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生死線
不知不覺已到正午時分。
雲漪哭累後,南宮箬將她送至內房休息。
清越走出草廬,在小湖邊坐着。遠遠望去,深秋茂密的茅草遮住了她的頭,只有幾縷髮絲隨着茅草飛舞,圈圈泛起的漣漪如同一支蒼涼的舞蹈,讓整個生命都蒼老了不少。
笑歌緩緩走近,在她身旁坐下。
清越沒有回頭看她,直接說道:“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
笑歌同樣望着湖面:“你是指告訴南宮箬的事嗎?”
清越嘆口氣:“如果我不說,也許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明知結果是註定的,還要讓他後悔一輩子,真的太殘忍了。”
“結果是註定的?你是說雲漪……”笑歌難以置信地望着清越。
清越緩緩點點頭:“我也沒辦法了!”
“可是……你不是說……”笑歌追問道。
“我沒想到白夜給她下的是雙重蠱,就算我解的了一種,另一種也無能爲力……”清越激動地站起來,看到眼前的身影時,頓時僵在了那裡。
笑歌回頭,見南宮箬正站在兩人背後,一臉哀傷。
南宮箬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說完,身形落寞地轉身離開。
陽光下,那一抹身影顯得特別刺眼、格格不入那種憂傷落寞好像淹沒了整個太陽的光輝,連天空的藍色也變得憂鬱了起來。
清越望着他離開,緊咬着嘴脣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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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漪躺在牀上,睜眼望着窗外的葉子在陽光下緩緩飄落,幾隻鳥鳴聲活着清風吹來,檐下的風鈴叮鐺作響。
小湖畔的蘆蒿應該很高了了吧?不知道水榭的荷花已經謝成什麼樣了,當年的十里繁華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雲漪想着想着,輕輕閉上了雙眼。
南宮箬走進來,在她身邊坐下。
他輕輕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神裡盡是自責與愧疚。
“雲漪,你會恨我嗎?”南宮箬自言自語道。
“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雲漪,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南宮箬拉起雲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哭訴道。
“師父說得對,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會失去,我不該爲了自己的夢想執意研究那個蠱術,更不該將你作爲蠱術的試驗品!”南宮箬越說越難受,聲音變得哽咽不已。
雲漪的眼皮不停顫抖,但終究沒有睜開眼睛,她不知道如何面對此時的南宮箬,也只有在自己面前,南宮箬纔會變得如此脆弱。
“你知道嗎?我好想回到那個時候,我、你,還有關翼,在水榭旁的行宮裡,吹簫、彈琴、舞劍、吟詩……雖然那個時候你的眼中也是隻有關翼從沒有我的存在,至少看着你很開心的樣子我也很滿足。”南宮箬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雲漪的眼淚在眼眶中旋轉,她緊閉雙眼不讓它掉下來。她多想告訴南宮箬,不是這樣的,她的眼中自始自終都有她,對她而言,南宮箬就是她可以依靠一輩子的大哥!雖然言語再無情、再兇狠,但自己從未怪過他,即使是他將自己當做紅蓮的寄生體,也從未恨過!
南宮箬將雲漪的手輕輕放下,從懷中掏出那支和關翼訂成賭約之後就再也沒有親自吹奏過的白玉簫,眼神憂傷。
“這支
簫,是師父送給我的,就像師父送給關翼的寶劍一樣珍貴。但是關翼離開之後我再也沒有吹過,你知道爲什麼嗎,雲漪?”南宮箬自言自語道,“其實我真的不恨關翼,而且我也知道他不會恨我一樣。我們都清楚,關翼的紫衣神功敵不過我的簫聲的,在水榭,如果我不放他走,他根本走不了。”
雲漪聽到這裡身子一震。
南宮箬苦笑:“可是雲漪,你爲什麼那麼傻呢?你爲什麼要傷害自己,你是紅蓮的宿主,如果紅蓮死了,你也活不了啊!”南宮箬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雲漪聽着他的話想起那次的事來。
在聽到穆峰的提示後,雲漪便拿自己的性命要挾南宮箬,可南宮箬不爲所動,在關翼負傷離開後派出天羅地網追捕。雲漪和他大吵起來,南宮箬不肯鬆口,雲漪一怒之下,趁南宮箬離開後將茶杯摔碎,用瓷片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動脈……
南宮箬聽到納音回報說雲漪自殺的時候感覺天地一片黑暗,他慌忙撤回了所有追兵,趕往水榭。
當他踏上水榭亭臺時雲漪已經倒在了那夜彈琴的几案上,鮮血流了一地,將亭臺四周蔓延到地上的輕紗都浸透了。雲漪的手還擺在琴譜上,那是曾經承載了三個人半生回憶的一首曲子——《苔上雪》。
南宮箬抱着雲漪邊叫大夫邊哭喊,擡頭看到亭臺頂端自己親手繪的那棵紅梅樹,眼神裡是徹底的絕望。
也是在那個時候,南宮箬遇到了白夜。
白夜答應救雲漪,條件是幽冥宮包括南宮箬都聽他號令,南宮箬救人心切,便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可沒想到……
南宮箬正兀自傷神,忽然聽到“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南宮箬慌忙拭去眼角的淚痕,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清越從他的背影就猜出了發生的事情,但也裝作輕鬆的樣子說道:“我來看看雲漪姑娘!”
