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入口
“常山。”啤酒?楊手搭在車窗上,洗去了一天的燥熱,輕柔的風把他的注意力輕易地集中起來。“你是從這五個神龕的位置來推定?它們都圍繞在常山四邊。”
“這五個神龕的位置,最早是從一張‘跳舞的少女’紙條上推斷而出的。”“馬尾辮”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花辮,交給啤酒?楊,“在東城市博物館,有一塊石碑,這塊碑原先是放在燕子巷口的。在它的上面,也畫有一幅‘跳舞的少女’,只不過比紙條上卻多了兩樣東西。”
“兩樣東西?”啤酒?楊仔細看着這個花辮,它的確比吳秀玲手裡揉爛的花辮更形象,那種幽香卻是一模一樣。美麗的花辮,死亡的氣息!
“對。紙條上並沒有胸前的兩個凸起和肚臍眼。”“馬尾辮”指指花辮上的兩個凸起,“陳鬆把這兩個凸起重合到常山的兩個山頭,根據頭和四肢標註的五行屬性,結合從燕子巷中得來的地圖,才推斷五個神龍龕的位置。”
“也就是說石碑上唯一沒有破解的地方,就有可能是進入的通道。”啤酒?楊藉着室內微弱的光,把目光移到兩個凸起的下方。“這個機關設置的非常巧妙。”
“是,那也是陳鬆唯一沒有破解的地方。”“馬尾辮”身子往後欠了欠,“從目前情況來看,地圖上所有部位都有明確的指向,那麼這個肚臍眼所對應的形象只有一種可能。”
“樗井。”車子進入常山腳下的小道,王大朋雖然眼睛直盯着前方,卻將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收入耳朵。
“樗井?”啤酒?楊回頭看着“馬尾辮”。這真是一個有豐富說法的地方。
“對,只有樗井符合這一特徵。”“馬尾辮”從挎包裡拿出一個筆記本,翻開幾頁,“這是東城老百姓求雨的地方。最初只是一口天然井,常年不幹。到蘇東坡任太守時,在井上修建了一個亭子。蘇東坡題字‘樗井亭’。這也是東城目前留存的唯一一處蘇東坡的東西。”
“爲什麼叫樗井?”
“這個就沒有考證了。也許就是百姓一種習慣的稱呼,就這樣沿用下來了。”
“現在,我倒非常想看一下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啤酒?楊轉回身,看着前方。
王大朋把車燈熄滅,輕輕地把車滑到山腳莊稼地裡,關上引擎。“我們走上去吧。”
啤酒?楊點點頭,替“馬尾辮”把車門打開,輕輕關上。“你跟在大朋身後。”
“馬尾辮”沒有說話,跟上王大朋。
王大朋避開上山的路,斜插進路左邊的灌木樹叢中。他已經兩年沒有來過常山了,但依稀記得樗井的位置。
啤酒?楊擡頭望望夜晚的常山,兩個山頭矗立在空中,好象熟睡的少女仰面躺在那裡。恬靜,安祥。他搖搖頭,這個美麗的身體下面,掩藏着怎樣的秘密?誰又知道,她包容着多少人的私心與仇恨?他緊走兩步,靠近“馬尾辮”,小聲說,“我看應該叫雙乳山,這才與那張圖相稱。”
“老百姓管這裡叫姑娘山。”“馬尾辮”白了他一眼,“這下對上了吧?”
啤酒?楊呆立了兩秒鐘,又跟上她,沒有說話。他就知道,這絕對是一個有豐富說法的地方。
大約走了有六七分鐘,王大朋伸手止住了他們。啤酒?楊跟上來,“什麼情況?”
王大朋撥開擋在眼前的厚大葉子,指了指前面。“那應該就是樗井的位置。”
夜色把樹木的顏色與山融到了一起。在王大朋指着的方向上,卻有3支手電筒的光束晃來晃去,並伴隨着吵嚷的聲音。只是隔得有些遠,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快速晃動的手電筒和偶爾飄過來的聲音片斷,顯示他們說話很急,似乎面對突然發生的一種現象而有些手無足措。
“我們靠過去看看。”
“等等。”啤酒?楊拖住“馬尾辮”。“也許他們周圍還有象我們一樣的人。”
“陳鬆?”“馬尾辮”斜了他一眼,“我們不是正找他嗎?”
