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薩日娜兒初二從牧民轉學到我們學校的,別克第一次見到薩日娜兒的時候,她騎了一匹馬,腳蹬長靴,一臉清秀,目光犀利。別克在學校門口負責檢查同學們戴校徽沒有,但是沒有老師告訴他,馬讓不讓進去。他們就僵持在學校門口。
別克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招呼。
“Hello?”沒反應。
“加克斯?”沒反應。
“亞克希?”沒反應。
“色倆目?”也沒反應。
薩日娜兒一閃身利落下馬,伸手就抓下別克脖子上的狼牙,仔細看了一下,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這是誰給你的?”
“我老子,咋了撒?”
“你知道這個鬼字什麼意思嗎?”薩日娜兒眼神裡是一種殺氣。
“那不就是鬼方丁零的後人嘛。”
別克這一句話,那女孩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喃喃道:“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別克突然說:“Saka?”
薩日娜兒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祖先的部落?”
別克後來對我說,我奶奶是Saka的後人,並且Saka在薩滿語的意思就是**。
薩日娜兒拉着別克的手說:“我找到你了,找對人了。”
對於別克這個人,薩日娜兒充滿了好奇與親切,但是不確定是不是和我們的感覺一樣,我們
更多的是驚喜,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個林妹妹。
別克說:“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情詞懇切,像打出去的糖衣炮彈落到這個女孩的身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孩還沒等我使出殺手鐗,就突然間低下了頭,黯然淚下。
搞得別人以爲我們把這個女孩怎麼樣了,別克不知所措,解釋道:“我都是胡佛(說)的撒。”
薩日娜兒突然說:“認識你們是命運的安排。”
別克一臉嚴肅地說:“很遺憾撒,你需要的,我幫助你,但是我只有一次生命可以貢獻出來撒。”此刻,窗外的陽光斜斜籠上薩日娜兒飄逸的頭髮上,一層光暈,斑駁的亮點,好像幾千年前他們就相識,怎能拷貝的感覺,無法複製地對視,就在此刻交流起來。
別克出生的時候就沒見過他的爺爺,當然他大哥都四十多歲了,他還有三個哥哥,四個姐姐。這僅僅是血緣關係,在他長大後,他見到漂亮的哈族女孩都問:“你是什麼部落的?”讓我驚訝的是那些女孩還能說出譬如阿克朗克等等部落來,別克就說他是昆佰特等等部落的。這樣很快部落聯盟就形成了。
後來有一次晚上喝酒,我領會了別克的心思輪番和薩日娜兒對飲。喝的是“深水炸彈”,兩個杯子,大杯一半啤酒,小杯全杯白酒,把小杯沉到大杯中一口喝掉,每次喝完都能聽到兩個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別克說:“這還叫‘泰坦尼克號
’。”
“很高興認識你,喝……”
“爲了快樂,喝……”
“一家人,喝……”
“爲了祖先,喝……”
“一切盡在酒杯中……”
……
薩日娜兒也不讓酒,也不饞酒,話不多,大家說喝就喝,我拿着杯和她碰都直接幹到底。直到半夜別克還在,喝,繼續喝。頭重重地落到酒桌上一動不動,薩日娜兒卻什麼事情沒有發生的樣子坐在那裡看着酒杯,我更加相信問題的嚴重性,我說:“對不起,薩日娜兒,我回家了。”
那段時間別克記憶中全是她的背影,自從有人把別克喝醉,還是女孩,別克就深深地迷上了。有一次,我們提前放學,別克在她們班的門縫裡觀察了她一節課。她坐在第一排,做着課堂筆記。短髮,目光清秀,表情有着小嚴肅卻很動人,嘴巴微翹着,有小男生的秀氣。乾淨潔白的臉,如光臨照,晶瑩剔透。
生活的全部是什麼?別克背上書包等着薩日娜兒,走在她的後面看着她和同學歡快的步伐一路前行。走到沒有燈光的地方,跑過去說,今天真巧,又遇到你了。然後一路走到家門口說,好好休息。不上課的話,別克就去她家後面的小山坡上坐着,看着細水長流,數着一羣羊到底有幾隻,告訴她今天心情好不好。
愛情真的可以這樣簡單,也可以這樣久遠,可以這樣白頭到老海枯石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