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儉披着甲冑,坐在馬車上,臉色肅穆,他看着一旁的孫述,眼神很是平靜。
“你便是孫述?”
“罪人孫述拜見車騎大將軍!!”
孫述將自己捆綁了起來,此刻朝着毌丘儉大禮參拜。
毌丘儉下了車,親自爲他鬆綁,“孫將軍,不必多禮。”
孫述身上散發出的酒味,讓毌丘儉皺了下眉頭,隨即他又不動聲色的說道:“我看將軍非常的眼熟,不知將軍孫歆是?”
孫述大驚,“那是我的兄弟!”
毌丘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這般相似,您的兄弟如今就在洛陽,看來你們兄弟倆終於能團聚了。”
孫述趕忙說道:“這都是因爲將軍您的恩德啊!”
毌丘儉隨即跟着他進了城。
孫述交代起了丁奉和施績所囑咐的情況,以及縣城內外的情況。
毌丘儉認真的聽着,當孫述將所有東西都說完之後,毌丘儉方纔感慨道:“將軍高義啊,身爲宗室,放棄那榮華富貴,爲了天下百姓而棄暗投明,實在是令人敬佩啊!”
本來孫述因爲投降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結果毌丘儉這麼一說,他的心情頓時就好了很多。
他仰起頭來,彷彿他真的就是毌丘儉所說的那種志在天下的賢人。
“將軍,我也是爲了當地的百姓不要遭受戰亂”
毌丘儉跟他聊了許久,方纔令人去送他休息。
他剛剛離開,張特便忍不住上前說道:“將軍,我看此人,不過是酒囊飯袋而已,用不着如此禮遇。”
“終究是讓一地百姓免於戰亂,還是有功的。”
毌丘儉只是說了一句,隨即看向了張特。
“我準備出兵武昌,你留守在此處,作爲我的後援,若是事情順利,你就跟上,幫着我控制武昌郡,倘若我進軍不利,你要確保我的後路無憂。”
毌丘儉的作戰風格跟任何一個將軍都不同。
鄧艾以奇,王基以緩,而毌丘儉則是以猛。
說起來,其實毌丘儉的打法很像文鴦這哥們原先是帶頭衝鋒的那種,作爲一個主帥,他在打高句麗的時候,曾“儉爲方陣,決死而戰”,就是跟你正面來狠的,不死不休,誰後退一步誰死。
故而,毌丘儉所打的仗都很有氣勢,他的將士們往往願意跟着他戰鬥到最後一刻,戰鬥極爲兇猛,可這麼做也有一個後果,那就是突進的太快。
歷史上,他打高句麗,乃至打司馬師的時候,都是一個勁的往前突,故而能創造出中國古代東北最長距離的遠征記錄。
這次跟吳國開打,毌丘儉也是做好了準備,先確保自己的退路安全,然後,突就是了!
說胡遵看起來暴躁但是內心細膩,毌丘儉看起來細膩而內心暴躁,就是這個原因了。
毌丘儉一個文弱文士,打起仗來比誰都猛,一個勁的衝鋒猛進。
張特也非常的清楚自家將軍的戰鬥風格,他當即表示一定會確保將軍的退路無恙,讓將軍儘管去衝鋒。
毌丘儉甚至都沒有在縣城內休整,留下張特善後,便朝着武昌出發。
他要攻破武昌,生擒孫皓。
而此刻的孫皓,也是剛剛接到了來自陸抗的書信。
孫皓此時正在吃酒,坐在他身邊的人,模樣酷似孫皓,卻是武將的打扮。
孫皓接過陸抗的書信,隨意看了幾眼,隨即,臉色變得無比的陰沉。
準備給兩人倒酒的岑昏發現了異樣,他的額頭頓時佈滿了汗水,小心翼翼的後退了幾步。
孫皓就這麼看着手裡的書信,一直都沒有說話。
“滾出去吧。”
孫皓冷冷的說道。
岑昏什麼都不敢說,跟着那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走出大殿後,岑昏終於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騎都尉我看,陛下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咱們還是不要打擾。”
岑昏看着面前的年輕人,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
騎都尉負責掌監羽林騎,說的簡單點,就是侍衛騎兵頭子。
官爵也不能說是太高,反正沒有岑昏高,但是岑昏卻對他如此客氣,主要原因是這騎都尉他叫孫俊,是孫皓的親弟弟,倒不是同胞兄弟,但是同父異母,就跟那孫謙一樣。
他的母親乃是張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自殺了,因此是被何姬所撫養長大,兩人雖然不是同父同母,但是兩人一同長大,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孫俊有些驚訝,“陛下爲何心情會不好呢?莫不是因爲戰局?”
岑昏遲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啊。
他最怕的就是皇帝的心情不好,若是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保不準哪句話就得出錯,然後就得去死了。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孫俊,問道:“要不您問問陛下?看看有什麼我們可以去做的?”
