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遍意義上來說,異能這種東西,一向是厲害的,拉風的,一旦擁有,就可以擺平一切的,這年頭有關人啊、能力之類的資料並不多,電影、小說什麼的也沒有在大6普及起來,但若是有心去找,自然也能找到不少這方面的幻想作品,藍梓也曾經看過一些,這些小說或者電影裡,只要能成爲人,自然而然地就能搞定一切,有了能力,你需要考慮的,就只是在什麼時候將它用出來而已,甚至連這一點都不算是問題,如今回想起來,他覺得自己有的時候真是很悲慘。
從擁有異能以來,他就沒有幻想過成爲了人就要拯救世界,或者讓這樣那樣的人都敬仰崇拜他,一直以來,少年的心中並未將異能當成他高於普通人的一種象徵,他從來是個簡簡單單的人,晚上飛到雲上去乘涼,心情舒暢,早上出去吃一塊錢的米粉,若是老闆多加了一點肉臊,他也會感到滿足。這些年來,若是回頭看看,異能固然給他帶來了不少有趣的經歷,但在某些時候,也實在弄得他手忙腳亂,對比書上所寫,委實令人哭笑不得。
飛行這種東西當然是很有趣的,電視上看動畫片,科幻片,主角一飛沖天,翱翔天際自由無比,剛剛飛行的那會兒,藍梓也有想過這些英姿,不過事情真的很悲劇,一方面要擔心被人現,另一方面,飛行並不是想飛就飛,這種事情不光要精神集中,而且幾乎跟跑步一樣耗體力,就算他的體力遠同齡人,飛行的度也算不上快,對比地面,在天空中的感覺,真是慢吞吞的,讓人崩潰。
度的問題也就罷了,最悲劇的事情是,飛太低怕被人現,一旦飛太高,風吹過來就跟刀子割在身上一樣,冬天是最痛苦的,這時候升空,除非是想被大風吹成冰棍,即便是夏天,也得穿了很厚的衣服,戴着頭盔才行,但若是日頭升太高,又會覺得熱,也不好在天上脫衣服,就那樣全身出汗,難受不已。有時候他想,憑什麼小說上電視上飛的那些人就不會這樣呢,委實百思不得其解。
年少時喜歡新奇,有時候也會得意滿滿地做一些冒險動作,有一天晚上從橋上跳下去,打算自由落地,接近水面再把自己拉起來,貼着大河往上游飛——畢竟貼近了東西,有對比,纔會有度感。結果晚上光線不足,一個失誤,整個人砸進河裡,差點沒被淹死。
到得後來,異想天開的覺得,如果能控制能量保護着自己,在天上肯定不會冷,如果掉進水裡,大概也淹不着。他按照自己的幻想“感受天地能量”,一段時間後成功了,高興了一晚,第二天被奶奶送進醫院,被吸入體內的空氣毒素令得全身青、潰爛,成了繃帶人一個月都不能動,醫院治不好,奶奶都差點在給他準備後事了,他現在想起來,如果把這種事情跟其他異能者說,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笑死。
真到學會了控制能量,期間一波三折又是差點送命,這下好了點,力氣變得很大,飛得也很快了,不過偶爾飛在天上,還是會被別人拿着槍當鳥打,飛在火車邊看車牌,都能被人用八寶粥的罐子砸到頭,類似的小意外層出不窮。到得這次,就真的是最讓他感到無力的事情了,研究個穿牆術,結果手拔不出來,卡在牆裡,牆那邊還有個中年大媽在洗澡,不知道讓他看見自己的手,會不會被直接嚇死。
在牆壁上折騰半天,聽到門外傳來馮雪峰的開門聲,他就真是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自己這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啊,又拔了兩三下,他在想着要不要直接用力把牆給拆瞭然後以高衝出房間,那邊的人大概已經進了門。
“你們等等我,我去房間裡拿東西啊。”
玄關與客廳隔着一堵牆,馮雪峰與同學招呼一聲,身影出現在了客廳門口,藍梓哭喪着臉,飛快地用手擦掉臉上的滿頭大汗,身體往牆壁那邊一靠,單手叉腰,做出倚在牆壁上扭頭看電視的樣子。馮雪峰大概有事,只是稍微瞥了藍梓一眼,暫時沒有現異樣,一路小跑往裡面他的臥室,迅經過了藍梓的身側,一邊走一邊隨口說着話。
“寶樹,你下去幫我看着店吧,有朋友來找我,我跟他們出去有事……”
這時候流行收集一些動畫人物卡片,按照製作精美程度分成“金卡”“銀卡”“普通卡”之類的,馮雪峰跑回臥室翻箱倒櫃的找自己的收藏,他話音剛落,藍梓只聽得浴室裡陡然傳來一聲喊聲:“馮雪峰!”頓時將手臂還插在牆壁裡,努力注意着馮雪峰那邊情況的藍梓嚇得全身一震,聽過之後,那顆心纔沒有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馮雪峰!都快要吃飯了你還死哪裡去!已經這個時候了——”
“媽,我同學來找我,馬上回來的。”馮阿姨叫得惡狠狠的,馮雪峰可是一點不怕,輕描淡寫就帶了過去,“對了,寶樹,你有沒有看到我最喜歡的……啊——”
藍梓此時幾乎是背對着拿間臥室,腦袋往後方側着,視野的余光中,馮雪峰出現在門口,似乎是望着這邊,陡然叫了一聲,藍梓陡然轉身,試圖改變位置,將手臂遮住,一轉之下,纔看見馮雪峰跳了一下,嘟囔着:“……原來被我扔牀底下去了。”又從臥室門口走了回去。藍梓長舒一口氣,驚魂甫定,才現自己已經將手從牆上抽出來了。
