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瓦店

1、瓦店

這是東城東郊的一個別墅。“馬尾辮”提供的住所。

“我好象說了,我父親開樂家超市。”昨天晚上,他們到這裡的時候,“馬尾辮”看到了啤酒?楊與陳鬆眼中驚訝的目光。

房子裡生活用具很齊全,只是好久沒人住了,到處都蒙着一層淡淡的灰塵。

“先休息吧。”陳鬆看到“馬尾辮”並沒有要離開房間的意思。

“是啊。腦子都累糊塗了。脫衣服睡覺。”啤酒?楊把挎包放到牀頭,把自己重重地扔到牀上,“湊和一晚上。媽呀,這兩天可真累死了。”話剛說完,他便誇張地打起了呼嚕。

“你也睡吧。”陳鬆把鞋子脫下來,扔到一邊,躺在啤酒?楊旁邊。“幫我們關上燈。”

“馬尾辮”很不情願地嘟囔了幾句,關上燈,退了出去。她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趴在門上。她想知道,這兩個男人會不會瞞着她討論一些東西。她腦子裡的疑問太多了。

很快,房間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再無其他的動靜。

她有些悻悻地到另一個房間,打開燈。深夜的東城沒有一絲聲音。這畢竟是一個小城,人們還沒有那麼多的娛樂方式。她嘆了口氣,倦意也涌了上來,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月光之下,睡夢中的女人格外有着一層潔靜的光環。一切僞裝都已經退去。她還是一個容易做夢的年齡。

現在,陽光透過窗戶,照到她的臉上。她揉揉沉重的眼皮,一骨碌坐起來。有那麼幾分鐘,她就這樣呆呆地坐着,似乎竭力要想起什麼事一樣。

然後,她以驚人的速度躥出房門,推開隔壁的房間。

陳鬆坐在窗前。聽到開門聲,有些不解地回頭看着她,“怎麼啦?”

“馬尾辮”掃了一圈房間,“楊哥呢?”

“他有些事情要做。”陳鬆平靜地說。

“看來,就我是多餘的人。”疑心是每一個女人的通病,即使天真可愛的“馬尾辮”也是如此。

“你多心了。”陳鬆走到她身邊,看着她,“一會兒,我和你要去做另一件事兒。”

“真的?”“馬尾辮”話裡頓時充滿了陽光。

“當然是真的。”陳鬆好笑地看着她,“不過……”

“不過什麼?”“馬尾辮”急道。

“我們要先等一個電話。”陳鬆扭過頭,繼續看着窗外,“趁這個時間,你先去洗涮一下吧。”

“馬尾辮”低頭看了一下,臉上有些發紅。她身上的睡衣凌亂不堪,最上面兩顆釦子沒有扣好。她用手理了一下衣服,“別再耍滑頭。”

陳鬆搖搖頭。看來上次不辭而別已經讓這個姑娘記憶深刻了。“放心。我的房間在最裡面。”

“馬尾辮”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邊快速洗涮一邊伸長耳朵聽着隔壁的動靜。這一次,她決不會讓陳鬆把她丟下。

她還沒有把嘴裡的牙膏沫吐出來,便聽到隔壁門開了。她衝出洗涮間,拉開房門。陳鬆站在她面前,舉起的手差點敲在她鼻子上。

陳鬆笑了,“走吧。我們去瓦店。”

“瓦店?”“馬尾辮”把嘴裡的泡沫吐到口杯裡,用毛巾擦擦嘴。瓦店在東城的名氣很大,它代表着一類人。

“對。”陳鬆收起笑容,“快點,路上說。”

“馬尾辮”把門帶上,抓起一件T恤套到身上,想了想,又從抽屜裡抓起一支手電筒,一管殺蟲劑塞到挎包裡,轉身拉開門,扔給陳鬆一把鑰匙,“車在外面的車庫。”