“今天晚上,有很多撥人蔘與進來了。其中一撥被大朋的手下困在圻村的草海,現在還沒有出來。另外至少還有兩撥,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也許,就跟在我們身後。”
“別嚇唬我。”“馬尾辮”禁不住回頭看了看,縮了縮脖子。
“他沒有嚇你。”王大朋把他倆拖進一邊草木茂密的地方,彎下身來,低聲說,“的確有人跟着我們。”
“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剛剛發現。”王大朋伸手往山腳邊的小路一指。模糊模糊有個類似車的黑影向前移動。“我們先找一個更隱蔽的地方。不要做那隻張牙舞爪的螳螂。”
“我和李研先盯着他們。”啤酒?楊看着那個移動的黑影,“你找到地方後,再往前走二十米,發三聲……這裡晚上最常見的是什麼叫聲?”
“夜貓子。”“馬尾辮”話一出口,隨即改口,“貓頭鷹。”
“三聲夜貓子叫。”
王大朋潛入夜色裡。
黑影停下來。啤酒?楊仔細辨別着下來的小黑影。似乎有三個。他們也斜插進路邊的小路,向他們藏身的地方慢慢靠過來。
“怎麼辦?”“馬尾辮”急道,“王大朋怎麼還沒發信號?”
啤酒?楊沒有吱聲,只是緊緊地看着那三個越走越近的影子。估摸一下時間,再有三四分鐘他們就能到啤酒?楊現在的位置。他拉着“馬尾辮”向左慢慢平移,儘量貼近上山的路。因爲大家都想避開路,這個時候,離路越近,反而是最安全的。
“到路邊了。”“馬尾辮”小聲說。
“聽我的信號。”啤酒?楊觀察着三個影子,尋找着他們可能產生盲區的時機。“我說‘走’,就矮下身子到路的對面去。”
一切聲音都停止了。只聽得見“馬尾辮”短促地呼吸。
“到對面?”“馬尾辮”小聲問,啤酒?楊沒有回答的意思。
啤酒?楊知道,他們產生盲區的時機只有一個。現在,他們警惕地盯着四周,只要他倆一動,就很容易被發現。他調整了一下呼吸,默默地數着時間。
他快速地瞄了一眼路的對面,估計了一下路的寬度,估摸着可能需要的時間。那裡有個果園,路邊有一道溝,那就是他剛剛確定的隱身之所。
當他數到70時,清晰的夜貓子叫從樹木叢中傳出。那是王大朋發出的信號。
“走。”這就是啤酒?楊等待的時機。寂靜的夜色中突然產生的叫聲,讓三個影子停止了動作,注意力集中到一個方向上。啤酒?楊拉着“馬尾辮”迅速低行到對面的溝裡,趴了下來。
“爲什麼不去王大朋那裡?”“馬尾辮”吁了一口氣。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方向上,我們去那裡,那真是自暴目標。”
“大朋哥怎麼辦?”除了在愛情上,女人還是會經常爲別人着想。
“他。”啤酒?楊笑笑,“他的信號只發了兩聲,根本沒有發完。”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說明他意識到了危險。肯定正在轉移。”
“馬尾辮”沒有說話。她看着對面的三個影子,在停止了一會兒之後,又開始慢慢往上走。其中兩個人慢慢往夜貓子叫聲處靠過去,剩下的一個還是按既定路線行動。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啤酒?楊扭轉身,看着樗井的方向。三隻手電筒熄了一支,還有兩支依然在照來照去,尋找着什麼東西。他用手指了指前面,“與井平行的溝沿處,如果我們到那裡,應該是最近的觀察位置。”
“你是不是早就想用大朋哥引開他們。”陷進問題的女人最愛喋喋不休,直到得到她以爲正確的答案。
“他一個人比我們容易藏身。”啤酒?楊沒有回答,但默認了她的質問。“走吧。”他拉了一下“馬尾辮”,沿着溝沿,慢慢往上移動。
快要到他們預想的位置了。突然,一陣狂亂的狗叫,讓他們停了下來。隨後,三支手電筒刷地一下射過來。啤酒?楊按住“馬尾辮”,屏住呼吸。
狗叫依然猛烈而持續。手電筒從他們的位置開始四處搜尋。
對面的三個影子也隱藏起來。
一個男人大聲的呵斥着狂咬的狗,“小花,叫魂呢。”然而,狗依然不理他。“今天,真是有點邪門啊。連你這個狗東西都不聽使喚了。”
“是夠邪門的。怎麼會突然沒水了呢。”另一個男人把手電筒收回去,往井裡照下去。“這個井可是從來沒有幹過啊。”
“我們得趕緊告訴金方哥啊。”剩下的那個男人一邊照着黑乎乎的樹林子,一邊說。
“嗯。六子,你去吧。”呵斥狗的男人說,“我和你四哥再四處看看。”
啤酒?楊與“馬尾辮”對望了一眼,猜想,這可能就是平衡破壞的結果。
