當初那臺直腸癌手術,他是靠了那副神奇的眼鏡纔看到的出血點,可是,那副眼鏡在上一次使用的時候居然沒效果了,這……朱小君深吸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是擔心有一年多時間沒摸過手術刀,手生了是麼?”馬宗泰安慰道:“沒關係的,開刀的技能,就像是你騎自行車一樣,放得再怎麼久,只要上了車子,總是能騎起來,不是嗎?”
朱小君只能是苦笑。
他無法多做解釋,即便他花上個幾個小時來解釋,那些人會不會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都很難說,再說,躺在手術檯上的康先生,也撐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吳東城也跟着鼓勵道:“小君,洗個手換個衣服,上來試試,就算不行,這屋裡的人也不會笑話你,對不?”
面對着一整屋人的殷切的目光,朱小君的虛榮心開始滋生了。
試一試!
試了不行,天經地義。
萬一試成了……靠,有是一件可以牛流傳數年的牛逼之事了!
“好吧,試試就試試,不過,你們還是得安排了後續的應對策略。”朱小君深吸了口氣,轉身去洗手了。
洗了手換上了手術衣,朱小君站到了主刀的位置上。
吳東城親自爲朱小君做了一助,指揮着二助和三助爲主刀暴露充分了術區,然後向朱小君描述大概的出血點藏匿的位置。
朱小君做了幾下深呼吸,然後凝神靜氣,對吳東城道:“開始吧!”
雖然失去了那副眼鏡的神奇功效,但朱小君將希望寄託在朱天九對他的調理上來,因爲,自打從山裡歸來之後,他不但是在身手功夫上大有長進,而且在耳力目力上也有着脫胎換骨一般的感覺。
吳東城輕輕地揭去了填塞物,拿起了吸引器,快地清理着術區的積血。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馬宗泰在朱小君的身後,不無焦急地問道。
朱小君沒有作答,而是將手伸向了器械護士:“止血鉗!”
接過了止血鉗,朱小君並沒有急着動手,而是微微地閉上了雙眼。
“剛纔我在換手術衣的時候,爲什麼沒有人會質問我,上臺做手術,還要帶個手環?”朱小君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將目光給了那位器械護士。
“我……你……”那器械護士語塞了。
她不是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只不過,朱小君貴爲這家醫院的大老闆,而且還是受到了吳院長和馬大主任的推薦上的手術檯,她一個小護士,哪敢有這麼多的廢話。
“不用解釋,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朱小君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手環我也不想帶,但是沒辦法摘下來。我不想跟你們多解釋什麼,我只想跟你們交代清楚,如果我這一鉗子夾下去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希望你們能毫不猶豫地衝出這間手術室,越遠越好!”
吳東城擡起頭來看着朱小君:“爲什麼?”
朱小君面無表情,回道:“沒有什麼爲什麼,按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這是吳東城和馬宗泰認識朱小君以來唯一一次見到朱小君的臉上掛着如此嚴肅的表情,心中都是禁不住一凜,既然朱小君不願意多說,那麼定然有着其中的苦楚,不必再追問清楚,按他所說去做就是了。
看到衆人的表情都認可了自己的指令,朱小君深吸了口氣,凝住了精神,探下了止血鉗。
‘啪嗒’一聲,止血鉗出了鎖釦扣死的聲音。
沒有出現朱小君所擔心的那種沒夾住血管反而加重了出血的現象。
“吸引器,清理術區,看看效果吧!”朱小君長出了一口氣,額頭上已經是佈滿了汗珠。
巡迴護士立即上前,帶着一種崇拜的眼神,爲朱小君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吳東城立即進行了術區吸引。
五秒鐘,沒有見到新的出血。
十秒鐘,術區依舊乾乾淨淨。
一分鐘,視野中,也就是術區周邊輕微的滲血。
吳東城緩緩地擡起頭,看着朱小君,雙眸中充滿了驚喜:“止住了!”
整間手術室中,頓時是歡聲一片。
從鐘樓醫院挖過來的鐘主任站在二助的位置上,衝着朱小君伸出了大拇指:“小兄弟,一個字,牛!”然後又對吳東城道:“我鍾青得收回我剛纔的話了,吳院長,你的手下還真是藏龍臥虎,剛纔……”
吳東城指了指朱小君,笑道:“我的手下?你說他是我的手下?呵呵,你這不是讚我這是在害我啊!”
馬宗泰在一旁笑着解釋道:“鍾主任啊,你還不知道哇,小君現在可是咱們的大老闆哦!”