陳鬆伸手撈起鑰匙,點點頭。

瓦店在東城南二十公里的地方。在東城,孩子從記事起,首先知道的地名就是瓦店。那裡有一個精神病院,東城所有的病人都住在那裡。瓦店,這個詞語已經超越了它的地理意義,而成爲一種病的代名詞。

“送你瓦店去。”孩子不聽話時,大人就這樣說。

“我們去瓦店幹什麼?”“馬尾辮”對着車前上方的化妝鏡理了理頭髮。再危急的時候,女人也要檢查一下她的臉。

“我們要去拜訪一個人。”陳鬆把車拐到東外環,向南駛去。

夏天的溫度升的很快,“馬尾辮”伸手把空調打開。“說說吧。”

“林家村歷史上多次出現過瘟疫。1966年,縣人民醫院曾進行調查。這份調查就在你們檔案館,但是有關這方面的內容卻被人撕掉了。這個調查人叫張援朝。”

“你是說他現在在瓦店?”

陳鬆點點頭,“人民醫院有我一個同學,他最大的興趣就是打聽各種軼事兒。據他講,有一次他聽到院裡的退休老人聊醫院的歷史傳聞,似乎提到了這個人。剛剛他覈實了一下,確實了這一點。”

“他怎麼說?”

“在完成調查的第二年,張援朝就精神失常,住進了瓦店。”

“你是說,他進瓦店與這次調查有關?”

“被撕掉的檔案已經說明了這一點。”陳鬆肯定地說,“我推想,肯定是他在調查中發現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人乾的,太可怕了。”“馬尾辮”打了一個寒戰。她沉默片刻,“可是我們找到他又有什麼用?他已經瘋了。”

“我們去碰碰看吧。說不定會找到什麼線索。”陳鬆想了想,剛要開口,手機響了。

“好的。我知道了。”陳鬆把手機放進口袋。

“你……你的手機不是掉到梅村了嗎?”“馬尾辮”忽然想到了王大朋在現場找到的手機。

“這是楊崑山留下的的。”

“噢。”“馬尾辮”不自主的摸摸鼻子,“楊哥說什麼?”

“他已經回到A城,正在醫院。”

“去醫院?去醫院做什麼?”

“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當陳鬆決定暫時不去打開入口後,他最擔心的就是背後那隻手會危及到家人。而剛剛啤酒?楊說,陳鬆的老婆和岳母一切安全,他已經暗中安排人進行保護。陳鬆一直懸着的這根弦纔算鬆了下來。“你還是想想,待會兒如何跟精神病院的人打交道。不能告訴他們找張援朝的目的。”

“啊哈。”“馬尾辮”揚揚眉毛,“這個啊,這個是我最拿手的。你放心好了。”

“我看也是。”陳鬆瞄了她一眼,“你爸開超市,你媽做什麼?沒聽你提起過。”

“你也沒問啊。”“馬尾辮”收起得意的樣子,臉繃得緊緊的。

“我這不問了嗎。”陳鬆裝作沒有看見她的臉色。

“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我爸一直沒有告訴我,她去哪兒了。”“馬尾辮”極力控制着眼睛裡的淚珠,“其實,我也不想知道。這麼多年,她居然沒有回來看過我一次。”

“怎麼能這樣。”陳鬆有些憤憤不平。

“我早忘記了她的模樣。我家裡沒有一張她的照片。”“馬尾辮”用手擦去滑下的淚珠,“後來,我爸又娶了現在這個女人。”

陳鬆沒有說話。人處於憂傷中,默默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其實,沒有記憶也是件好事兒。”“馬尾辮”破涕爲笑,“你可以在心中塑造一個完美的媽媽。”

陳鬆搖搖頭,不知道她是真高興還是假裝高興。不過,她的表情變得可真夠快的。

“就是那裡了。”“馬尾辮”指着左前方的一個紅色大院子。

長這麼大,陳鬆還是第一次來瓦店。在他的想象中,應該是白色的院落,誰知卻是這樣豔麗的色彩。他把車停在門口,走下來,細細打量着這個建築。

這個建築明顯的分爲兩部分。西邊靠路邊的這一塊大概佔了一多半,呈半環形,大紅的顏色,比較新;而東邊的則是那種大青磚建築,到處點綴着油綠色的青苔,一部分被包在紅色的建築之中。

“我們是縣檔案館的。需要覈實病人檔案。”“馬尾辮”推醒了正在睡覺的門衛,把工作證亮給他看。

門衛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他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們倆,“覈實檔案?”

