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靜月秀眉一挑:“不妥?”
顧幽沉了沉眉,“她們醒來時,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或者做過什麼?”
夏靜月瞪大了眼睛,一副糊塗不解的神色:“顧女官,當時你就站在我身邊,她們有沒有做什麼,有沒有說什麼,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當時被嚇着了。”此話顧幽不曾說假,當時楚美人被救上來時,整張臉都是雪白,已經沒了呼吸了。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第一次見到“死人”,若沒有受到影響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最後夏靜月用心肺復甦法救回了楚美人,顧幽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得做噩夢呢。
“我當時下水了,渾身泡在湖水裡,冷得要命,又急着救人,哪還有功夫去注意其他的。”
顧幽想及當時的情景,夏靜月冷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便相信了夏靜月的話。
夏靜月問道:“你突然間問我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當時許美人與楚美人的脈相如何?”
“許美人救上岸的時間快了一些,除了受寒嚴重,肺部被冰水嗆着之外,沒有太大的問題。而楚美人的症狀就重多了,幾乎只剩下半條人命。”
顧幽盯着夏靜月問:“以你的醫術來看,她們回去之後有沒有可能一夜之間就發燒而歿了?不,聽說她們沒有撐夠一整夜就歿了。”
夏靜月以專業的角度來分析說:“主要得看體質問題,楚美人當時的情況就很嚴重,若是撐不過一夜屬於正常。而許美人,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她當時的症狀,如果醫治及時的話,就算後來病情加重,也能撐上兩三天的,怎麼可能半夜就歿了?”
“你當時也下水了,身體的情況怎麼樣?”
夏靜月不禁一笑,說:“我的情況怎麼能跟她們相比?首先,我沒有溺水,有溺水和沒有溺水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其實,大夫不一樣。給我開藥的是御醫,醫術高強,對症下藥,我雖然受了寒病了一場,好在用藥及時,情況在可控範圍之內。至於兩位美人,得看是什麼人給她們開藥了……”
美人在後宮的位份極低,是沒有資格請動御醫的,就連想請個太醫也需要皇后的批准,一般情況下,只能請個醫女來看。
請什麼樣的大夫,就決定了能得到怎麼樣的醫治。
顧幽對後宮的事情比夏靜月清楚多了,聽了這話後,便不再言語。她又試探了夏靜月幾句,確定夏靜月對兩位美人之死毫不知情之後,就告辭離開了。
夏靜月送了顧幽離開後,就穿過後院,去看望兩位表哥。
太傅府,顧幽把與夏靜月談話的經過告訴了顧太傅。
“祖父,我觀夏靜月不似在撒謊,兩位美人的事她應該不知情。”
顧太傅坐在書房中,短短數日就蒼老了許多,滿是皺紋的臉龐染上了暮色。
回憶裡那個聰慧的女兒,隨着年深日久,腦海裡的記憶也漸漸地淡的。
“祖父,姑姑會是被人給害死的嗎?”顧幽出生的時候,這位姑姑就去逝了,所以對姑姑的記憶,就是那個嘉敏皇后的諡號。其他的,一無所知。
當年顧清之死引起的震動太大,嘉敏皇后也成了許多人的禁忌,包括顧家的人,也刻意地不去提起。只是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人,每每看到才華出衆的顧幽,總會想起那個差點傾寵天下的女人。
顧太傅沉默了許久,沉默到顧幽以爲祖父再也不會開口時,他蒼老的聲音含着濃濃的滄桑說:“清兒當年突然去逝,我就知道她是被害死的,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的證據。太利落了,那害人的招數利落得刑部的人施盡酷刑都沒有逼問出來。”
顧太傅的目光望着顧幽,卻又似越過顧幽望着遙遠的地方,尋找遙遠的記憶。
“祖父?”顧幽從不曾見顧太傅如此的失魂落魄,她極爲擔心顧太傅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這麼大的打擊。
顧幽斟了一杯參茶,送到顧太傅面前:“祖父,您喝口茶水。”
自打那天突然收到宮中探子傳出來的消息,還有那個領釦時,顧太傅就一直夜不能眠,白日裡也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發呆。
參茶的氣味衝入顧太傅的鼻間,使他精神振了振。
望着面前的孫女,顧太傅從回憶裡醒來。
接過顧幽手中的參茶,顧太傅慢慢地將它喝完,再慢慢地放在書案。
“祖父,您身體要緊,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姑姑也已經……我想,姑姑九泉之下也是希望您能過得好好的。”
如果在真相與祖父的健康中選擇,顧幽寧願不再去尋找曾經的真相,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已經物是人非了。
顧太傅伸出手,止住顧幽的勸說,一雙蒼老而渾濁的眼睛慢慢地轉爲凌利。“真相必須要查,一定要查!”
正因爲事情已經過去了太久,久到他都忘了女兒的相貌,久到當年對女兒情深義重的帝王也已經忘了他曾經那麼寵愛過的人……
所以,他要去查,要去提醒那個帝王,提醒他曾經的愛情。
顧太傅目光如炬地盯着顧幽,死去的人都過去了,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這麼多年來,顧家已經漸漸失去了帝寵,想要創造輝煌,唯一的希望就在這個孫女身上。
用女兒死亡的真相,換取帝王最後的憐憫,助孫女扶搖直上。
即使最後結果並非謀殺,而是意外,他也要坐實了謀殺。
大年初九,靖朝的各個衙門都開衙辦公了。
這一天的天氣格外的明媚,陽光柔和地灑在大地,將巍峨的皇宮籠罩在一片詳和之中。
春天的味道,是帶着淡淡的陽光,還有冰雪初化的清涼。
夏靜月從英武殿出來,脣邊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輕快的腳步顯示着她愉快的心情。
“夏女官的心情似乎不錯呢。”顧幽抱着琴過來,對夏靜月清清冷冷地笑着。
夏靜月停下腳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面前的顧幽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