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惶恐。
人偶畢竟不是人。
人偶沒有心。
那個人親手把他製造出來,就很明白告訴他:他的存在很簡單,用身體來取悅我們的女皇陛下,以後讓他可以一登朝堂成爲人上人。
那個人告訴他:“你的名字叫做千三綾。”
他在後宮逗留了兩個月。
聽人家說,兩個月已經讓無數的後宮嬪妃刮目相看。因爲女皇陛下喜好貪新忘舊,絕對不會寵愛某男人達到兩個月之久。兩個月之後,“千三綾”從女皇陛下的牀上走到了軍帳中……可惜,沒有人知道,千三綾已經不是原來的千三綾。
他曾經問過那個人爲什麼如此費周折。
那個人平常對他都是喜歡用着淡淡愛的語氣,唯有這一次那個人的眼神無比鄙棄:“因爲她還不配!”尊貴若神。
他的心無比失落。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心的。他的心,裝着的不是對他恩寵有加的美麗女皇;而是那個他,給予他生命給予他痛苦的主人。
只要那種無法治癒的心痛有了第一次,便開始不能控制,從此之後他便開始痛恨自己的臉容,甚至不惜動刀子劃破容顏,只是刀子的尖銳下去,血流滿身,痛入心扉,但是臉上的傷口會馬上癒合,竟然不能傷害分毫。
無法擺脫那張花容,便無法擺脫那個人的束縛。
那個人隨着女皇陛下南征北討,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擺弄無數人的命運,對他也慢慢遺忘了吧。十年的自由日子,他披上黑衣,蒙上**和厚重的面紗,浪蕩去了很多國家,遊歷了很長時間,走到東海的盡頭,跨過西邊的大漠,穿越千年的北疆,渡越神奇的南線……他無奈過、冷漠過,感動過,快樂過,悲憤過,只是從來不曾愛過,因爲那顆傷痛的心一直都是填塞得滿滿的,不能愛上任何人。
四處的遊歷,讓他更加像一個人,甚至以爲自己是個平凡的人。
酣睡原是好夢至,一朝夢想更彷徨。直到某一天,那個人再一次記起他,命令他回來三千閣,教導女皇的繼承人東方絕色。他堅定地拒絕,他有着不能控制的意志。但是,那個人也不生氣,只是好像以前一樣捧着他的臉,笑意暖冬淡淡地糾纏在他的臉頰,冰冷的手指平平撫摸着他的眼眸,冷香的味道、軟軟的觸麻溫軟地哺入他乾澀的脣……
“鬆懈了嗎?你真有趣,居然會心動……
“你是我做出來的,你不喜歡我,能喜歡上誰呢……
“你的命運絲線在我的手中。只要我拉一下,你就會想狗一樣回到我的身邊……
“你要麼回去後宮當女皇陛下的男妃,要麼留在逍遙山教導東方絕色……
“恨我嗎?玩弄你的命運?那也要你的命運值得玩弄才行啊……
他選擇了後者,唯有選擇後者。
他不是不恨那個人,那種恨深入骨髓,恨溢心中取代任何感情,但是他的能力卻殺不了那個人。那個人在朝中籌劃着什麼,他不知道,但是那個人在乎東方絕色……他曾經三番幾次想着把東方絕色結束,只是每次對着那張活力充沛、笑意兮兮、七情六慾的小臉,他心軟了。
錯不在東方絕色,他同個孩子計較什麼呢?
這個孩子,腆着明麗燦爛的笑臉,居然是可以接受他的。
這個孩子,高瘦的身子,強韌的性格,漆黑凌厲的眼神,霸道的氣度,或者真的如同那個人所預言的,天下必然會被她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