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火龍龕(1)
“帶我一起去吧?”“馬尾辮”把桌子上的東西收到包裡,遞給陳鬆。
“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我不想把你牽進來。”陳鬆把包背在身上,故意把表情弄得很凝重。他想,這樣可以把她唬住。從內心來講,陳鬆也確實不願讓她去。紅斑女人的死,讓他感覺會有越來越多的兇險充斥在即將開始的行程。那些武俠小說中的大俠,或者象現在電視劇中身手矯健的高手,他們那扯蛋的武功都是胡說八道。一旦兇險來臨,陳鬆恐怕連自己都難以自保,更不用說要帶上一個嬌弱的女子。對於“馬尾辮”的幫助,他已經感激不盡了。陳鬆不想讓這麼一個陽光的女孩去冒無畏的危險。
“現在幾點了,連公交車都沒有了。”“馬尾辮”晃晃手上的車鑰匙,“沒有我,你走着去?火戈莊離這有十二里地,你走到那兒,恐怕就沒有力氣去找什麼線索了。”
陳鬆望望窗外,夜幕已經罩在濰河上,只有一排路燈傻傻的站在橋上,欣賞着映在水面上的身影。
“你可以把車借給我。”陳鬆央求道。雖然“馬尾辮”很善解人意,但這樣的人往往有很強的固執。
“這下與我有關了。”“馬尾辮”推開門,“我可不放心借給你,但我可以給你當司機。”
陳鬆遲疑着。
“走吧。”“馬尾辮”拖着陳鬆,“我會照顧自己的。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陳鬆暗暗搖搖頭,跟着“馬尾辮”走了出去。夜晚的風溫溫的,拂得心裡癢癢的,陳鬆頓時充滿了生機。
“你把椅子往後往往。要不太擠了。”“馬尾辮”咯咯笑着,“誰讓你長了這麼大個子。”
陳鬆把座位放到最後,坐在副駕駛上。有這麼一個伴,緊張的氣氛被衝得淡淡的,他們彷彿是要去鄉下會一個老朋友。
“去了火戈莊從哪裡找起呢?”“馬尾辮”把她的奧拓駛出了檔案館。
“我們先去找一個人。”陳鬆手裡把玩着新江留下來的釘子,“他是我朋友的師傅。”
“噢。”“馬尾辮”沒有多問,她清楚,這樣的時候,男人不喜歡多嘴的女人。
這個釘子就是新江留在老槐樹裡的。在東城,這種釘子是人工打造的,專門用來連接房樑。它有鉛筆粗細,頭鈍鈍的。它的材質非常堅硬,如果把頭打薄,打出刃來,是很好的刻刀,當然也可以用作兇器。關鍵那握刀的手是誰的。
當陳鬆找到這棵釘子時,他就知道新江暗示去找他的師傅。新江的師傅是東城最有名的鐵匠“管大錘”,東城的農民最認的就是他打造的農具,那可真是紅極一時,提起他的大名,老百姓都得豎一大拇指,“買刀當然得找大錘。”現在,隨着機械化種值,他的生意已經漸漸的淡了,只偶爾打打菜刀。
新江跟着“管大錘”學了五六年,後來,喜歡上了雕刻。但他們師徒一直相處的挺好。陳鬆估計,新江肯定是把他找到的東西都寄放在他師傅這裡了。
十幾里路,眨眼即到。
“你認識哪一家嗎?”“馬尾辮”問。村民已經吃完飯,三三兩兩的在街上乘涼。
“直走,在第二個衚衕向左拐。”陳鬆指指左邊。
“馬尾辮”把車拐進去,月光很亮,有一種不真實地明亮感。
“往前。”陳鬆瞅着一個個掠過的大門口,“停,應該是這兒。”
這是一個破舊但很乾淨的房子。大門上掛着一把鎖。
“沒有人啊。”“馬尾辮”看着陳鬆。
“你們找管大錘吧?”一位拎着馬紮子的大娘走過來,停在車邊說。
“是啊,大娘。我是他徒弟。他去哪兒了。”陳鬆推開車門,迎住她。
“去年就死了。”大娘嘆着氣,“怎麼,你是他徒弟還不知道?”
“噢,我一直在外地,沒人跟我說。”陳鬆只好又扯了個謊。
“好人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大娘又嘆了口氣。
“不明不白?”陳鬆追問道。
“可不是。死的前一天好好的,我還跟他拉了半晌的呱。第二天早上,就被人發現死在村北的神龕那了。”
“他是因爲什麼死的啊?”