“我們也是剛接到市裡的指示,說今年要重新歸檔整理。我們倆負責衛生口。”“馬尾辮”用堅定的目光看着他,解釋說。

“進去吧。到左邊二樓第一個房間找何院長。”

院子裡很安靜,陽光鋪在大片的綠色上,讓人心裡頓時清爽起來。陳鬆和“馬尾辮”沿着彎曲的小路,好象一對情侶悠閒的散步。

這就是瓦店。陳鬆確認着這個概念。

左邊的樓只有三層,第一層是一排大開間,裡面放着一排排桌子,最前面是水泥桌子,上面疊着幾個大盆,看模樣應該是個餐廳。

陳鬆和“馬尾辮”從樓梯上去,走廊很亮堂,第一個房間寫着“院長室”。

何院長五十三四歲,脖子一樣細的腦袋上,挑着一幅寬大的眼鏡,有臉的三倍多寬,腦門有些亮,白色的大褂晃晃蕩蕩地勉強掛在身上。

“誰?”何院長站起來,就象是被風吹到他們身邊。

“張援朝。”“馬尾辮”重複道。

“死了。”何院長又飄回座位。

“死了?”陳鬆和“馬尾辮”對望一眼。“什麼時候死的?”

“什麼時候?”何院長皺了不短時間的眉頭,終於冒出幾個字,“不知道。”

“您不知道?”陳鬆儘量不把氣呵到院長身上。

“我來的時候,他就不在了。”何院長伸出細細的手,手裡居然還夾着一支粗大的鋼筆,“後面山坡上有他的墳。”

“馬尾辮”看看陳鬆。陳鬆一時失去了主意,他不知道院長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過,從年歲上來推斷,即使張援朝沒有死,那麼他也應該80多歲了。1966年,這個何院長應該還是少年,如果那時張援朝死了,他確實不知道。

從醫院的後門出去,往前走500米左右,有一個小山坡。這裡就是醫院的墓地。

一座座墳包排列非常整齊,左右前後相隔都是2米,大小也幾乎一樣,就象農民種莊稼一樣嚴謹。

何院長輕飄飄的在前頭帶路。他並不想來,但經不住陳鬆和“馬尾辮”的軟纏硬磨。但一進入墳地,他便一掃無奈的情緒,話開始多起來。這裡很少有人來,他的工作是沒人欣賞到的。

“這裡是經過嚴格規劃的。”何院長指着山坡上整齊的墳包,“他們活着時是在人們的白眼中度過的。我們希望他們死後更有尊嚴。”

陳鬆點點頭,他認爲何院長說的很對。這一次來瓦店,至少讓他改變了對這個地方的固有印象。

“以1979年改革開放爲分界點,分成前後兩部分。”何院長用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這一片是改革開放之後。相對來說,比較規範。從這排樹起,往上都是以前的病人。”

何院長停下來,“從這一排起,往上走到第三排,左邊第五個就是你們要找的張援朝。”

“您的記性真好。”“馬尾辮”詫異的說。

“我,嘿嘿。”何院長轉向遠處的醫院,“我在這裡呆了30多年,總要找點事兒打發時間吧。我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天早晨來這兒散步,挨個看看這些重獲自由的人。”

“自由的人?”“馬尾辮”不解地看着他。

“是啊。自由的人。”何院長重複說,“到這兒來的,大部分都是自願來的,凡是自願來的,又有幾個是真正的病人。”他有些詭秘地笑笑,“你們去吧。我隨便走走。”