孫俊笑着點點頭,“好,那我進去問問。”
岑昏笑着站在了此處。
有個這樣的人也好啊,孫俊跟着皇帝一同長大,爲人俊美,聰慧,而且很擅長辯論,大家都在誇讚他。
皇帝對他也極爲寵愛,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將自己的貼身騎兵都交給了他。
有這樣他們不好詢問的事情,都可以讓他去詢問
就在岑昏等待的時候,忽然,有人走了出來,將什麼給丟了出來。
岑昏一愣,走了幾步,低頭一看。
被丟出去的正是孫俊,只是此刻的他,瞪圓了雙眼,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他的脖頸被切開了,胸前還在往外流血,他已經死了。
岑昏只覺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他哆嗦着往外走,腳步很是僵硬,渾身顫抖。
他嚇得幾乎哭了出來,牙齒忍不住的打顫。
“騎都尉騎都尉,您勿要怪我,我不知道,勿要怪我,我不知道”
當晚,孫皓就下達了詔令,離開武昌,返回建業。
羣臣也不明白皇帝爲什麼如此迅速的做出了決定,卻也只能跟着他進行逃亡,孫皓走的非常快,甚至都沒有等待羣臣們,在走之前,他卻是將自己的岳父繼續留在了這裡,讓他負責保護武昌的安全,直到陸抗到來爲止。
而就在孫皓離開後的第二天上午,毌丘儉的大軍就出現在了武昌之外。
到這個時候,留守在這裡的吳人是又驚又怒。
他們終於知道皇帝爲什麼會忽然撤離,並且是要繞路跑了,同時,他們又不明白爲什麼曹賊的軍隊會出現在這裡。
而毌丘儉在到達此處之後,便與吳國衛將軍滕牧交戰。
雙方在武昌外交戰,雙方的戰意都極爲的充沛,大有不死不休的想法,毌丘儉親自持矛,令全軍列好陣型,隨即領着淮南精銳發動了猛攻。
毌丘儉的猛攻是極爲強烈的,人人悍勇而不畏死,當遇到這樣一夥“亡命徒”後,滕將軍頓時亂了方寸。
滕牧能擔任衛將軍完全是因爲他是皇后的父親,他本身沒有任何的軍事經驗,甚至作戰都需要丁固的輔助。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就擋不住毌丘儉的猛攻,在毌丘儉瘋狂的發動了一波又一波進攻之後,滕牧兵敗如山倒,本人更是直接丟下了大軍就跑路。
武昌落在了毌丘儉的手裡,這僅僅有了一天不到,而毌丘儉沒有進行休整,朝着陽興的方向繼續進軍。
張特趕忙在他身後收拾殘局。
孫皓跑了半路,就得知武昌被攻陷的消息,勃然大怒,好幾個近侍都遭了殃。
爲了避免被毌丘儉追上,他們也只好加快了速度。
孫皓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狗一樣被人追逐!
往日裡的驕橫和兇狠在此刻蕩然無存,他彷彿又回到了年幼的時候,那個家道中落,被衆人所欺辱的時候,相同重複的經歷幾乎讓孫皓髮瘋。
而毌丘儉則是在不斷的加快速度,沿路的吳國將軍們紛紛前往攔截。
可無一例外的,這些人都被毌丘儉迅速擊潰,毌丘儉連着三次擊破吳國的將軍,卻不進行逗留,繼續追擊。
孫皓半路上拋棄了老弱病殘,甚至連幾個重臣都顧不得了,一路狂奔,跑到了陽興,有將軍提議,勿要前往柴桑,應當跑去永修,因爲柴桑距離潯陽太近,若是毌丘儉出現在這裡,那可能柴桑也危險了。
孫皓這次聽從了勸諫,朝着永修的方向逃離。
而到了這個時候,陸抗領着大軍終於出現在了艾縣。
可毌丘儉卻又火速擊破了陽興,幾乎如同索命惡鬼一般跟在了孫皓的身後,孫皓氣的哇哇大叫,卻不敢逗留,只好再次逃亡。
張特卻有點跟不上毌丘儉的進度了。
到了此刻,正準備攻打胡遵的施績和丁奉等人方纔得知了邾縣被攻破,毌丘儉殺進武昌的消息。
此刻,兩人都是毛骨悚然。
他們倆可太清楚毌丘儉了,他們也知道讓毌丘儉殺進腹地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廝不把吳國鑿穿了是不會退兵的!!!
他們不敢耽誤,轉身就要回擊,就在此刻,胡遵卻放棄了攻打那些城池,領兵前來追擊,他的想法很簡單,要牽制吳國的大軍,幫助文欽和毌丘儉完成他們的任務。
就如他最初所答應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