出來了……他肩膀一垮,終於放下心來,口中說着:“好的。”扭頭看那方纔被傳過去的牆壁,伸手摸上那釘着的千層紙,纔剛剛觸碰到,陡然收回了手,事情有些不對。
方纔只是被他的指尖稍稍碰了一下,那千層紙的一點,便彷彿麪粉一樣的飄了下來,已經被他碰出一個細小的坑洞,剛纔被他穿過的紙片、牆壁與周圍都有着些微的變形,這變形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看剛纔碰的那一下,說不定這時候被穿過的地方都成了粉末。他也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退了兩步,不敢再碰。隨後轉身往外面走,這時候,兩名馮雪峰的同學已經進來了客廳,左右打量,與藍梓打了個招呼:“哥哥。”
藍梓點頭笑笑,心裡卻是有些擔心,那裡都變成粉末了,大概不多久就會全都掉下來,被人現了怎麼辦。不過問題應該也不大,就算生了詭異的事情,至少不會跟自己聯繫起來了。就這養出了客廳,馮雪峰也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將一大摞卡片拿出來炫耀着:“哎哎,來看看我這幾張。”
一個同學指了指牆上的作業本:“你真的每天打這個啊?”
馮雪峰擡起頭,隨後笑着將卡片遞到另一個同學的手裡,走了過去:“當然啦,每天都有練,都跟你說過這是軍隊裡的鍛鍊方法了,你不知道,我的手現在很硬了,這都是刻苦修行的結果,嗨、哈——”
馮雪峰在那些本子前得意地擺出專業的拳擊動作,兩條腿跳躍着,憑空揮了兩拳,跟身邊的兩名同學炫耀。藍梓心頭升起某種預感,站在門口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也不知道該出聲呢,還是不出聲。隨後,只見馮雪峰順手一拳打了出去。
藍梓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轟——
像是一拳用力轟在了麪粉裡的響聲,白色的粉塵轟然撲了出來,將三個人的上半身都給籠罩了進去,馮雪峰收不住力道,手臂大概也穿過了牆,身體撞在了牆上才停下來。
一時間,有咳嗽的聲音,但馮雪峰的兩名同學呆在那裡根本沒有更多的反應,馮雪峰也退後了兩步,跟同學站在一起,呆呆地望着前方,無法將腦中的邏輯跟眼前生的事情聯繫起來,藍梓睜眼望過去時,只見三名正太滿頭滿臉的白灰,下意識的搖着頭,拍打着頭上和臉上的粉末,三個人都有點懵,望着牆壁上開的那個洞。
幾秒鐘後,洞口的另一邊,馮阿姨的臉像鬼一樣的緩緩出現,面無表情,她的臉上也沾滿了白灰,被水衝成了滿臉的泥漿,這時候看起來,有點恐怖。母子倆就這樣隔着破洞面面相覷……
藍梓捂着額頭,懷着複雜的心情出了門,還沒下到一樓,只聽二樓的房間裡陡然傳來一聲大喊,聲音嘹亮憤慨,附近街道上的其他人也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馮!雪!峰——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你不要每天打牆!我說過過少次了你不聽!你現在總算把牆打爛了!你給我等着!你等我出來……”
砰的一聲,兩道身影從二樓房門裡出來,那是馮雪峰的兩名同學,穿下樓梯帶着滿頭的白灰跑掉了。藍梓下了樓,附近道路邊,兩名正在下棋的老頭聽着上面的聲音,一個人搖了搖頭。
“唉,雪峰這孩子又闖禍了……”
藍梓的心裡有些內疚,不過出於許多考慮,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上去自比較好……
***
馮雪峰當晚被母親追着打了一頓,當然,這對他來說並非是什麼稀罕事。反倒從第二天開始,他就已經變得信心百倍了,早上遲早餐的時候,有人問他昨天爲什麼被打,這小子非常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其實是我的不對啦……”
一衆鄰里大驚失色,還以爲他被打傻了。這些年來,他說自己不對的事情可是一次都沒有,當然,重點是在於更加輕描淡寫的後半句:“……我昨天練拳的時候,不下心用力太大,把牆給打穿了,也難免我媽會生氣。”
至於牆爲什麼會變成粉末,這件事情就實在是想不出答案。這年頭還沒有後來那麼普遍的大衆化新聞節目,否則大概會以頗爲神奇的標題登上晚間八點檔的新聞。而且既然牆是自己打穿的,馮雪峰也就懶得跟人說那麼蹊蹺的事情讓人產生這樣那樣的討論和懷疑。反正,第一,牆穿了,第二,我打的。這就夠了。
幾天後的傍晚,夕陽西下,光芒將山腰下無人的工廠廢址染得通紅,一道身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似緊張、似輕鬆,目光堅定,隨後,陡然間朝着前方衝了過去。
面對着逼近的牆壁,他以矯捷的身姿,毫不猶豫地起跳!
