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漢,詩歌並不是那麼的受重視。
不少世人都認爲,只有經典纔是最重要的,詩歌不過是點綴。
若是有文人沉迷在詩歌之中,那通常會被認爲是不務正業,不安心修經典,搞什麼詩歌呢?
可是在此刻,情況又變得有些不同。
當經典無法立足如今的現實,無法解決諸多儒生的困惑之後,思想大變動,經典的地位一落千丈,誕生了很多的狂士。
這些人開始無視經典,開始翻開過去的老莊學說,企圖找到些不同的東西來作爲安慰。
詩歌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沉迷書法,音樂,詩歌,不再是小道,而是變成了高雅的事情,精通這些事的人不再被稱爲不務正業,而是可以憑此獲得極大的名望。
阮籍的詩就寫的很好,天下的士人們都愛看。
若是這兩首詩傳出去,定然會造成很不好的影響。
尤其是陛下的那首詩,這裡頭分明就是在控訴司馬家對自己的打壓和操控!
賈充眉頭緊鎖,卻又不知該如何解決。
阮籍這個人向來無禮,就是對大將軍,也算不上太客氣,自己的話,他更不會放在心上,或許得要徵西將軍出面來解決這件事!
賈充在心裡做好了打算,隨即又繼續往下看。
當他看到曹髦的那幾句醉話的時候,賈充只覺得頭暈耳鳴。
那一刻,賈充渾身都哆嗦了起來,手裡的紙張掉在了地上,他顫抖着幾次去拿,都險些沒拿穩,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捏緊了這紙張。
賈充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的眼裡滿是惶恐。
“賈公要將女兒嫁給我,他將樑國的事情告知朕了。”
樑國有什麼事情,賈充心裡當然清楚!
諸葛誕跟大將軍在樑國見面!
這件事,在如今是屬於絕密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大將軍,自己,鍾會,鄧艾。
就連坐鎮洛陽的司馬昭,都不知道大將軍的具體動向。
這皇帝是怎麼知道的??
他怎麼可能知道??
賈充只覺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識的要將這裡重點標記,卻遲遲無法落筆。
他不知道,這張紙張如果如實落在大將軍的手裡,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大將軍會認爲是自己泄密嘛?
不,不,大將軍爲人英明,怎麼可能被離間呢?
那就如實告知...
不,不,大將軍爲人狠辣,只要他對自己有定點懷疑,他就會毫不遲疑的除掉自己,他從不留下隱患...
賈充的手顫抖了起來。
若是不告知,那大將軍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豈不是要更慘??
皇帝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到底是誰要謀害自己?!
在這一刻,賈充的恐懼完全達到了極限。
看着手裡的紙張,他竟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
說到底,還是因爲他太瞭解大將軍了,他不敢賭大將軍會饒恕他,若是司馬昭,他或許還敢,可司馬師....
賈充的眼裡滿是絕望。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不對,不對...曹髦這是故意將這番話說給我聽...他就是想讓我害怕,我不能讓他得逞!”
“他就算猜到了這件事,也不可能傳出去,只要他不傳出去,那就沒什麼影響,我只管如實告知大將軍,只要沒壞了他的大事就好...只要清洗掉曹髦身邊的人...”
“家主!”
就看到家奴一把進了書房,他滿臉憤怒的指着門外的人說道:“這廝甚是無禮,連稟告都不許...”
隨即,就看到兩人走進了書房內。
爲首的人,賈充是認識的。
正是成濟。
成濟冷冷的看着賈充,朝着他行了禮。
“賈公,徵西將軍現在要見您。”
賈充臉色茫然。
...........
徵西將軍府,不知爲何,今日是格外的寂靜。
就連府內的僕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內屋之中,司馬昭正看着手裡的書信,臉色格外的冷酷。
賈充跪坐在司馬昭的面前,神色頗爲不安。
“賈公啊...”
“我兄長此刻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賈充茫然的看着司馬昭,搖着頭,“實在不知。”
“嘭!”
司馬昭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上,憤怒的叫道:“你不知道!可他人卻很清楚!”
“整個洛陽都在瘋傳,說我兄長在樑國與諸葛誕相見!!”
“說要給與諸葛誕補償,讓他不要責問夏侯玄的事情!!”
“你給我解釋解釋,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司馬昭已經沒有了平日裡那祥和溫和的模樣,整個人都暴躁到了極點,眼裡燃燒着怒火。
賈充自然是更加懼怕了。
皇帝怎麼可能跟外取得聯繫呢??
這怎麼可能呢?!
他全天都在自己的監視下!!
難道李生等人背叛了自己?!
儘管前來的時候,賈充已經預料到了一些內容,可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將軍,我...我...”
賈充正要說什麼,又急忙改口,“將軍!這定然是諸葛誕那邊走漏了消息!整個洛陽,知道這件事的人就臣一人,臣這些時日都在盯着陛下,都不曾見過人,怎麼可能外傳呢?”
司馬昭笑了起來,“原來如此,諸葛誕專程派人前來洛陽來泄密?”
“賈公啊,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啊?”
賈充只覺得毛骨悚然,他此刻不敢肯定,曹髦那邊的事情,有沒有被司馬昭所得知。
這個老謀深算的傢伙,面對這樣的情況,心裡徹底茫然。
他根本弄不清楚現在的局面。
消息是從哪裡泄露的,是怎麼泄露的,皇帝是怎麼知道的,司馬昭是否知道...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若是前後的語言矛盾,那自己就是要死在這裡了!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包圍了賈充。
賈充的臉色頓時變得堅毅了起來。
他擡起頭來,眼裡含着淚水。
“將軍!!”
“我受了大將軍的恩德,對大將軍向來忠心,大將軍相信我,故而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如今卻出現了紕漏!”
“我願意承擔所有的過錯!!請您現在就處死我吧!”
“臣絕無怨言!!”
“能爲大將軍而死,臣死得其所!!”
賈充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
司馬昭只是眯着雙眼,盯着他的臉,忽然,司馬昭收起了殺心,他笑着將賈充扶起來。
“您何必如此呢?”
“我只是詢問您的想法,從來沒有用您來頂罪的意思,您勿要多慮,起來吧。”
司馬昭安撫了好幾句,讓賈充坐在自己的身邊。
賈充欲言又止。
“您有什麼想要說的,儘管說就是了。”
賈充這才低聲說道:“將軍,其實大將軍的事情,洛陽內並非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司馬昭一愣,“何人啊?”
“王太常!”
司馬昭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將軍,我覺得,王太常這些時日裡很是反常,當初他前往元城的時候,就多次拖延時日,似乎就是有意不讓曹髦來繼承大位。”
“後來曹髦忽然提起爲夏侯玄平反的事情來,都說是楊綜的謀劃,可楊綜這個人,如今就在府內,您也看到了,他整日服散吃酒,像是能出謀劃策的人嘛?”
“包括行刺的事情,先前我們以爲是曹髦所爲,可問題是,曹髦的門客都是一些遊俠,他們哪裡來的強弩?”
“我總覺得,王公似乎是有意與陛下爲難,您還記得嘛?當初王公上書告知陛下的情況...”
“他的描述是陛下不過一個紈絝,無才無德,有勇無謀,可如今看呢?”
“當初大將軍在元城的時候,曾召我和王公來商談接下來的事情,當時就隱約透露了自己暫時不能回去,還有要事要辦的事情。”
賈充只說了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一半卻足以讓司馬昭想到很多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