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管轄不包括仟城的治安問題,因爲大將軍顏汀的軍隊屯兵三萬在城外。凱馬鎮中,大徽的使者喪生,而兵器核心失落,大徽十萬兵駐守在邊境,與邊境的五萬軍士對峙長久,另外一方面,大徽再派出來使——大徽的四皇女陌清筱,追討說法。顏汀的軍隊三天可以趕赴邊境,但是如果顏汀的軍隊守城中,恐怕對徽空兩國的邊境造成危險。
所以,顏汀的軍隊是不能動的。
仟城都衛府加強巡邏,則忙得燈火長明、日夜不閉戶。
原來一年又到中秋節。
中秋節,東方輕空的生辰。
年輕皇帝的生辰,賀禮三千堆積如山,珍奇古玩,人間珍寶,宮中盛宴羣臣以朝臣的家眷,夜間則酣醉賞月識花焰燈,君臣天下同樂。每年的中秋必然如此,皇帝的生辰固然盛大,火樹銀花不夜天,但是清涼殿外面的華麗盛裝、虛暄熱鬧的皇帝是流光傾城。
真正生日的那個人,卻只是對着輕紗冷帳、壁燈幽光。
流光飛舞清早送來的是最普通的四式禮盒。
第一層是白色的蒸蒸糕,第二層是新鮮帶露的白色海棠花簇,第三層是糖飴纏蜜的彩色一男孩一女孩的小泥人娃娃,最底下是一套嶄新的月牙白的素緞長衣袍。這個四色禮盒是按照空瑟的習俗,孩子生日當天一早,父母會把四樣禮物擺在孩子的牀頭。
東方輕空是第一次收到這樣普通又普通的禮物,居然當做珍品,即使是兩個小泥人也玩賞了半天。
新衣服穿在身上,大小剛剛好,柔軟貼身,非常合身,腰身衣襟的合縫都是手工的針刺,入針無痕,滾邊三分淡藍色深淺變色的刺繡花瓣,梅花黃蕊三分明黃。漂亮的衣服,但是傾城不會有空,流光飛舞在家陪着家人過中秋夜,只有自己一個人欣賞,多少有些落寞。
宮庭異常熱鬧,後宮冷清得發慌。
月初月上,圓如銀盤,花枝梢動,明亮如濛濛的天亮,東方輕空跪着榻上,依着窗臺,看着銀亮光芒的圓月從東邊移到天中……確實是已經眯過幾次眼,便再也扛不住就在榻上臥倒下來,抱着軟軟的抱枕,朦朦朧朧地睡着……冰涼的臉貼着抱枕,不知道何時會感覺到溼漉漉的。
不知道從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開始,他開始失眠。很多時候,即使累得睡過去,但是一宵總要醒來幾次。有時候窩在被窩裡面,滴滴的更漏聲音,半個時辰都沒有睡着。以前難以入眠,是因爲朝中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現在還是難於入眠,是因爲……空。
月光偏移窗邊,風過窗紗搖晃,樹影深重,瀰漫的黑氣向着他的身邊移動……
樹梢上的花木淺淺是夏盡秋中的暖香,芳菲溢香,吹風入室,掃過他的眼瞼透薄皮膚觸感……鼻息中聞到一股似麝非麝、似甜卻清的特異香味,這股香味很熟悉,沾染過一次便終生難忘……東方輕空突然清醒睜開眼睛,咬住呼吸停頓,室內背光,四周白茫茫的,他立刻趴起來,而落腳之處,有着軟墊的地板,足下沒有穩住,就直接撲向前。
他並沒有摔倒,是因爲窗下榻上伸出來的手臂,剛好挽着他的腰,立刻,暖和的身體貼着他的背後,瞬間暖香濃重,而清晰明麗的笑意從背後延伸至耳邊,彷彿暗夜的囂風強硬地侵入心底:“我回來了。”
東方輕空沉下聲音,勉強聽起來不露出膽怯:“外面……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沒有宮人伺候值夜,但是重華殿四周都是女衛保護着,甚至畫眉都留在外面。雖然不至於說嚴密得連蚊子蒼蠅也飛不進來,但大概有入侵者也會有所聲響,而她出現,如同幽靈,夢一般的不真實。
若然是夢,爲何她的身體是暖的?
“你的心,都能讓我進去,更加何況是這裡!”真真的好可笑,這天下還沒有她進不去的地方,“我回來囉……哎,我去了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想找個男人暖牀都沒有。”曖曖依依的語氣充滿着撒嬌怨氣,暖和的臉就乖膩地貼上他那瑟瑟發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