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領着嵇康和呂安兩人來到了廷尉府。
陳騫此刻很是忙碌,壓根就沒有心思去見這幾個人,便直接令荀寓去迎接他們。
因爲荀勖的調查,陳騫此刻的工作量再次有了爆發性的增加,他正在嚴查這次賑災和物資莫名消失的問題,根本就沒有時日來陪嵇康等人搞什麼澄清。
當看到荀寓的時候,呂安還是很激動的。
荀寓同樣是年輕士人的代表人物,雙方過去也曾打過交道。
看到這兩個人,荀寓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請與我來吧。”
“嵇公啊,我知道您與呂君乃是故交摯友,但是,罪狀確鑿,我能以自己的名譽來發誓,這其中並沒有任何的栽贓陷害。”
“我是跟着陳公衝進他府內的,他當時很是不堪。”
荀寓說着,就帶着他們幾個人來到了一處特殊的牢房內,此處,坐着六個女子,她們被單獨關押,此刻臉上滿是驚恐,瑟瑟發抖。
荀寓皺起了眉頭,讓她們一一說出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呂巽的府內。
而她們回答也都是差不多,她們都是不同大臣府內的美姬,後來被自家主人送到了呂巽的府邸,其中有幾個都是接到了主君的吩咐,要求叮囑呂巽儘快完成大事。
聽到這些人的話,嵇康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呂安欲言又止。
荀寓帶着他們聽完了這些女子的言語,又帶着他們前往下一個地方。
走在路上,荀寓忍不住說道:“呂巽的事情,人證物證確鑿,沒有任何冤枉他的地方,甚至,他自己都已經承認了罪行,簽字畫押,實際上,這件事還有很多隱情不曾公佈。”
“算了,且跟着我來吧。”
荀寓帶着他們又去了另外一處牢獄。
而馮紞就被關押在這裡。
看到來人,馮紞的反應還不如方纔的那些美姬,急忙開始求饒。
馮紞是在呂巽之後被抓起來的,馮紞沒有想到呂巽竟如此不堪,呂巽被抓之後,非常乾脆的出賣了馮紞,這讓馮紞甚至沒有反應的機會,就被抓了進來。
面對這些證據,馮紞本來是很強硬的,他認爲在外頭的同夥會出手救下自己,因此誓死不從,一口咬定這是陳騫要陷害自己。
然後,馮紞就嘗試了一下廷尉府內的各類刑具。
這位鐵血硬漢,只是在陳騫第一回合的熱情招待之後,就疼的哇哇大叫,連呂巽都不如,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給供出去了。
陳騫可不管你什麼大族子弟,掛起來就是直接用刑。
這些酒囊飯袋們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當即就招供。
隨即有更多人被抓進廷尉。
此刻看到有人前來,馮紞還以爲是來行刑的,嚇得瑟瑟發抖,大聲求饒。
在荀寓的要求下,馮紞也是將自己所知道的內情全部告知。
聽完此人的話,嵇康的臉上已經是掛不住了。
荀寓這才問道:“你們現在還要去見呂巽嗎?”
嵇康聽聞,轉身就走,呂安卻有些遲疑,他無奈的說道:“我還想跟兄長見一面”
荀寓帶着呂安走向了關押呂巽的地方。
而張華卻是追上了準備離開這裡的嵇康。
“嵇公,勿要離開是您勸說陛下要赦免這些人,如今爲什麼又要急着離開呢?”
張華平靜的詢問道。
嵇康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愧疚的說道:“是我識人不明,竟與這樣的人結交,我現在就回去,寫文與他絕交!”
張華的臉色有些不悅,他再次搖着頭。
“這些時日裡,陛下要處置這些勾結在一起,謀害重臣,危害地方的奸賊,是您與呂君一同爲奸賊搖旗助威,使得此事久久不能成就是陛下看在您過去的功勞上沒有問罪,難道您心裡不覺得愧疚嗎?”
被張華這般質問,嵇康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
“我願意認罪,我要上書請陛下責罰。”
張華又一次打斷了他,“嵇公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上書請罪又有什麼用處呢?”
“我看啊,您倒不如想辦法來彌補自己的過錯,如此纔是最好的請罪方式啊。”
嵇康忍不住問道:“那我該如何來彌補呢?”
“很簡單,自從廷尉抓獲了這些奸臣之後,他們的族人就在外聲稱陛下縱容小人,廷尉栽贓陷害,您如今得知了這些事情,您可以寫文來與呂巽絕交,但是,也勿要忘記了那些與他一同犯下過錯的罪人。”
“請您一併與他們所有人絕交,告知天下。”
嵇康有些茫然,“我跟他們素不相識。”
“那就訓斥他們的罪行,表示自己永遠不會跟他們的族人來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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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陷入了沉思,張華卻再次說道:“因爲您的緣故,不知有多少士人輕信了奸賊,對陛下不滿,若是鬧出了什麼事來,您要如何面對陛下呢?”
