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國賊的女兒,我們都聽說了,你爹拿着老百姓上供給國家的糧食和血汗錢去貼那些西域敵寇,你們一家都不是東西。”
“不怪她娘死的早,這都是一家子作孽的報應。”
“打倒白家,讓她把她爹賣國貪污的錢財都吐出來,還給老百姓!”
依依耳邊此起彼伏的響起這些聲音,那些陌生的面孔對她喊出這些話時的神情就像是在喊,“打倒日本鬼子,打倒帝國主義”一樣正義凜然。
蘇晟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她爹入獄的消息,這些百姓是怎麼知道的?
就連皇上尚且沒有下旨決定如何懲戒她爹,這些人到底是從哪兒聽來的“真相”,又憑什麼在這兒指責她整個家族?
儘管她從未見過白將軍,可那就是她身在古代的爹,他們口中謾罵的人。就是她的家族。
這些人三人成虎,信口開河,敢傷她,敢辱罵她爹孃,真以爲自己是隻不會咬人的貓?
依依掙脫開蘇晟用披風攬住她的手臂。像只瘋了的豹子,撿起地上的石頭照着那羣人的腦袋就砸了過去,眼睛通紅。
“依依,你別這樣。”蘇晟想要伸手去拽住依依,卻發現她的力氣出氣的大,一把就掙脫開了他。
那人羣百姓見到依依這發了瘋的樣子,非但沒有散去的意思,反而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將菜籃子裡的菜葉、雞蛋、豆腐全都朝着依依的身上扔了過去。
依依站在原地,只覺得被這一羣人圍攻着,想躲都沒有地方。
沒有人想要聽她的解釋,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羣人到底在伸張哪門子的正義。
她只覺得臉上、身上都充斥着各種不明液體。
她無論多麼憤怒和委屈都沒用,她沒辦法以一敵衆。
“常羽,把他們趕走。”蘇晟看不下去,大喝了一聲。常羽便帶着幾名侍衛出現在他們面前。
常羽跟侍衛強行用長劍作勢逼走了百姓,卻阻攔不住那口中振振有詞的罵聲。
蘇晟上前一步,用披風裹住依依的身子,想要扶她往回府去。
“鬆開我。”依依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只能虛弱地說了一句。
她從小到大也沒被這麼多人攻擊過,她覺得很累,卻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老公出軌,小三懷孕,父親入獄,衆叛親離。
白依依覺得她今年肯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否則怎麼可能會慘到這種程度?
第一次,她無比迫切的想要回家,離開這個陌生的朝代以及這羣充滿惡意的人,回到那個熟悉的二十一世紀,回到父母的身邊。
可是她似乎沒有任何選擇,來到這裡不是她的選擇,回去依然不會成爲一種選擇。
她應該去找那個小道士,問問他到底有沒有找到回去的辦法。但是她覺得,小道士應該是沒找到辦法,不然爲什麼到了現在,他還留在那個破月老祠裡做算命先生?
這麼想想,依依又覺得自己有點崩潰。
蘇晟鬆開了自己的手,然後對依依道:“對不起。”
依依本來是憤怒的,但是聽到蘇晟這句話,她忽然一瞬間覺得異常委屈。
一時間沒止住眼淚,讓它從眼眶裡流了下來。
“你爲什麼現在對我說對不起?這話是你說的,還是替你父皇說的?”昨天晚上褚如煙闖進新房說懷孕的時候,他沒對自己說對不起,現在她被這羣老百姓打得屁滾尿流時,他卻無端端地說“對不起”。
這是噁心誰呢?
她用得着他同情?
若不是皇上不辨忠奸。她爹能被關進死牢?她犯得着今日被人打成這樣?
沒錯,她就是恨屋及烏了,她纔不管她爹被關押的事情蘇晟是否提前知情,從昨天晚上他護着褚如煙開始,他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就算是走到盡頭了。
“本王相信你爹沒有裡通外國。但是本王相信沒用。”蘇晟跟着依依走進王府,跟上她的步伐,如此解釋了一句。
“沒人要求你相信,我自己的爹,我自己救。犯不着王爺費心。您真有這世間不妨想想,您那位如煙姑娘剛剛有孕,該喝些什麼更補身子。”依依冷笑着伸手摘去自己頭髮上的雞蛋殼,一邊往屋子的方向走,一邊衝蘇晟說道。
“依依,本王不是這個意思。如若真的能夠找出白將軍是被人誣陷的證據,本王必然會在朝堂上力保他,爲他討回一個公道。”蘇晟皺眉,伸手幫依依摘下肩上的菜葉子,又用袖子替她擦去臉上的蛋液。
依依一步邁得老遠。生怕蘇晟的手指再碰到自己。
“別,我這身子輕賤,不勞煩三王爺費心演戲,假惺惺的替我掛懷。若是真能找到我爹是被人誣陷的證據,就算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兒。我也會替我爹爭回一個清白。但這事兒你比我清楚,要是真能那麼容易就找出證據,我爹現在就不會被關在死牢,等候問斬了。”
此時喜兒正聞訊從屋內趕出來,見到自家小姐變成這個樣子。嚇得當即白了臉,“小姐,您別嚇唬奴婢,這可是怎麼了?”