手電筒貼着他們的頭頂,回到了原地,“大哥,那我去了啊。”
一個手電筒向蘋果園走過來,這個被稱作“六子”的從啤酒?楊他倆前邊有十米左右的地方,進入蘋果園,向園內的小屋走去。
“你在這兒呆着,我去小屋那。”不等回答,啤酒?楊已經躥了出去。如果“馬尾辮”轉過腦子來,肯定不會讓他去。
“哎……”“馬尾辮”剛伸出手來,啤酒?楊已經隱在夜色中了。
“馬尾辮”看看四周,縮了縮身子,心裡咒罵着啤酒?楊。
啤酒?楊順着溝沿慢慢向前移動。在他的斜前方,是蘋果園的小屋,六子正向小屋走去。
大概離小屋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啤酒?楊停了下來。小屋前亮着一盞大燈泡,把周圍照的雪亮。啤酒?楊隱在樹蔭處,探頭望去。
小屋前搭着一個涼棚,涼棚下面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幾個碗和盤子,豎着幾個酒瓶子。看來,這幾兄弟本來正在喝酒聊天,不知怎麼發現了異常。
六子在屋前站住,伸手去取搭在涼棚上的外衣。一個女人走了出來,“怎麼啦,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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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手電筒向樗井的方向外晃了一下,“不知怎麼,井裡沒水了。”他的目光停在女人胸膛上。女人正把手搭在那裡,似乎要把緊張的心跳壓下去,“剛剛那個聲音,嚇死我了。”
六子把目光從那裡移開,“這事有點怪,樗井從來沒有幹過。難道是……”
“別胡說八道。”女人打了個寒戰。這個傳說在他們心中驅之不去。
“我得去告訴金方哥。這應該就是他說的異常情況。”
“這個金方究竟是做什麼的?我覺得來路不正。”女人往燈光裡走了兩步,在桌子前坐下,扭頭看着六子。
“管他是做什麼的。他出錢,我們幹活。他還能怎的?”六子套上外衣,打開手電筒,沿小屋的左邊,繼續向後走去。
“小心點兒,啊。”女人轉過頭,望着樗井的方向,喊道,“孩子他爹,回來吃飯吧。”
遠處應了一聲,兩支手電筒晃悠着向這邊移動。
啤酒?楊向溝底伏了伏,跟着六子的手電筒向前走。
六子來到籬笆前,小心地跨過去,順屋後空隙,消失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啤酒?楊站起來,踅到石頭後面,伸頭望去。六子的手電筒照着腳底下,行進的很緩慢。藉着模糊的光,啤酒?楊極力向前看去,左邊是豎直的山體,腳底下幾乎沒有容腳的地方,而右邊就是看不見底的黑暗。啤酒?楊吸一口氣,搖搖頭。四周沒有遮擋的地方,沒法再跟下去。他皺起眉頭,腦子裡快速轉動着應對之策。
啤酒?楊並不知道,這個地方就是陳鬆稱之爲“通天”的地方,而對面的懸崖就是當地人敬而遠之的“鬼門谷”。
六子的手電筒慢慢隱在對面的山體後,啤酒?楊深吸一口氣,探出身,想跟上去。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啤酒?楊的身手遠比腦筋轉動的快。他身子微扭,左手一抓,右手反抄在對方的胳膊下面,腰部向左前方一轉。對方從他面前跌落,還未等落地,他右腳往前一步,膝蓋壓住對方的腿,身子順勢前傾,右手橫壓在對方的胸前。
“你?”啤酒?楊的臉距對方只有一拳頭的距離,這一瞬間,他認出了這個人,鬆開了手。
“誰?”小屋前的女人聽到了動靜。
“噓!”陳鬆一骨碌爬起來,還好着地之處有一片草。他拽着啤酒?楊迅速後退,跳進來時的溝裡,伏底身子,向前頂到頭,往左拐到路對面的草叢裡。現在,他們已經在樗井的正上方。
“你小子差點把我摔散架了。”陳鬆喘口氣,蹲下來。
“爲什麼不跟上去?”啤酒?楊沒接他的話。
“我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來是爲什麼。”陳鬆看了一眼啤酒?楊,又盯向樗井的方向。“你們之後來的那三個人是幹什麼的?”
“不清楚。”啤酒?楊順着陳鬆的目光看下去,山風似乎也被凝結了,只在蘋果園的方向傳來不清晰的說話聲。“他是誰?來幹什麼?”
“我的一個老朋友。”陳鬆苦笑了一下,“還能爲什麼?當然是那個寶藏。”
“你的老朋友?”