“陛下對您甚是厚愛”
嵇康無奈的搖着頭,“我這就去寫。”
“好,我會令人將他們的罪證送給您,這都是證據確鑿的事情,您可勿要寫錯了。”
張華看着失魂落魄的嵇康,臉色甚是平靜。
這件事,確實有些利用嵇康的嫌疑,但是,這還是要怪他自己識人不明,爲呂巽這種人來發聲,那最後自然也是要他來出面解決。
廷尉所抓獲的這些人,在朝野外掌握了很大的輿論力量,陳騫的名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都快被黑成十常侍那樣的奸賊了。
而在輿論方面,嵇康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不只是他,還有他那幾個朋友,若是他們能一同出面
張華再次眯起了雙眼。
而此刻,呂安也見到了兄長,呂巽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到弟弟,他更是放聲大哭,請求弟弟將自己救出來。
呂安看到兄長這般模樣,自然也是心疼,連忙向荀寓請求,想要進牢房內探望。
荀寓笑着說道:“呂君勿要擔心,您兄長所犯下的罪,是可以牽連到宗族的重罪。”
“只是如今尚且沒有判決而已,或許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進去陪着您的兄長了。”
裴楷看着手裡的文書,腦子裡還是有些懵。
這有備中丞是什麼部門??
爲何自己從未聽說過?
又爲什麼會忽然徵召自己啊??
裴楷今日剛剛忙完自己的事情,就有官吏來到了他的府邸,告知了他一件大事。
他被徵召了。
按理來說,這應當是好事。
可是,這徵召他的人,居然是前些時日被關押起來的荀勖,這也罷了,徵召部門居然還是什麼有備中丞,這讓裴楷直接傻了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直到那官吏離開,裴楷也沒能做出決定,他準備問問自家堂兄。
當裴楷匆匆出門的時候,外頭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婦女,看到出門的裴楷,頓時有人驚呼了起來,裴楷大驚失色,急忙讓馬伕快速前進,完全不敢露頭。
魏晉時期,因爲禮法的管束力持續下降,女性也變得自由,活潑,大膽。
她們會去主動追求模樣俊俏,文采斐然的如意郎君。
例如某位公主,爲了“追星”居然逼的名士通過自殘的方式來躲避。
而裴楷這個人,在如今的廟堂裡,顏值也是獨一檔的存在,據說他深受顏值太高的痛苦,常常會穿着粗陋的衣服,頭髮蓬鬆,也不收拾自己,可即使這樣,還是被人認爲是美男子。
後來顧愷之爲他畫像的時候,特意在他的臉頰上多畫了三根鬍子。
有人問他是什麼原因,顧愷之說:“裴楷俊逸爽朗,很有才識,這恰恰是表現他的才識。”
簡單來說,就是人太俊,不加點東西,總覺得俊美大於才識。
跟鍾會親近的人不少,但是被鍾會親自舉薦的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了。
因此,想要嫁給這位美男子,得到他的人也不少。
裴楷到現在還沒有成家,歷史上最後達成願望的是王渾的女兒,也就是王昶的孫女。
當裴楷趕到了堂兄府邸的時候,堂兄並不在家裡,裴楷也不準備外出,就在此處等候了起來,不知等了多久,裴秀姍姍來遲。
看到堂弟,裴秀有些不悅,“莫不是又惹出什麼事來?”
“並非如此兄長,我得了徵召,您看看”
裴楷趕忙將東西給了兄長,讓他過目。
裴秀認真的看了幾眼,隨即丟給了他,“這是你成就功名的好機會,快去赴任吧,等到了那裡,不要賣弄聰明,不要顯露學識,本本分分的聽從命令,荀勖讓你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三年之後,定成大器!”
說完,裴秀就要往書房走,裴楷卻趕忙擋在了他的面前,“兄長,您好歹讓我知道這是做什麼的地方啊?!”
“我怎麼不曾聽說過呢?”
“這是陛下新設的應對災害,賑濟災害的地方,荀勖來擔任主官,天災愈發頻繁,你目前只讀過書,卻不曾見過真正的災害,所以我讓你不要賣弄,衆人皆以爲此舉不祥,不敢領命。”
“可我卻覺得,荀勖精通經典,詩文,樂律,繪畫,可就這件事,算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了!”
“正好伱也喜歡蓬頭垢面的外出,這個地方最適合你了!去吧!”
裴秀大手一揮,轉身走進了書房。
只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裴楷,獨自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