“這個何院長好怪。”“馬尾辮”看着他滑行的背影。

這個小小的墳頭下面,到底掩藏着什麼樣的秘密。這片山坡下面,又沉積着多少歲月的印痕。陳鬆盯着眼前這個小的墳包,心裡暗自揣摩着。何院長最後的兩句話,讓他確信,張援朝肯定已經觸及到了林家村詛咒的真相。但是,一個沉睡於地下的人,又怎麼能開口說話。

“你怎麼啦?”“馬尾辮”碰碰陳鬆。

“沒什麼。”陳鬆回過神來,仔細打量着這個墳包,上面的雜草似乎剛剛有人清理過。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面的兩行字上。

“前生爲鬼原因人,後世因人皆爲鬼。”陳鬆輕輕地念道。

“這是什麼意思?”“馬尾辮”蹲下來,看着這兩行字。

“重獲自由,重獲自由。”陳鬆喃喃地說。

“9月9日。張援朝。很奇怪啊,怎麼連個年份都沒有。”

陳鬆順着“馬尾辮”的手勢看過去。確實,這兩行字左邊,只留了個“9月9日張援朝”的落款,其它並沒有什麼內容。

陳鬆看看旁邊的幾個墓碑,一般都標着誰誰之墓,哪年哪月哪日長眠如此之類。

“我們去問問何院長。”陳鬆指着佇立在遠處的何院長。

何院長正在一個墳前唸叨着什麼,聽到陳鬆的問話,他回過神來。

“哪年死的?”何院長皺皺眉頭,“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我辦公室有一份詳細的登記表。我們可以去查查。”

“他墳上的草是您清理的嗎?”陳鬆看了看何院長眼前這些墳頭,上面雜草很長。

“噢,那是江立仁清理的。”何院長肯定地說,“據說,他是張援朝的同屋病人。”

“我們能見見這個江立仁嗎?”陳鬆心中一亮。

“可能得過一會兒。大概二十分鐘後。”何院長看看錶,“現在,他們正在隔壁的菜園裡勞動。”

“我們就聊一會兒。花不了多長時間。”“馬尾辮”說。

“我們這裡和外面不一樣。人們對規則都很遵守。”何院長搖搖頭,“正因爲這樣,所以大家才感覺自由和輕鬆。”

“馬尾辮”還要說什麼,陳鬆拽拽她的手,“好,我們到您辦公室等一會兒。”

在辦公樓後面的宿舍裡,陳鬆見到了江立仁。他滿頭白髮,沒有一根是雜色的,猶如潔淨的棉花讓人喜愛。他面色紅潤,眼睛有神,看不出有多大年紀。陳鬆看着他的手,從上面的老人斑,陳鬆判斷他的年齡應該不小了。這是江立仁身上唯一不能騙人的地方。

“白頭老兒,我們去後面找你的朋友聊天吧。”江立仁的同屋是一個四十歲多的中年男人,但精神上卻比江立仁差遠了。從陳鬆他們一進屋,他就纏着江立仁,嚷嚷着去找江立仁的朋友。

“鄒書記,我的朋友正在睡覺。你先去找鐘擺玩會兒。啊。”江立仁哄小孩一樣把他推出了門。

“十年了,他堅持讓我叫他鄒書記。”江立仁在牀邊坐下,拉開抽屜,拿出一支早就卷好的菸捲,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老規矩,一支二張。”

陳鬆看看何院長。何院長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紙,放到江立仁的面前,“得買十棵吧。”這是一疊醫生用的診斷紙。

江立仁從抽屜裡數出十棵捲菸,“老主顧,都照顧。”

“你正在睡覺的朋友叫張援朝嗎?”陳鬆突然問。

“我沒有朋友。”江立仁翻翻白眼。但就在這一瞬間,陳鬆捕捉到他眼中微弱的變化。眼中一亮,還是一驚,說不上來。

“鄒書記不是剛剛約你去聊天嗎?”陳鬆指指站在門外的“鄒書記”。

“他神經病,你也是?”江立仁不屑地看看陳鬆。

“你不是定時到張援朝的墳前除草嗎?”陳鬆盯着他的眼睛,“還說不是他的朋友?”