若是早知道小姐嫁到王府會遭受這麼多委屈,她當日就算是拼了命也要阻攔這樁親事。
“沒事,出門讓狗咬了。”依依輕聲說了一句,倒是還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兩聲。
“三王爺,麻煩在屋外等我一會兒,我身上髒成這個樣子,指定是沒辦法入宮。”依依這麼說着。還雙手抱拳,半鞠一躬道:“多謝了。”
蘇晟盯着依依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心裡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他後悔把依依在這個時候娶進門了,事態的發展並不如他所料,現如今更是越發不可控了。
依依不該被他帶入這個局內,她是這其中最無辜的一個人,是他親手把她傷害成這個樣子,望着她遍體鱗傷,他比她更難受。
可是誰又能告訴他,佈局走到了這一步。他到底還有沒有退縮的選擇?
屋內,喜兒手忙腳亂的用沾溼了的帕子替依依擦臉,她家小姐自幼就是嬌生慣養着的,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雖然不知道剛纔出門的時候自己小姐到底遇上了什麼,但是卻隱約也猜得出來。
前腳剛得到將軍出事兒的消息。後腳小姐出門就遇上這樣的事情,肯定就是那些不知內幕,聽風是雨的老百姓乾的。
喜兒一邊幫依依擦髒東西,一邊哭,哭着哭着就收不住,那眼淚跟下了雨一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別哭,我這捱打的都不哭了,你這待在屋裡的怎麼還哭個沒完?”依依三下五除二的脫了身上的髒衣服,又從櫃子裡找了一身乾淨的衣裙換上。這輩子她也沒覺得自己什麼時候辦事兒這麼麻利過。
她怕來不及,怕萬一那皇帝老子頭腦發熱,不問緣由就把她爹砍了。
她沒想過這故事的畫風會變得這麼快,明明她應該是從白蓮花逆襲成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坐享世間美男的成功者。
但是今天的時局變故。簡直就是脫離了劇情的正常發展,從一個好好的言情穿越劇,變成了虐戀苦情戲啊。
她是得罪了誰啊?閻王爺,老天爺還是什麼不知名的小說作者啊?
她現在上柱香,拜個佛,還來不來得及?
依依長嘆一聲,配合着喜兒把身上的髒東西都清除乾淨,而後順便給自己打了個雞血:白依依,你現在靠不上任何人,只能靠自己。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你想要的生活只能自己給自己。努力!努力!努力!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滿血復活,還是迴光返照,竟然在接二連三經歷了這麼多事兒以後,現在還能站在蘇晟面前,輕笑一句。“換好衣服了,咱們走吧。”
“依依,你……”蘇晟望着依依頃刻之間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想要問些什麼,卻是欲言又止。
“我不想跟你聊心思。聊人生。你只需要幫我見到我爹,便是幫了我個大忙了。”依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覺得陽光正好,無論發生過什麼,日子還是要過的。
蘇晟沉默,帶着依依出門,上了馬車。
這一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老百姓衝出來,有常羽爲首的那羣侍衛看着呢。
馬車“嘎吱、嘎吱”地開動,趕往皇宮的方向。
依依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白將軍,她從來沒跟陌生人叫過“爹”。
她也沒見過死牢到底是什麼樣兒,跟電視裡演的監獄到底有什麼區別?
車子每走一步,她的心情就緊張一份,蘇晟讓她靠在自己肩頭睡一會,被依依拒絕了。
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還真的指望兩個人能夠重修於好,而後讓她跟褚如煙二女共侍一夫?
也許褚如煙能夠做到,但是她做不到。
她像是一隻束起刺,縮成團的刺蝟,害怕任何人靠近,努力的想要扎傷別人,卻只是因爲自己怕疼。
馬車行駛了不知多久,她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了五公子在喚她的名字,語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