鍾青禁不住一怔,隨即便笑開了:“我眼拙!待會大家一塊宵夜,我請客,算是給朱老闆賠禮。”
朱小君確定了那一鉗子確實夾住了出血點,也放鬆了下來,雖然此時他已是疲憊不堪,但仍舊打起了精神,跟鍾青說笑道:“一頓宵夜就算賠禮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了,我朱小君可是有名的黑心老闆,你鍾大主任要不能在這兒退休的話,哼,我就記恨你一輩子!”
出血點被夾閉了,剩下的手術步驟也就簡單了,只需要把電凝刀貼住了止血鉗,輕點幾次,便可以徹底地封閉了那根小動脈。
止住了血,也就沒別的好做的了,子彈傷到的胸椎,也沒什麼好辦法來彌補,只能靠術後傷者慢慢恢復。
對手術者來說,剩下的活就是按層次,一層一層關閉手術創口。
這種活,用不着幾位大主任來做,鍾青從鐘樓醫院帶來的幾個下級醫生便可以輕鬆完成。
因此,吳東城鍾青都退下了手術檯。
朱小君又看了眼那術區,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跟着下了手術檯。
剛纔的那一鉗子,可是帶有至少一半的蒙的成分。
論手術功底,朱小君也就是那幾個月的積累,相比這些大主任來說,連個零頭都比不上。
論手術經驗,朱小君也就是在普外專科的幾個術式上有過主刀的經歷。
但是,對剛纔的手術現況,朱小君的水平卻已經足夠能看懂。
若是換做了那些大主任來處理,一定是繼續擴大術區,繼續暴露分離出血點組織,那麼,這就很容易造成傷者的二次創傷,一不留神,甚至是完全留神下,也會容易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傷的這麼重,死在了手術臺上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對於朱小君來說可就不一樣了。
康先生若是死在了手術臺上,那麼他也得跟着陪葬。
與其是被別人弄死,還不如自己下手。
因此,朱小君雖然憑藉着過人的眼力,看到了那個出血點,但是,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去夾閉那個出血點。
萬一這一鉗子下去了……
好在這一鉗子下去了,蒙準了。
既然蒙準了,那麼,這過程中的艱辛也就沒必要再提了,現在需要的是盡情地得瑟。
“唉!”朱小君對自己接下來將要進行的得瑟採取了欲揚先抑的修辭手法:“穿着這身白大褂的時候,覺得自己被壓抑了,總想着能得到一個更大平臺去施展自己的抱負,可是,真的脫掉了這身白大褂,又是多麼的不捨。吳院長,馬主任,哦,還有鍾主任,你們三個聯手把我給害了呀!”
馬宗泰和鍾青尚有些糊塗,沒整清楚朱小君爲什麼會說他們三個害了他,但吳東城卻已經明白了朱小君的言中之意。
“你可以經常回家來客串一把啊,老馬的普外,老鐘的胸外,還有,骨科泌尿等等,只要你樂意,到哪個科都可以充當個專家啊!”
朱小君撇了撇嘴:“拉倒吧,我就一個小住院,怎麼充當專家呢?”
馬宗泰已經明白了朱小君的本意,笑着道:“這簡單,讓吳院長給你個特聘,以後,我的專家門診就由你來坐好了。”
鍾青道:“外科醫生,水平高低全看臺上,朱老闆今天這一鉗子,可真是驚天動地,換了我,絕對做不到那麼精準!”
剛開了個得瑟的頭,麻醉師卻闖了進來,在吳東城的耳邊耳語了一番。
吳東城的臉色從晴迅轉到陰。
馬祖泰急切地問道:“是麼事呀,不能放開聲說?”
麻醉師頗有歉意道:“傷者出現了急性溶血。”
朱小君面色突變:“輸錯血了?”
麻醉師搖了搖頭,回道:“血沒錯,是輸血量太大,傷者的應激性反應造成的。”
朱小君又問道:“那,危險麼?”
麻醉師點了點頭,面色極爲凝重:“搶救過來的機率不過1o%”
吳院長看了眼朱小君,隨即命令道:“緊急調集全院所有的相關專家,全力以赴!”
大量輸血造成的急性溶血性反應,對這些外科專家來說,並不陌生,有搶救過來的,更有搶救不過來的,所謂見慣不怪,所以吳馬鍾三人並沒有多大的驚慌,救過來是運氣,救不過來是正常。
但是,對朱小君來說,這無疑是個噩耗,足以使他從剛纔的得瑟興奮中跌進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