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抉擇
千夫子的信又一次送到白夜手中的時候,語氣就不再是商量而是威脅了。
十天之內,若臨蘭沒有安然無恙地回道浮渡書院,千夫子和白夜的一切合作將視爲無效。
白夜在北城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只是輕輕一哂,置之不理。可紅綢在雲鶴山莊就不能那麼輕鬆了。
謝琮的人得不到解藥便日日守住雲鶴山莊的大門,揚言要毀了藍蓮。紅綢很矛盾,她也想毀了藍蓮,可是又見不到白夜傷心。
白夜料到了紅綢的反應,飛鴿傳書給紅綢叫紅綢等他一個月,一個月後他會給所有的事情一個交代。
紅綢拿着信苦笑,他是要等到藍蓮出關,然後就以爲自己所向無敵了吧!
彼時穆峰和念青依舊待在杳虛樓總部調查當年害死靳王的第四個人。但奇怪的是每次接近那些核心資料時有關當年往事的一切就會憑空消失了。
“穆峰,我們這樣一本本翻要翻到什麼時候?”念青拿着一本有關逍遙門的資料,望着卷帙浩繁的書屋沉不住氣了。
穆峰低頭翻着資料,呵呵笑了一下:“不急,總會找到的!”
“我是不急,可是逍遙門的人已經沉不住氣了。你不是說白夜的藍蓮馬上就會出關嗎?到時候如果找不到對付逍遙門的辦法我們怎麼去幫清越他們啊?”念青泄氣道。
穆峰擡起頭,望望一屋子的書海:“總會有辦法的!”
“唉!”念青嘆了口氣,沒辦法地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
“念青啊,現在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去做飯了?”穆峰放下手中的資料。痞痞地說道。
念青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經快天黑了,便說了句:“那好!”說完就放下資料離開了。
她走後,穆峰收起故作輕鬆的面孔,從身後緩緩抽出一卷資料,上面寫着三個字:青衣人。
不錯,青衣人的資料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不願意讓念青知道。上次去青門救念青,他用青衣人的部分資料換取了念青的平安,但是更爲關鍵的資料一直都藏在杳虛樓裡。
“念青,不管發生什麼,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穆峰喃喃自語。
念青剛走出資料室,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總覺得背後有人跟着自己。
她搖搖頭,極力擺脫這種感覺:不可能,這裡是杳虛樓,青門的人不可能還能跟到這裡。
可是,如果是青衣人……
念青不敢往下想,當初她離開青門,和穆峰一起來杳虛樓時是帶着青衣人的命令來的,而且在進入杳虛樓總部的時候留下了些微路標,難道說……
“小姐讓我找得好苦啊!”突然一個聲音自背後響起。
念青嚇得雙手一抖,“啊”了一聲。
待看清眼前那個金色面具時,她舒了一口氣,又有些驚訝。“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她問。
“不是小姐引導我過來的嗎?”那人說道,“莫非小姐忘了沿途留下的那些路標?”
“夠了!”念青打斷他,“你找我有什麼事?
”
“杳虛樓總部的地圖。”青衣人淡淡說了句。
“辦不到!”念青大怒,“當初說過讓你們得知杳虛樓總部的位置已經是最後的約定了,我不會再幫青門做任何事情!”
“這個 可由不得你。”青衣人冷冷說道,“如果你還顧忌杜先生的性命的話!”說着青衣人掏出一枚紅色的玉佩。
念青見到那枚玉佩,眼睛頓時睜大了,那是父親的信物。
“你!”她指着青衣人,“你們把我父親怎麼樣了?”
“只要姑娘乖乖聽話,杜先生自然沒事。否則……”那人頓了頓,“逍遙門的手段,小姐是懂的!”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這樣做?”念青用殘存的理智大吼。
“該知道時你自然會知道!你只要記住,三天之內,將杳虛樓總部的地圖交出來就行了!”青衣人說完就不見了。
念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緩緩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不斷想自己該怎麼辦。
不!她不能背叛穆峰,更不能辜負清越的信任!穆峰明知她是青門的人,爲了她卻還是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怎麼可以背叛他?
可是……如果不把地圖交出去,父親怎麼辦?養了她一世,讓她感激了一世的父親怎麼辦?
