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公且坐。”
陳祇身邊坐了諸多將軍們。
張翼被擒之後,廟堂動盪不安,士氣低落,各地都出現了各種童謠。
爲了遏制這樣的情況,劉禪聽從陳祇的上表,封賞了諸多將軍。
姜維從衛將軍升任大將軍,宗預升任徵西大將軍,小將廖化升任右車騎將軍,胡濟升驃騎將軍,閻宇升右將軍,諸葛瞻升任軍師將軍。
而其餘的將領們也是各自得到了賞賜。
這才成功的安撫了國內的將士們,童謠也從街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陳祇打量着身邊的幾個將軍,緩緩說道:“此番召集諸位前來,是爲了北伐的大事。”
聽到這句話,將軍們大驚失色。
他們頓時就看向了姜維,他們心裡很清楚,這定然是大將軍的想法。
宗預跟廖化對視了一眼,兩人的關係不錯。
他們並沒有急着發表觀點。
陳祇繼續說道:“這是我的想法。”
“此番讓大將軍回來,就是爲了商談這件事。”
“曹賊咄咄逼人,安能允許他們這般猖狂?!”
“況且,此番王基在東,鄧艾在北,若是不能破壞他們的根基,讓他們駐守在地方上,整頓軍隊,準備糧食,安撫吏民,那將會釀成大禍”
陳祇分析瞭如今的局勢。
將軍們並非是不知道如今的局勢,只是,這不是局勢的問題,這是國力的問題!
每次出征爲什麼會遭遇巨大的糧食問題呢?這是因爲出征時所耗費的糧食跟駐守時的耗費是不同的。
最吃糧食的不是甲士,而是負責運輸的民夫。
曹操就曾說過,從後方運輸糧食到前線,有七八成的糧食都被負責運輸的民夫所吃掉。
負責運輸物資的民夫也是有嘴巴的,道路又不好走,故而每次出征,糧食問題就會暴露出來
難道還能讓民夫們餓着肚子去運輸糧食物資嗎?
將軍們都知道這個道理,故而沉默不言。
陳祇這次卻莫名的強勢,跟以往都不太一樣,他甚至還嚴厲的指出,過去有人貪墨了出征的糧食,給永安運輸糧食的時候,消耗就超標了,這都要嚴查!
這番話更是加重了緊張情緒。
作爲皇帝如今最爲偏愛的重臣,陳祇的話還是相當有分量的,尤其是大將軍都低着頭聽他講述的時候。
剛剛升了官的尚書僕射兼軍師將軍諸葛瞻坐在了將軍們之中。
他還很年輕,比鍾會還小了兩歲。
當然,他也是整個天下少有的能跟鍾會比一比官爵的年輕人。
諸葛瞻聽着陳祇的話,心裡莫名的有些沉重。
作爲諸葛亮的兒子,他一直都被衆人們寄以厚望,無論是皇帝,還是羣臣,或者是百姓。
可他對父親的記憶卻並沒有那麼的清晰。
他每天所面對的都是一雙雙充滿了期待的眼神,衆人似乎都相信他可以繼承他父親的衣鉢,安定百姓,匡扶天下。
諸葛瞻也不想讓這些人失望,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此刻聽到陳祇要出兵,他下意識的想要反對,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做事必須要謹慎,若是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他有什麼顏面來對待那些相信自己的人呢?
陳祇說了很多,卻詭異的沒有等將軍們回話,隨即就讓他們離開了,唯獨留下了諸葛瞻。
將軍們愁眉苦臉的離開了此處。
“思遠啊。”
陳祇看向了諸葛瞻,這一刻,他方纔的肅穆和嚴厲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帶上了很明顯的喜愛。
“你且坐過來,有大事與你來商討。”
諸葛瞻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坐在了陳祇的身邊。
姜維卻皺着眉頭來,盯着他。
陳祇開口問道:“今日所商談的事情,你是如何看的呢?”
諸葛瞻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姜維不悅的說道:“治政可進可退,唯獨不可遲疑,尚書令詢問,豈能不答?!”
諸葛瞻瞥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北伐自然是應當,只是我認爲如今並非是北伐的時機,先前在荊州作戰,使得國庫空虛,只怕是無力作戰。”
“況且,您方纔又說起了軍糧的事情,這定然會使將軍們感到懼怕,這不利於戰事。”
諸葛瞻說起了自己的想法,陳祇非常的滿意,他笑着點頭,“不愧是武侯的兒子啊!”
諸葛瞻抿了抿嘴,沒有接茬。
姜維的臉色也好看了些。
諸葛瞻並非是沒有才能,只是,他所彰顯出來的才能,似乎永遠都達不到周圍人對他的預期。
看到陳祇竟然贊同自己的想法。
諸葛瞻不解的問道:“既然尚書令知道這些事情,爲什麼還想要出征呢?”