南宮箬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雲漪睜開眼,望着南宮離開,眼神落寞。
清越看着她傷神的樣子,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也許,你誤會他了!”
雲漪擡頭望着清越,眼神猶疑。
“笑歌告訴了我豫州的事,我他和關翼還有你父親的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
笑歌此時也走了進來,在雲漪身邊坐下。
雲漪伸出左手,望着掌心的紅線又向前延伸了一點,不由得苦笑:“可惜說什麼都晚了!”
笑歌動了動嘴角,沒說出話來。
“不是晚不晚的問題,而是遺不遺憾的問題。”清越直直看着雲漪,“我想你也不想留遺憾吧?”
雲漪低下頭,沒有說話。
清越上前握住她的左手,望着雲漪掌心的紅線:“生死線,顧名思義,生死懸於一線,白線爲生,紅線爲亡。想不到,白夜真的會用它!”
笑歌問:“這個生死線和那個紫衣劫渡到底有什麼區別?”
“如果是單獨的一項,以我之力,固然可以化解。但是二者結合的話,便迴天無力了!”清越說道。
“生死線和紫衣劫渡一樣都可以增加功力,不同的是,紫衣劫渡重在提高武士的戰鬥力,而生死線卻是一種邪功!”清越繼續解釋道。
“邪功?”笑歌和雲漪聞言都大吃一驚。
“不錯,我想笑歌所說的在幽冥宮見到的那個紅蓮
就是以雲漪爲宿主提煉出來的傀儡吧?”清越猜測道。
“嗯!”雲漪點點頭。
“看來幽冥宮很早就在研究這個禁術了。難怪!雲漪之前所說的你父親還有南宮箬一直在研製的秘術就是這個生死線了!”清越嘆口氣,實在想不到會是這樣。
“這……”雲漪聽罷驚訝不已。
“難怪白夜會找上幽冥宮!”清越感慨道,“生死線要以宿主爲載體,將蠱毒植入傀儡身上,而且這個宿主本身必然是要有一定蠱毒基礎的!而且生死線的植入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說完看着雲漪。
雲漪自小在幽冥宮長大,身爲幽冥宮主的女兒,自小必是和各類蠱術蠱毒打交道,自然是這個宿主的不二人選。
“那爲什麼不選幽冥宮其它人?還有靳國的人?你不是說這是靳國的蠱術嗎?”笑歌問。
“生死線是靳國王室的禁術,因爲太過邪惡歹毒,歷代靳王都被禁止泄露的!”清越說。
“那白夜怎麼會有?還有十二年前的神秘人是誰?”南宮箬突然破門而入,他不禁恨起清越,恨起這個靳國來。
雲漪和笑歌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不解地望着盛怒的南宮箬。
南宮箬雙拳緊握,恨恨地望着清越:“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笑歌望着他不禁緊張不已。
雲漪責備道:“南宮箬,你發什麼瘋……”
“的確是我的錯!”清越的聲音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白夜的生死線是我教的,他的所有蠱術都是我教的!”清越痛苦的閉上了眼,沒想到當年的兩小無猜、無所隱瞞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
在場的三人聽到這話都是震驚不已,草廬內死一般地安靜。
“白夜是靳國大將軍的獨子,是和我青梅竹馬的大哥哥,因此當年我將自己知道的靳國秘術都教給了他!”眼淚止不住從清越眼眶流下。
“你……”南宮箬一擺手,用白玉簫指着清越,殺意頓起。
“南宮箬,你放下簫!”雲漪從背後喝道。
南宮箬仍是瞪着清越。
清越平靜下來,繼續說道:“當時我告訴白夜靳國祖先靠生死線養的傀儡奪得了半壁江山,白夜不信,我便將生死線的藥方偷出來給了他!”
“這麼說那個神秘人是……”雲漪猜測道。
“是白將軍,白夜的父親!”清越感到無比的心痛,“後來我找白夜要藥方的時候,白夜說把藥方給了他父親!”
南宮箬聽罷緩緩放下玉簫,痛苦的搖搖頭:“陰謀,原來一切都是陰謀,哈哈,枉費我還潛心研究那藥方那麼多年,原來只是爲他人作嫁衣裳!”南宮箬又笑又哭,絕望不已。
雲漪望着他,心痛不已。
清越一動不動,眼睛沒有絲毫的神采。
南宮箬站起身子,指着清越:“你說,作爲生死線的宿主到底會如何?”
清越擡頭看着他,面無表情地說出四個字:“不死不休!”
南宮箬感覺像是晴天霹靂劈在了頭上,連站都站不穩。
“生死線,是用來抗衡畫未中的亡靈軍團的!”清越進一步說道,“不止是殺人的工具,如果傀儡練到第三境界,邪功所到之處更是人煙絕跡,鳥獸滅蹤。”
第三境界?南宮箬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好,蓮燈節的粉蓮、水榭的紅蓮,還有……尚未露面的藍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