念青抱着頭,痛苦不堪。
杳虛樓外,兩個人影站在一起。
兩人皆是青衣、金色面具,遠看身形毫無二致,皆是望着杳虛樓的方向沒有言語。
左邊一人緩緩摘下面具,是一張很年輕的臉。
“杜先生,一定要這樣做嗎?萬一小姐她……”
另一個青衣人也緩緩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張憂傷滄桑的中年人的面孔。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我不能讓她知道我就是當年害死靳王的第四隻手。”中年人說道。
“可是穆峰不是已經將您的那部分資料還給你了嗎?爲什麼還要……”
“穆峰還的只是一部分,杳虛樓總部裡可以查到逍遙先生的所有資料。穆峰遲早會知道所謂的逍遙先生遠不止一個人,而是有四個!或者也會發現,你我的青門門主身份一直都在互換。”
年輕的青衣人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杜蘅,你想說什麼?”中年人問。
“先生,如果我們毀了杳虛樓,逍遙門會對穆峰怎麼辦?”年輕的青衣人問。
“你是擔心青兒吧?”中年人嘆了口氣,“我和你一樣,很欣賞穆峰,也很高興青兒能找到這樣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可是逍遙門的事情並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若穆峰死了,你就代我帶着青兒遠離青門吧,不要再讓她想起這一切。”
“小姐她……會聽我的嗎?”
“你和她是青梅竹馬,更何況她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不會懷疑你的。到時候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帶她走!”
“是……”杜蘅猶豫着答應了。
穆峰一個人站在閣樓頂端,望着對面湖泊上泛起的粼光,眉頭緊皺,桌上是一側塵封的書卷,上面記載了逍遙門
的重大秘密。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於找到了這卷資料。
一切的事情因靳王而起。
靳王確實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他花了二十五年的時間建立了逍遙門、杳虛樓,壟斷了整個天下的信息和軍事力量。再加上畫未的巫術,原本是想憑這些挽救瀕死的南靳國,統一天下的。到最後卻因爲感覺到了東臨的統一大勢,加上自身原本無意於這些紛擾,便果斷棄了整個靳國,獻降於東臨。
然而,這些只是靳王自己的願望,他所培養的那些摯友卻不這麼看。當年的逍遙門,靳王纔是真正的逍遙先生,其餘四人分管旗下四門幾乎壟斷了整個天下的力量。放棄這一切,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靳王卻一意孤行,甚至以畫未爲威脅,想要毀了逍遙門。
四人自然不願束手就擒,只好先下手爲強,剿殺了靳王。靳王料到了其中三人的舉動,最後卻敗在了自己最相信的一人手中,那人就是現任青門門主——杜相嶸。
十二年前,四人的身份分別是:雲之河,東臨太傅;謝琮,西海首富;秋仲伊(千一),東臨名將;杜相嶸,北離名賢。後謝琮和雲之河相互勾結,把持整個東臨的財政和軍政大權,並以此阻止要挾靳王放棄解散逍遙門的計劃,雙方陷入僵持。
北離亡後,秋仲伊苦戀靳王親妹妹燕王妃臨蘭,因而對整件事抱觀望態度,在剿殺靳王之時並未公開出現。誘使靳王進入萬箭圈套的恰恰是靳王最爲信任的杜相嶸,名揚天下的賢士。
靳王死後,畫未不知所蹤,四人在東臨統一天下後歸隱的歸隱,留朝的留朝,但逍遙門的活動從未停止。因爲杳虛樓還在,畫未還在。
此時靳王此前在北離培養的繼任者李重雲也逐漸成長起來,雲之河爲了牽制靳王留下的護衛團的力量,故而一直相助李重雲,想以此取得其信任,並由此找出杳虛樓的所在,可惜一直都還在過程之中。
……
穆峰走了幾步,躺在手扶椅上,感嘆道:“靳王啊靳王,果真是成也靳王,敗也靳王!”
穆峰感到很慶幸自己沒有被拉入那樣一個漩渦之中,雖然靳王將杳虛樓交給了自己卻也只是要自己好好守住而已,不用像李重雲一樣和整個逍遙門的人鬥來鬥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念青走了進來。
穆峰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資料收了起來。
念青假裝沒看到,只說“在這坐了這麼久,就不怕委屈了你的胃?”
“自然不會!”穆峰笑着站起身,“有杜姑娘在,還愁會餓肚子?”說着就挽着念青走了出去。
念青回頭,望見桌上被穆峰藏起來的資料被風吹在了地上,上面的字跡逐漸模糊。
那一頓飯,穆峰依舊吃得很香,絲毫看不出異樣。
念青望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突然拉住他的手:“穆峰,你就不怕我會下毒嗎?”
穆峰擡起頭,送給她一個個大大的笑容:“爲什麼怕?就算真的有毒,也是我心甘情願!”說着就繼續埋頭吃飯。
念青望着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