碰!
藍梓的身體撞在牆上,隨後呻吟着摔倒在了牆腳下。
痛死了,還是找不到感覺……
那天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揉着撞疼了的肩膀從地上爬起來,他沒精打采地走出幾米遠,隨後看了看那堵牆,不管怎麼樣都無法重現那天的手臂穿牆經驗,過不多久,他嘆了口氣。“啊”的大叫一聲,朝牆壁再度衝了過去,臨近牆壁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閃出了光芒。
轟隆——
牆壁穿了,巨大的石塊漫天飛濺,藍梓站在那兒,回頭望望被撞倒了的牆,周圍石塊還在飛舞,不時砸在地上,他順手將一塊大概百斤重的碎塊打出幾米之外,聳了聳肩。
算了,就這樣了。
反正穿過去也會變成粉末,不也是爛掉了?這幾天想穿牆術想得好累,他決定休息一下,原本還以爲在學校裡會有一場架打,不過四人幫這幾天開始將保護費還回去,他也收回了自己的二十五塊錢,看起來應該是沒有事情了……
同樣的時刻,老水泥廠廠房附近的草叢中,兩個男人正在尋找着什麼東西,幾天前在這裡生過一次黑幫的大火拼,如今這草地上掉落着巨大的石塊與斷裂的磚牆,也有着一些燒傷的痕跡,甚至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那場火拼之中,據說不少人被炸彈炸了下來,屍體就是掉在這一片,當然,眼下也已經被警方清理乾淨了。
天快要黑了,其中一個人直起了身子:“沒找到啊,會不會不在這裡?”
“應該在的,林峰爲人謹慎,特別是在行動的時候,他隨時帶着那樣東西,隨時做階段記錄,當初跟我開玩笑,就是怕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他屍體上沒有,警方也沒找到,肯定是臨死的時候扔出去了……”另一個人搖了搖頭,從身上拿出手電筒來,“繼續找吧。”
於是兩人繼續尋找着,天黑了,工廠噪音轟鳴,兩道手電光在草地上晃動,偶爾其中一人會站起來,皺着眉頭望向上方廠房那被炸出來的巨大缺口。大概到了九點鐘的時候,其中一個人陡然站起來朝另一人揮手,他的手上拿着一個黑色的盒子,上面沾滿了泥濘,盒子上看起來,也有幾個特殊的按鍵。
兩個人回到附近的小車裡,拿出了手提電腦,將一些插頭接上,不一會兒,電腦上顯示出了一些東西,那是一組照片,以及一份由摩斯碼組成的短促而混亂的情報,照片上顯示的是郭瑩等人的照片,戰鬥的時候只有寥寥幾張,被抓之後也照了幾張,儘管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清楚三人的臉。兩個人在這些東西里,尋找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三個人大概都是學生……兩級到三級左右的力量,這個跟我們之前的判斷相符……林峰抓住了她們,但是……”
“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她們有後援?”
“你想說是她們的後援造成了工廠上面那麼大一個洞?”
“我覺得不靠譜,上面沒有搶戰的痕跡……這麼多人還沒來得及反抗就死了……五級進化者?”
“我調查了警察那邊的勘察結果,說是大規模的炸藥,還是事先安放好的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如果說是這三個人事先預料到了自己可能被抓,又判斷了會被抓過去上面的那個房間,所以事先做了安排,然後林峰真的中計了,這樣一來……”
“……反正警察也不可能在調查結果上寫上是五級進化者乾的……信一半吧……這周圍的確沒有什麼抓了人之後適合問話的房間,但我總覺得如果能做到這樣,把自己被抓以後的事情都預料到,那也太聰明瞭……”
“先查查這三個人的資料,再做進一步判斷吧……”
“嗯。”
兩人點了點頭,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