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重力其實是一種相當奇妙或者說詭異到令人難受的感覺,即便擁有這方面的天賦許多年,也經歷了不少次,當真正將力量運作到極致甚至越極致時,他還是會感到些許的不適應,彷彿全身都在造反一般
最要命的其實還是心理上的感覺,陡然間在萬有引力的反方向施加兩倍的重力場,人會感覺到整片大地在突然間懸在天空上,大地在上,天空在下,人就朝着那無盡深淵裡掉下初的時候,這種墜落感會讓人覺得永遠也到不了地面。
隨後便是在精確的控制下讓重力傾斜,一部分的力量抵消了萬用引力,另一部分則讓他感受到了上與下的不斷偏移,大地就在身體的一側,變成一堵巨大的牆,無數的大樓、建築橫着從牆上長出來,道路、車輛、行人就彷彿豎着呈現的壁畫,腳下仍舊是永遠無法着地的虛空,這種悖離常識的感覺會令你覺得幾乎一輩子都要在天空與大地的夾縫中持續墜落下去。
飛到一半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到達極致了,全身繃緊,腦袋充血,然而在這裡不可能放棄,一旦放棄維持這種能力,先就會令得全身內臟都在瞬間逆轉的重力下受傷,就算能夠度過這一關,從高空中掉下去的後果也是整個人都被砸成肉泥。
橫着看過去,當身體終於掉過那片海岸線時,他才儘量小心地開始將自己操控的重力方向朝萬有引力的方向靠,並且不斷減少着力量,等到空氣中只有重力之後,接下來要做的,又是從重力的反方向施加引力,努力將重力抵消後,再不斷減少他下墜的度。
口鼻甜,或許早已經開始流血了,全身都是麻木的,他的下墜度不斷減慢,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之後,又開始掉下度加到一定程度,便又開始減慢,終於,砰的一聲掉進海里。
海上只有風浪聲,這裡距離那片海港已經很遠了,附近連船隻都沒有,海浪翻涌着,大概過了半分鐘,譚羽然才“譁”的從水裡冒出了頭,吐出口中水,躺在波浪上,全身疲憊欲死。
“這次夠高了吧……國家跳水隊早該收我進去的……”
虛弱又得意地說了一句,他伸手在水上用力一拍,因爲槍管爆炸而受傷的左手這時候在海水裡泡着,痛得驚人,卻也恰到好處地緩解了腦部的麻木感。在海面上飄飄蕩蕩的,他努力地平復着自己的呼吸,望着那片海岸,正打算做下一步的動作,一隻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砰的砸在他頭上,將他“唔”的一聲砸進了海面之下。這一下變起倉促,他在水裡手舞足蹈地撲騰了好多下才再度讓鼻孔接觸到空氣,雙手也憑藉着意識試圖抓住打他頭的那樣東西,定睛一看,他把滿口滿鼻的海水都嚥了下去,眨着眼睛用力咳。
“開什麼玩笑……誰從天上扔蘋果下來……”
擡起頭,譚羽然也愕然地看見了天空中追逐的兩人,隱約間,前方那道身影已經撕扯起了周圍的能量,那狂暴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形態聚集起來,朝着後方的追趕者直接轟了出去,那能量的光團不止一顆,第一顆才轟出去,第二顆已經被撕扯、聚集起來,轉眼間,天空中就彷彿架起了一支子彈無限的機關槍,後方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鋪天蓋地的力量給淹沒了……
譚羽然看得目瞪口呆,接觸進化者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夠這樣自由且毫無顧忌地將能量具現,搓扁捏圓的……
藍梓並不知道下面有人,此時他正專注地用出了全身力量對付身後的追趕者。
並不清楚這些異能者都有着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如果對方開槍,自己肯定也是掛定了,在這種緊張與害怕之下,他只能儘自己最大的能力,統合起最多的能量,努力將對方一次性轟殺至渣,當然,由於沒有鍛鍊與參考的機會,他也並不知道,後方那人在這樣高的追趕之後,幾乎已經變得比譚羽然狀況更差,屬於那種一躺在地上就會好幾天都起不來的情況,他轉身的那一刻,這人正通過對講機努力地與同伴取得聯繫,試圖告知他們自己已經無法追趕的情況,前方亮光閃起,還未反應過來,他就被轟過來的能量團包圍了。
爆炸響起在海面上,像是煙花一般連續不斷地綻放開來,當然,這種能量的流竄比之煙花要顯得黯淡,卻危險了不知道多少倍,一顆、兩顆、十顆、二十顆……在那人划着拋物線完全掉落海面之前,連續幾十顆的能量球無一虛。
事實上,能夠像這樣一擊就中,藍梓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但隨即就明白過來,說不定對方有能量罩之類的東西,自己轟完他就反擊了,確定他被打得朝後拋出去,並且沒有能量罩,藍梓便猜想,說不定是迂迴戰略,於是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鬆,照着拼命打,待到那人全身燃燒着奇奇怪怪的火焰拋落到遠處的海里,在海面上沉沉浮浮似乎沒反應,藍梓才微微有些放鬆,但隨即又緊張起來。
這事情說不通啊,自己對異能之類的東西幾乎完全不瞭解,也沒經過很系統的訓練,這人是有組織的,單說經驗就肯定比自己豐富得多,怎麼可能就這樣被自己打死了……當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萬一像一些小說裡說的那樣是耍詐呢,異能的世界怕是什麼都有可能生,這樣一想,全身緊張起來,前後左右看了好幾遍,確定這東西不是金蟬脫殼跑到了自己背後做偷襲,也不敢下去看那海面上的屍體,轉身就以最快的度跑掉了。
無論如何,真假都好,他剛纔既然追不上自己,自己只要全力跑,總是沒問題的,到了覺得安全的地方再來反省這些事情好了!