“噢。”江立仁忽然明白了,“我除草就是他朋友嗎?我也可能是他爹,也可能是他兒子,當然也可能我就是很無聊,走到那兒就想撥撥草。”

“你原先可是跟他住一塊。”

“你是說他啊。”江立仁一擺手,“嘿,我告訴你一個真事。”江立仁白了何院長一眼,“我跟他說了很多次,他都不相信。算了,我不說了。”

“說說吧。”陳鬆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你?”江立仁看看四周,彷彿害怕有人偷聽一樣。“那個張援朝,他根本就沒死。”

“你又來了。”何院長撇撇嘴,“沒死,那他哪兒去了?那個墓又是誰的?”

“是啊,既然沒死,那他去哪兒了?”陳鬆附和道。

“我說吧,你們就是不相信。”江立仁把頭轉向牆裡,“我要跟他聊天了,你們去玩吧。”

“他在哪兒?你告訴我,我相信。”陳鬆在牀前蹲下來,把頭伸到他面前。

“他就在這兒啊。我一直都在跟他聊天,都聊了四十多年了。就沒人相信。”江立仁有些生氣地說。“鄒書記都羨慕死我了。”

何院長轉向“馬尾辮”,“他就這樣,一直重複這個事兒。”

“你們都聊什麼呢?”陳鬆沒裝作很好奇地問。

“你看見他了?”江立仁笑笑。

“他就坐在你對面!”陳鬆肯定地說。

“他坐在我對面?”江立仁站起來,呵呵大笑,“你神經病啊,這牀上除了我根本就沒有別人。”

“馬尾辮”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陳鬆自己也笑了,“你不是說他就在這兒嗎?你怎麼騙人啊?”

“我沒有騙人。不過你看不見他,你看見的只是我。”江立仁揮揮手,“你最好讓何院長給你看看病。”

“那你幫我問問他,他沒死,怎麼後面有他的墳?”陳鬆一本正經地說。

“這個啊,我早就問過他了。”

“他怎麼說?”

“他說他不知道,從他到這兒開始,就有了那個墳。其實,他一直沒有住在那兒。本來嘛,他一直就和我住在一起,又怎麼可能住在那兒呢。”江立仁嘻嘻笑着。過了一會兒,他趴到陳鬆耳朵上,表情神秘,聲音卻大的屋裡人都聽得見,“他後來告訴我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陳鬆問。

“兩個人知道的事兒就不是秘密。”

“對啊,你們已經有兩個人知道了,就不多我一個了。”陳鬆覺得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病人。

“他說,其實他真的死了。”江立仁嚴肅地說。

“唉,你到底要說什麼啊?”“馬尾辮”笑着說,“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陳鬆嘆口氣,走到走廊裡,看着遠處的墓地發呆。

何院長和“馬尾辮”把門帶上,站到陳鬆旁邊。

“爲什麼沒查到他是什麼時候死的?”“馬尾辮”一直沒來得及問何院長這個問題,“你不是說都有記錄嗎?”

何院長晃晃細細的腦袋,“應該有的都有了。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後。

過一小會兒,他又出現在陳鬆的視野裡,他正沿墳地中間的小路向上走去。

他慢慢地往上走。越過“改革開放”的分界線,他往右跨了幾步,停下來,呆一會兒,又跨幾步,又呆一會兒。如此反覆。

“這個何院長還真有這個嗜好。”“馬尾辮”佩服地說。

陳鬆使勁晃晃頭,似乎讓自己更加清醒,他定睛看着墓地。

“我看到他了。”陳鬆跳起來,向樓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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