陳祇看了一眼姜維,看到姜維點頭,方纔對諸葛瞻說道:“我們並非是要出兵。”
“我們是做了一個部署,準備讓曹魏無法再安心發展。”
諸葛瞻有些驚訝,他問道:“是什麼樣的辦法呢?”
陳祇眯起了雙眼,反問道:“可還記得魏國是通過什麼辦法讓我大漢變得不太平的嗎?”
諸葛瞻愣了一下,卻沒能回答出來。
姜維此刻開口說道:“他們派將軍假意投降,隨即在宴會上行刺了費公”
哪怕姜維覺得費禕遏制了自己,讓自己一直都無法帶着大軍出征,可他也一定承認,蜀國內部的諸多問題就是在費禕死後才擺上明面的。
費禕還在的時候,大漢皇帝還不敢肆意玩樂,閹人們還不敢公然參與政務。
大臣們不敢公然寫出仇國論,將軍們不會聽到戰事就開始擔憂。
民間沒有那麼多的叛亂,國庫的糧食一直都是有盈餘的。
皇帝對他言聽計從,羣臣們對他都很服氣。
姜維不知想起了什麼,再次長嘆了一聲。
此刻,諸葛瞻反應了過來。
這是準備效仿曹賊,來一波行刺??
諸葛瞻皺着眉頭,“這件事怕是不太好辦。”
“當初那郭賊是戰敗被俘,若是直接投降,只怕是難以被曹賊所信任,很可能被直接處死,沒有什麼機會”
姜維率先搖着頭,“你說的不對。”
“我這些時日裡,一直都在查看曹髦的所作所爲,此人蔑視禮法,性格放蕩,輕視規矩,先前的張將軍,乃至吳國投奔投降的將軍們,無論過去跟他有什麼恩怨,都被他所赦免寬恕。”
“我聽聞,吳國的孫歆前往洛陽,對曹髦有不恭敬的言語,曹髦尚且封賞了他。”
“這導致吳國大量的將領官員都開始投奔曹賊,光是這兩個月內,就有三個軍中賊將叛逃。”
“可見,此人對外是行攻心之策,倘若有外將投降,他定然會接納。”
“況且,我聽聞此人好前往各地遊蕩,常前往校場,太學等地,微服出巡,少防衛甚至跟帶着武器的將軍們當面坐下來商談大事。”
諸葛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聽到這裡,他嚇得猛地險些跳了起來。
“大將軍是準備行刺曹髦嗎?!”
“有何不可呢?”
諸葛瞻驚愕的看着陳祇和姜維,就算我們不認可,對方那也是一國之君啊,就是他們自己的大臣,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一個降將能殺掉魏國的皇帝???
他當即搖着頭,“此無用之功也。”
“曹賊惡事做盡,定然會擔心遭受報應,降將就算能見到他,也絕非沒有攜帶武器的可能!”
“曹髦就是再浪蕩,外出時難道不會有諸多甲士來跟着他嗎?刺殺他的事情,就算是他的心腹大將都難以做到,何況是降將呢?”
諸葛瞻此刻覺得這兩個人是被敵人給逼瘋了,什麼辦法都想用。
陳祇跟姜維對視了一眼。
這是兩人在無法出兵時所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如今曹魏的改變是因爲新皇帝的緣故,曹髦沒有子嗣,若是他死了,只怕這穩定下來的局面會再次崩壞。
明明大家都是一同擺爛,縱車往懸崖狂奔的,怎麼就你半路勒馬呢?
這不行,得將這懸崖勒馬的傢伙給幹掉,大家繼續擺爛才行。
這就像三個舍友約定好逃課去網吧,結果其中一個忽然開始刻苦讀書,是不能被容忍的行爲。
而行刺這樣的手段,在三國時期並不罕見。
曹魏更是其中的高手,多次用這樣的辦法來除掉對自己不利的人。
陳祇此刻開口說道:“若是按着大將軍的話來看,曹髦爲人張狂,酷似當初的孫策,還是很有機會的,就算不能成事,放走了曹髦,也不能說沒有收穫。”
“往後再有將軍叛逃曹魏,他們就不敢再輕易接納了叛逃的情況就能得到遏制。”
諸葛瞻還是有些不明白,“曹賊乃天下巨兇,怎麼會有人叛逃呢?”
姜維和陳祇都沒有回答。
雙方如今的待遇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看看吳國如今的叛逃情況有多嚴重壓都壓不住,誰敢說往後的蜀國就不會是這樣呢?
陳祇輕聲說道:“我近來身體不適,若是忽然出現了什麼情況,你要在陛下面前力挺大將軍。”
“陛下對伱很是看重,若是我不在了,也就只有你能勸的動他了。”
“切記,切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