“誰知道,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是自殺,有人說是被砸黑槓(搶劫)。”大娘低下聲說,“有可能是鬼上身。那個神龕邪乎着呢。”
“鬼上身。”“馬尾辮”用手掩住嘴,把後面的聲音堵了回去。
“唉!人哪,就是命啊。”老太太說完,嘆着氣,走了。
“怎麼辦?”“馬尾辮”看着陳鬆說。
“我們先去神龕那兒看看。”陳鬆坐回車上,用手捅捅“馬尾辮”,“走啊,愣什麼神?”
“那個大娘說有鬼。”“馬尾辮”聲音抖得利害。
陳鬆打開車門,走到駕駛門前,“坐過去。”他坐上車,笑笑說,“所謂鬼都是人扮出來的。”
他一踩油門,向村北駛去。
火戈莊在常山正南方,處於常山兩座主峰中間的山坳延長線上。
老太太所說的神龕在村北的一個凹陷內。據村裡的老人講,這個地方原是一片灣水,村裡人吃水灌溉莊稼都是從這裡取水,一直沒有幹過。1972年山東大旱,這裡的水位開始下降,此後一年不如一年。1989年山東再次遭遇大旱後,這裡僅剩的一點水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神龕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在凹陷的最深處,有大概4平方米的平整石壁,石壁中心有一個直徑半米左右的圓盤,圓盤上一條龍盤旋其中,非常精美。
龍?陳鬆心中一動,陌生女人及《墓地看守人》都提到了“神龍”。這其中會有關聯嗎?
這個神龕的出現,在火戈莊引起了不小的驚慌。老人們認爲這條龍代表神看守着村莊,它的出現意味着神要實施懲罰。一些年輕的好事之徒不信這個邪,其中一個想把這塊石壁弄回家裡做照壁,但他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把這塊石壁與周圍分開。老人們見無法阻擋年輕人的胡作非爲,就聯名報告了東城人民政府。
縣裡的文物專家經過勘測,發現這個石壁與周圍的山體是聯在一起的,至於爲什麼會有這個東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爲了保護這個石壁,他們在火戈莊村民大會上扯了個慌,說這是火戈莊的守護神,一旦被破壞,那麼火戈莊將遭遇災難。
現在,雖然沒有人相信當年專家的話,但多年形成的習慣還是讓村民們保持了敬畏的心態。每到關鍵的日子,村民還是要到這裡燒燒紙,祈求火龍保佑。
在東城上高中時,陳鬆曾聽同學說起過這個神龕,但並沒有親見。當時,也只是當奇聞軼事聽聽,並沒有在意。
凹陷地很好找,沿着村中的大路向北大約2裡地,便在路的右邊。陳鬆把車停到向東的小道上,“在這裡等我。”他對“馬尾辮”說。
“我……”“馬尾辮”看看四周,“跟你去。”
陳鬆看她發抖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裡很害怕。“那走吧。不用害怕。”
“馬尾辮”緊緊拽着陳鬆的胳膊,走在他旁邊。
月光象水一樣鋪滿整個凹陷地。開始地面很平,越走感覺腳底下越凹凸不平。等村莊從視線中消失,他們走上那塊石壁。
陳鬆彎下腰,用手把圓盤上的浮土擦掉,一條龍跳了出來。這是陳鬆第一次見到實物。太漂亮了,陳鬆心裡暗歎着。
陳鬆用手撫着它,發現它與石壁一樣是平的,既不是突出的,也不是凹陷的。但看上去,這條龍卻彷彿跳動在潔白的月光中,要不是尺寸小點,一切都讓人相信,這個生物就生活在現實當中。
“太漂亮了。”“馬尾辮”鬆開手,也湊到前面來,她內心的恐懼已經被聖潔的生物驅散了。
陳鬆拉着“馬尾辮”退後了兩步,坐到石壁上,從遠處看着這條栩栩如生的龍。他仔細的觀察它的形態,它身上的每一個花紋,甚至幾根鬍鬚。這些天的解迷,讓他知道,任何一個細微的差別都可能是下一步的線索。
“五行歸一,龍骨之謎。”“人心蠱惑,神龍泣血;世無詛咒,唯有欲魔。”無論是陌生女人還是《墓地看守人》都提到了“龍”,而現在擺在陳鬆面前的就是一條龍。這三者是有着共同的指向的。
“五行歸一”是什麼意思呢?“神龍泣血”又是什麼意思呢?這兩句暗示中,目前最關鍵的就是這兩點了。
“它的眼睛真亮,就象孩子的眼睛一樣美。”“馬尾辮”驚歎着說。
是的,它的眼睛很亮。陳鬆眯起眼,看着它的眼睛。它的眼睛就象一汪水,晶瑩剔透。
這與傳說中的龍可不一樣啊,很少有畫家會把龍的眼睛弄成這種顏色。但這又意味着什麼呢。
“走吧。”陳鬆拍拍身上的土,拉起“馬尾辮”。
他決定再回“管大錘”家裡,尋找新江留下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