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林家村的詛咒(3)
陳鬆剛要說什麼,老人用眼神止住了他。
陳培國迅速恢復了他先前的模樣,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右手卻飛快地抓了條木棍,橫着劃了五道,又交叉豎着畫了五道線。這是林家村人最喜歡玩的遊戲,他們稱它爲“五棍”。
只見陳培國左右手開始飛快的下子。他的左手行用四個子圍了一個“小周”,然後又用二子和前面其中一個子組成“三斜”,而右手只用五個子擺了個“通天”。他忽然蹦起來,嘎嘎笑着,用腳抹去棋盤,又蜷倒在牆角里,眯起了眼。
“你看,就這樣。”父親安慰陳鬆說。
陳鬆搖搖頭,“走吧。”他對父親說。
陳培國擺出的“小周”、“三斜”、“通天”,那是一個暗號。這個暗號只有陳鬆和新江知道。新江是他小時的玩伴,在一塊也經常下玩“五棍”遊戲。那時,村裡的男孩子們不僅有隱藏的據點,來儲存一些玩具或其它什麼東西,而且也有大人聽不懂的暗語。
陳鬆和新江的暗語就是從“五棍”遊戲中得來的。“小周”、“三斜”指得是時間單位。“小周”是晚上六點,而“斜”代表的就是一刻,“小周”“三斜”也就是晚上六點四十五,“通天”則是陳鬆和新江的據點。
陳鬆看看錶,現在才下午一點鐘。他決定趁這個時間到燕子巷去一趟,解開“跳舞的少女”那個迷。
“吃點飯再走吧。”父親依然是象往常一樣,雖然很想讓他留下,但感情並不表達出來。
“我城裡吃吧。”陳鬆有些歉意地說,“你和我媽都要注意身體啊。煙要少抽了。”
陳鬆將要轉彎時,從後視鏡裡看到父親還站在那裡,他心裡一酸。
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很少有時間陪他們聊一聊。
燕子巷空無一人。陽光移到了巷子的頭頂,斑駁的地面上投下了短小的影子。
陳鬆推開27號的門,院子裡靜的出奇,似乎一切都進入了午睡。
陳鬆伸出手,正想摘一些花瓣夾到書中,微風拂面,這些金黃色的花瓣在風中微微起舞,在書上投下晃動的影子。陳鬆的手停在空中。
“少女在晨光裡跳舞,大海通向你內心深處”。陌生女人的話似乎有別的暗示。他合上書,輕輕邁過照壁,推開屋門。現在屋子裡亮堂多了。
陳鬆站在樓梯前,望着牆上老人的照片。老人微微笑着,目光中似乎有些嘲諷。他在笑什麼呢?
陳鬆用手掐掐額頭,從這種恍惚的心情中擺脫出來。這時,陳鬆感到,屋子中似乎有一股淡淡地、說不上什麼的味道。他定了定神,踮着腳踏上樓梯。味道似乎越來越濃烈,以至陳鬆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屏住氣,推開了二樓的房門。
血腥味,這就是陳鬆說不出的味道。
紅斑女人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她嘴巴微張,雙眼輕閉,身子底下被血洇溼了一片。她就如熟睡中的嬰兒,裹在大紅的襁褓中。
陳鬆用手扶住牆,這是他第一次單獨面對一個死人。雖然她的姿態讓死亡披上了一層美麗的光暈,但陳鬆感到心口仍喘不動氣,那一瞬間,他內心竟然責備起自己,似乎紅斑女人的死與陳鬆有着直接關係。
紅斑女人的左手撫在胸膛上,手背衝向房門,似乎正在炫耀她左手上的紅斑。
那紅斑如跳動的火焰一下子扎痛了陳鬆的眼。
空氣凝固了一樣。待陳鬆回過神來,他踉踉蹌蹌跌下樓梯,奔出了燕子巷。
汽車輪胎與地面急速的摩擦聲把街上幾個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他們看到一輛紅色的轎車,眨眼失去了蹤影。
當駛出高新區,陳鬆大口的呼吸了幾口氣,他摸出電話,撥通了啤酒楊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陳鬆狠狠按死電話,不甘心的又重新撥了一遍。
“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陳鬆把手機摔在座位上,漫無邊際的開着車。紅斑女人的死讓他一下子從探迷的好奇心理中跳出來。難道真如父親說的一樣,這是一個跟隨他們多年的詛咒?是誰在操控着這一切?
老何是誰?老何又交待給紅斑女人一件什麼樣的事?紅斑女人又是誰殺死的?
陳鬆覺得自己已經被一層層的謎包裹起來,越掙扎越緊。
有一段時間,陳鬆一直做同樣一個夢。他總是夢見自己被一羣惡狗包圍,現實就象夢中一張張齜着尖牙的狗嘴向他撲過來。他真想如夢中一樣,用手抓住狗嘴的上下鄂,一個個撕成兩半。可是從哪裡下手呢?
速度讓陳鬆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在一個鄉村公路上停下來,想了一會兒,掉頭向市裡駛去。
這是東城新華書店。陳鬆隱約記得這裡曾有東城的縣誌。書店的志史館幾乎沒有人,書店的人都集中在音像部與少兒部。
陳鬆用手指劃過一個個書架,尋找着印象中的縣誌。終於在一個角落裡,他看到了《東城縣誌》。
他翻到箭口林家村,村名的來歷大致和陳鬆知道的一樣,就是林家二兄弟的故事。接下來就是政治經濟篇,雖然短小,但卻面面俱到。這種事,大概不會記到一個和平盛世的縣誌裡。陳鬆剛要合上它,卻發現還有一個軼事篇。他心頭一震,繼續讀下去。
軼事篇的大致內容是這樣的:
林家村歷史上曾出現多次不明原因的瘟疫。每次均有大概五到十人死亡,村裡百姓認爲這是大槐樹裡的蛇精所致,每個月圓夜村民都要到大槐樹前祭拜。1966年,當事件再次發生後,縣人民醫院曾到村裡調查死因,村民都緘口不言。事情不了了之。
陳鬆合上書。他覺得,這一次事情的出現,又是一次歷史的重演。他想了一會兒,又翻開書,眼睛定在“縣人民醫院”幾個字上。
他看看錶,四點半。
“是我。志祥。”他坐到車上,撥通了“大眼”的電話。
“知道是你。又怎麼啦?”
“咱們醫院有檔案室嗎?”
“有。怎麼,你又對什麼感興趣啦?檔案室這個好辦,你想來的時候,我帶你去就行。”聽上去,這件事“大眼”一點也不爲難,“那裡面都是一些病例的資料,沒什麼好看的。”
“1966的檔案還有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你要看老檔案,有些難度。”
“你不是說好辦嗎?”陳鬆不解地問。
“我說的都是近幾年,我們醫院積累下來的檔案。改革開放以前的檔案留下來的很少,即使有也已經封存,鎖到東城檔案館了。”
“咱的同學當中,有誰能想想辦法?”
“王平量。他現在給縣長做秘書,如果他找找人,應該能行。”
“我很長時間不聯繫他了,你幫幫忙,就說你的一個朋友想查查檔案,也別告訴他查什麼。這個事兒,我還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好吧。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最後要講給我聽。”“大眼”強調了早上的談話,“你等我消息。”
“最好是馬上。”陳鬆不容商量地說。
“知道,知道。”
陳鬆釦了電話。心想,如果檔案館還存有那次調查的資料,可能會有些新的發現。
這時手機提示,他有一條新短信。
又是那個陌生女人。
“龍骨之謎,五行歸一。”短信只有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