“是。我的老朋友。”陳鬆坐下來,用手壓倒樗井方向的雜草,“沒有他,我不可能這麼順利找到五個神龕。”
“那個陌生女人?”
陳鬆搖搖頭,“不是。是一個我怎麼都想不到的人。”陳鬆嘆口氣,把手搭在啤酒?楊肩上,盯着他的眼睛,“最熟悉的往往是最陌生的。”
啤酒?楊避開陳鬆的目光,“這個人我認識嗎?”
陳鬆搖搖頭,沒有再說話。一切都安靜下來,偶爾蘋果園方向傳來幾聲狗叫,也沒有剛纔那麼猛烈。風涼涼的,沁入胸膛。美妙的山村之夜。
“這又是一個僵局,跟圻村一樣。”陳鬆指指樗井對面,又指指蘋果園方向。
“那個時候,你是黃雀。”啤酒?楊搖搖頭,“這下你體會到我和大朋當時的心情了吧?”
“要不是你們,我也進不到化肥廠。”陳鬆微微笑着說,“我只是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再說,那個局面不可能困住你們倆,要不你們也不會這麼快來到這裡。”
“我記得你講過,你們家鄉有種蛇叫‘飛漂’。”啤酒?楊想起了吳秀玲。
“只是個傳說。沒有人真正見過。”陳鬆有些納悶,啤酒?楊怎麼會談起這樣的話題。
“它出現了。”啤酒?楊盯着陳鬆,想從他的眼睛裡找到答案。
“你怎麼啦?誰出現了?”陳鬆被啤酒?楊盯得有些發毛。
“燕子巷的女屍,不會忘記吧?”
陳鬆看着啤酒?楊,“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去過燕子巷,死了一個人,你去過梅村,又死了一個,今天晚上,你去過化肥廠,又死了一個。你不想說點什麼?”
“什麼?”陳鬆低聲驚叫,“燕子巷我知道。剩下的兩個是怎麼回事兒?”
啤酒?楊看着陳鬆,這個他最好的哥們。他的眼睛似乎並沒有撒謊。啤酒?楊嘆了口氣,把梅村男人和吳秀玲的死以及王大朋的發現告訴了陳鬆。
“你是說他們是死於‘飛漂’?”陳鬆的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個他耳熟能詳的傳說,第一次進入到現實中來,而且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
“大朋查過東城縣誌,在民國初年,東城一戶姓林的人家曾經豢養這種蛇。”
“‘飛漂’,‘飛漂’……”陳鬆視線轉向黑夜,嘴裡喃喃地說。
啤酒?楊捅了捅陳鬆,“先把這個僵局解了再說。”
陳鬆吁了口氣,“本來,我以爲暗中行事,會避開很多麻煩和危險。看來我這種想法太可笑了。這是一個早就設好的局,我們只是其中的棋子。”他有些沮喪地搓搓額頭,“我懷疑,我還能不能玩得起。”
“你的意思是……”
“你仔細想想,我們這幾天遇到的所有事兒。我們不僅不知道最終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就連每一件事兒的過程,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當我走不下去的時候,總會出現一種力量推着我往前走。這說明什麼?”
啤酒?楊默然不語。
“這段時間,我一直以爲我在暗處,其實,”陳鬆搖搖頭,“我的一切行動,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吳秀玲說過,你解開這個迷的時候,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她說得很對。”陳鬆似乎想到了什麼,“所以……”
“所以,我們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啤酒?楊站起來,大聲說,“這風多舒服啊。”他誇張地吸着清新的空氣。
陳鬆大笑着答道,“是啊。要是喝上幾杯啤酒就更爽了。”
他們倆旁若無人的從隱身處站起來,向樗井的方向走去。
“其中還有一點,你想到了嗎?”啤酒?楊低聲說。
“神龍龕只是打開這個入口的第一步。”陳鬆笑笑,“他們之所以還鬼鬼祟祟的沒有露面,只是在等待最後的時機。”
“我說的不是這個。”
“只有我才能打開這個入口。”陳鬆收起笑容。
“我們去看看吧。”啤酒?楊揚揚眉毛,“管它什麼這個那個。”
“真想搬張桌子來,放在樗井邊上,我們也學學蘇東坡。”陳鬆放下所有疑問。
“把酒言歡。我倒樂意奉陪。”
回到家鄉,陳鬆從未這麼輕鬆過。他自已感覺,已經離那個迷越來越近。
這個迷,並不是什麼寶藏。而是他的身世。他隱隱覺得,他並不是所謂尋寶人的後代,而是守護者的後代,並且是最後一道關卡。
陳鬆擡頭望望湛藍的天空,內心並不平靜。
“你看到什麼了?”啤酒?楊望着黑乎乎的井口,他看不出什麼變化,“僅僅是水沒有了?”