譚羽然在下面拿着那隻蘋果,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隔得太遠了,人是看不清,但總能夠感受到天空中的那種狂暴,那種幾乎毫無節制、壓倒一切的力量,雖然戰術上來說,可以做到這個程度的人肯定有更多更輕鬆的方法結束戰鬥,但這樣的戰鬥方法,或許才能夠表現出自己的強勢與骨子裡的對對手的那種輕蔑吧,打完看也不看,轉身就跑掉了,這人估計有急事,順手解決對方而已……話說回來,他跟辛牧陽絕對有共同語言……
“看看這倒黴孩子變成什麼樣了……”
那屍體掉落在海面上,火焰還在沉浮的海水中燃燒了一陣,譚羽然喃喃說着,朝那邊遊了過去,遊動的過程中,才陡然想起了看過的資料……飛行、操控能量,不會是他吧?怎麼可能……游到近處,那屍體被炸得其實只有一小半了,焦黑焦黑的,不僅僅是火焰的傷害,還有各種各樣的電傷、凍傷、風力割傷,聚集在同一具屍體上,詭異得出奇。
不是單一的能量掌控,這種複雜和強度……
他看了看手上的蘋果,隨後在水裡持續看了半分多鐘,才終於確定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手機,晃了晃海水,隨後撥通號碼。這年頭外界還是大哥大風行,然而在軍隊或者特種部隊裡,已然有了更輕便的型號,防水防震,這時候聚精會神地看着小屏幕上的標誌,待到接通,下意識地將蘋果按在了耳朵上,說了聲“喂”之後才換上手機。
“喂……白石,我撿到不得了的東西了,明天要請我吃飯……”
那邊似乎正有事情在忙:“現在有任務,羽然……”
“還有,我大概看到了家安!”
“……你現在在哪裡?”
“呃,說起來你不信,我在海里,距離維多利亞港至少有六七海里的地方,然後我撿到了一顆果實,還有一具屍體,應該是被家安轟成渣了……”
“我說了你肯定也不信……”
“什麼?”
“我們正朝你趕過去……”白石在那邊笑了起來,“我幫你接入行動頻道,對了,家安呢?你留下他了?”
譚羽然回頭望了望那片空空如也的夜空,片刻,方纔說道:“沒有,他跑掉了……”
一個多小時後,藍梓從島嶼的另一側飛了回來,上了太平山,往維多利亞港那邊看。
他暫時放棄離開的計劃了。
還是不清楚那些水果的底細,對於異能啊,這個世界上的異能者資料也並不清楚,在空中的時候他也在想,或許自己很厲害,是真的把那人幹掉了呢,出其不意也好自己力量真的很強大也好,但這樣的事情其實只能一時yy,真到再生了,自己還是得謹慎謹慎再謹慎,肯定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人的,或者在街上被現了,那人對自己開一槍,自己也躲不了,或許自己可以僥倖這一次,再僥倖下一次,但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疏忽一次就完了,只要有一次遇上比自己厲害的,自己就死掉了。
所以還是要謹慎。
很想走,不跟這些事情攪合在一起,他是真的怕死、甚至還怕痛,可是現在已經確定了跟水果有關的那幫人應該是壞人,這麼多壞人在這裡到底要幹什麼呢……
香港要回歸了……
如果是跟這件事有關,自己會飛,似乎也很厲害的樣子,要是遇上他們要幹什麼事,偷襲一下就跑掉應該沒問題吧。
一面告訴自己要謹慎,想着這些,又漸漸地開始用僥倖心理開導自己,嗯,自己飛得很快,能量也用得很厲害,等等等等……他望着那片夜景,坐在太平山頂的一處臺階邊,雙手託着腮幫,一張原本就顯得年輕稚氣的臉苦惱地皺成了包子。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遊客中間,一名穿着白色休閒裝,梳着兩條辮子,手持冰激凌甜筒的少女正皺着眉頭朝他這邊望過來,隨後,同行的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
“芥末,走了,我們去那邊……你在看什麼……”
“沒有……”少女笑了笑,“有個人很像阿梓哥哥,坐在臺階上,以前他想事情的時候就喜歡捧着自己的臉這樣揉過來揉過去的……呵呵……”
“不是他吧?這裡可是香港……也不是說不可能啦,但是……”
“也是……”
兩名少女在遊人中走着,燈火迷離往下一處觀景臺的方向,不一會兒,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