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
“對。前天晚上，我夢見了那間教室，夢見朱曉福就坐在教室最後，不停地畫畫。他畫的，正是……正是……我的丈夫，而且，畫上的他，死得極爲悽慘，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去回憶了……”
“還有嗎？”師遠問。
“還有？”李燕霞的臉上顯出疑惑之色，但很快便想了起來，“哦，對，他還打算把我也畫上去，但我拼命阻止他，後來我就醒了。”
“你丈夫的那幅畫上，除了你的丈夫，還有什麼？”
“還有……”李燕霞嚥了口唾沫，臉變得毫無血色。
她實在是不想回憶那個夢，因爲那不僅僅是個夢，那畫上的場景，曾經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不過，她調整了一下心神，到底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臥室的牀，和牀頭櫃。但是，我當時只顧着看我的丈夫的慘狀，其它的東西，沒有太注意。”
牀頭櫃？爲什麼要畫得那麼詳細？有什麼必要嗎？
師遠捕捉着李燕霞話中的關鍵點。
不自然，便是線索，儘管那只是一個夢。但師遠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夢。
“師遠，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劉瀲問。
“目前有幾個新的線索。第一，李老師在夢中看到了朱曉福的另外一幅畫。第二，李老師當年曾經有過要殺死朱曉福的念頭。第三，當年的畫，存放在刑警隊的物證室。”
“李老師曾經有過殺死朱曉福的念頭，這件事重要嗎？”劉瀲沒有太明白師遠的意思。
“這個念頭本身也許並不重要，畢竟她只是想想，沒有真的殺死他。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她當時的的確確地準備了毒藥，並在朱曉福家房子附近等候了很久。在這段時間裡，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完，師遠看向了李燕霞。
“當時，我等了很久，朱曉福突然回家，我從窗子向裡看，發現他好像寫了一封遺書，然後拿出農藥……”
“遺書？”
“對，他在桌子上寫了些什麼……也有可能是畫……我不知道，我只是從窗外向裡偷偷看，距離太遠，什麼也看不到。”
“那在朱曉福死後，有人提過他寫過遺書嗎？”師遠問。
“沒有，沒有任何人提過。”
師遠略一思索，稍稍提高了音量說道：“時間不多了。這樣，我們分成兩組，一組和李老師一起去她家裡尋找線索，另一組去刑警隊找聞隊長和林老師，把朱曉福的畫拿出來。我相信，完成任務的關鍵，就在這兩個地方。”
很快，幾人分成了兩組。師遠，羅亞森和方異聖與李燕霞一起到她家去，尋找可能的線索和物品，劉瀲，彌嘯粼，常俊宇和叢研前往刑警隊，聯繫林老師。
一路上，李燕霞的臉色都極爲陰沉。到了她家的小區後，她便顯出了極度的不安。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盛夏的驕陽拋灑着火焰般的光芒，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無一不是揮汗如雨，但師遠等人，卻是感到了一陣陣的冰冷。
從踏進小區大門那一刻起，師遠就感到了一絲異常氣息。他暫時還無法準確地判斷那異常氣息的位置，但他覺得，應該就是李燕霞的家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卻是，他們必須以身涉險，走進那間公寓，尋找某樣東西。如果師遠沒猜錯的話，朱曉福的遺書，應該就在李燕霞家的牀頭櫃裡。
現在，異常氣息時濃時淡，壓抑着師遠的神經，不知不覺中，他的心也提了起來。
李燕霞打開了單元門，卻在原地躑躅着，遲遲沒有進去。
“李老師，上樓吧。”師遠低聲說道。
李燕霞露出爲難的神色，但還是緩緩地走了進去。
樓道里很暗。儘管是正午，裡面卻宛如夜晚一般。樓道里的窗子很小，都緊緊地關閉着，玻璃上滿是灰塵。看着那些窗，李燕霞不禁又是一陣恐懼。
這是一座新的居民樓，窗子不可能這麼髒。出現這種情況，只能有一個解釋。
某種力量改變了這裡。
李燕霞費力地一級級地向上邁着，很多次她都想掉頭向外跑，但最終，卻還是一步步地向自己家走去。
師遠三人跟在她的身後，一直也在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那股異常氣息的確是從這座樓裡傳出來的。那個東西——無臂乾屍也好，那雙慘白枯瘦的手臂也好，或者其它的鬼也好——有可能在她家裡，但也有可能在這樓道里等候着他們。
沒有人說話，昏暗的樓道里，只有幾人的腳步聲。但那腳步聲，並非只從他們所在的位置發出。
上面的樓梯上，也有人。那人的走路速度和他們一樣，十分緩慢。由於恰好總是隔着一個樓層，師遠等人完全看不到那個人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到。
師遠微微加快腳步，伸出手臂攔在了李燕霞身前。幾人停止了走動，樓上的腳步聲，也隨之停止。
異常氣息如同滴入水中的顏料一般四散氤氳，沒有凝聚在一起，師遠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異常氣息到底是源自哪裡。
師遠示意了一下，幾人便繼續向上走去。這一次，幾人的腳步聲更輕。
一個樓層之上，腳步聲也在同時響起。
他們再次停止，樓上的腳步聲也隨之停止。
師遠指了指自己，又向上指了指，表示自己要先上去看看。
他穿的是運動鞋，非常輕便。動作足夠輕的話，可以不發出聲音。
然而，他只不過剛剛開始邁步，樓上的腳步聲又準確地隨之響起了。
他一步還沒有邁下去便放了下去，樓上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在師遠的想象中，一層樓層之上的樓梯上，一個面目模糊不清的人正站在那裡，完全被樓梯遮擋住了身形，巧妙地將自己放在了他們幾人的視野之外。
師遠緩緩地偏着頭向上看去。
什麼也沒有。
但他相信，剛纔的腳步聲絕對不是錯覺。
李燕霞家在四樓，樓層不高。師遠不想再這樣浪費時間，於是讓李燕霞加快腳步。
嗒嗒的腳步聲，還是忠誠地從上方傳來。
然而，那腳步聲卻在他們走到三樓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