陳鬆擰亮他的小手電,這微弱的光穿透不了井下的黑暗,他搖搖頭,“看來,我們得想辦法下到井裡。”
“現在?”
陳鬆搖搖頭,“這種形勢下,太危險了。”他擡起頭,看看對面的草叢,低聲說,“我們得回去準備一下。”
“你有辦法了?”啤酒?楊有些興奮。
陳鬆沒有回答,他也不能確信心中的這個想法能否成行。不過,有一點是最重要的,他要首先弄明白一些纏繞在他心中的疑問。如果這些疑問不能解除,那麼即使打開了這個入口,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一旦打開這個入口,那些他背後的人能不能容許他繼續存在,也是個問題。
這個入口只有他才能打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陳鬆對這一點很堅信。如果僅僅是憑藉智力與道具就能打開它,那麼他們只需要拿走陳鬆身上的東西就可以了。陳鬆現在想知道,爲什麼只有他才能打開。
淒厲的夜貓子叫聲讓陳鬆頭皮一皺。他自小就不喜歡這種動物,它的叫聲讓安靜和美妙的夜晚籠罩着不祥的氣氛。
“我估計是王大朋。這小子看我們走出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啤酒?楊判斷了一下方向說。“讓他也出來嗎?”
陳鬆搖搖頭。“我們還是要留一條線。”他擡起頭,看着夜貓子叫的方向,故意大聲說,“嘿,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最討厭見到夜貓子了。”
“叫的太難聽了。沒人喜歡。”啤酒?楊從地上撿了一塊石子,扔了出去,“滾吧,別來掃興。”
陳鬆笑了,他拍拍啤酒?楊的肩膀,“你還真是個好演員。”
“就是不知能不能騙過他們。”啤酒?楊也笑了,“我們回去?”
“回去。”陳鬆點點頭,往山下走去,“帶上李妍。來時三個,回去三個。”
“大朋呢?”啤酒?楊跟上。
“我瞭解他,讓他自己順勢而行。”陳鬆走到蘋果園入口處,向着溝裡叫道,“出來吧。”
“馬尾辮”從溝裡爬出來,困惑地望着他們倆。
“回去再說。”陳鬆看着她背後。
“馬尾辮”轉過身來,果園的三兄弟正向他們走過來。“喂,你們是幹什麼的?”走在前面稱作六子的人喊道。
“噢,我是林家村的。剛剛我爹做了個夢,夢見一聲巨響,樗井的水沒了,就讓我們上來看看。”陳鬆知道這口井在東城人心中的位置。
“真的!”老大很驚訝,“這可撞鬼了。”
“真的沒水了?”陳鬆故作驚訝,“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我們也納悶。”老大把手電筒打開,光束從“馬尾辮”搖到陳鬆臉上,“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陳鬆正在琢磨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陳鬆?”六子遲疑地向前邁了一步,端祥着陳鬆的臉。
陳鬆點點頭,“你是……”他實在認不出這個人是誰。
“我是張輝。天天抄你作業那個。”六子高興地跳起來,握着陳鬆的手一陣猛搖,“你上高中後就再沒見過。”他蹦着轉過身,自豪地說,“這是我初中同學。”然後又轉過身,“這是我大哥,四哥。”
陳鬆點點頭,“這果園是你們承包的?”
“我們是打工的……”
“六子!”一聽大哥嚴厲地聲音,他把下半截話咽回了肚子,嘿嘿地笑着。
陳鬆裝作沒有聽見,“我們先回去了。我爹還等着信呢。到我家玩去啊。”
“好嘞,好嘞。”張輝應承着。
陳鬆從張輝身邊經過,往山下走去。蘋果園的小屋內,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
啤酒?楊把車倒出來,“我們去哪裡?”
“回城。”
“剛剛說你爹託夢,我差點笑噴了。他們怎麼會相信這個?”啤酒?楊笑着說。
“樗井在東城人心中很神聖。很多老人都做過有關樗井的夢。”陳鬆並沒有笑,“他們都知道。”
“六子去見的人是誰?現在該告訴我了吧。”啤酒?楊把車拐上回城的國道。
“一個已經死了六年的人。”陳鬆緩緩道。
“什麼?”汽車突地剎住。車輪摩擦地面的尖銳聲撕破了夜幕。陳鬆和“馬尾辮”毫無防備,身子往前一傾,又重重地拋回座位。
“是,一個死了六年的人。”陳鬆一字一頓地說,“我都根本沒法相信。但這的確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