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一幕你會想到什麼?”
風吹過,太平山頂,維多利亞港的繁華夜景盡收眼底。陳旭站在觀景的平臺邊,在他身邊的是一名穿着基督教神父服的中年男人,他有一雙湛藍色的眸子。聽得神父問話,陳旭笑了笑。
“日不落帝國的餘暉?作爲一個英國人,我猜這是你最感慨的地方吧?”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日不落帝國也只是過去,沉湎於過去只會帶來災難,作爲一箇中國人,我想你對此應該有最深的體會。”
“上帝也不能一成不變?”
“本來就不存在的,怎麼變?怎麼不變?”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主教的,你現在說的話讓我覺得你像個和尚,不像神父……”陳旭笑着聳了聳肩。
神父望着那方的那片夜景,也是爽朗地笑了起來:“和尚和神父又有什麼區別?宗教的意義是讓人摒除痛苦,獲得勇氣,教會先是爲了傳教,關於本質與過程的偏差在人類社會裡屢見不鮮,社會的本質是希求公平以促進協作,然而爲了保證公平而存在的政府,先就要明白不公平的意義,同一句話經過三個人的轉述就能產生偏離與欺騙,你又怎麼能要求領導者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聽起來你好像要把自己的理念傳播給我的樣子。”
“神父的職業習慣,不過你這樣的人真的有點難展。”
“那是真的很難了,別忘了我也曾經是神父。”
“是啊,區別在於你比我更虔誠……”神父頓了頓,“那麼,陳旭兄弟,今天打算推銷些什麼給我,我猜應該不會是即將到來的那批韓國羔羊吧?”
“樸羔羊我們倒是應付得了,任何搞政治的都不具備殺傷力……”陳旭趴在欄杆邊喃喃說了一句,“問題不在於我推銷給你什麼,而是你們本身的打算怎麼樣。”
“一切都爲了對付真理之門,如果能聯合當然最好,在這方面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並且完全可以聽從你們的安排,而爲了使這次的摩擦不是太激烈,提前將事情引爆當然是最好的辦法,問題在於,誰知道真理之門這次爲什麼選中香港,誰又知道它們會怎麼做,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沒有足夠的誘惑,誰都不會亂動的。”他皺了皺眉,“而且,對於你們這次想要先將矛盾引的手段,我們並不是十分贊成。”
“如果是你你覺得該怎麼做?”陳旭扭頭問他。
“所以我只是說:並不是十分贊成……”神父笑了笑,“你們的手段如果用得太強硬,引起反彈怎麼辦?真理之門還沒有開始動,你們激怒了象神,激怒韓國,甚至激怒高天原,再把黑十字、黯淡王庭這些邊緣組織扯進來,甚至把美國人也扯進來,大家先打一場,到時候等到交接,你們是沒事了。真理之門至少不會刻意去破壞香港迴歸,但他們真的要進行什麼事情的時候,你們扛得住嗎?”
“扛不住也要扛。”陳旭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開口:“你應該明白香港迴歸對於中國人的意義,一百五十年來的中國近代現代史,這是最重要的時刻之一,如果亂來,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難道還能對全世界宣戰?”
“我說過,政府組織都是有顧忌的。”陳旭笑了起來,“我們要嚇到的是那些小組織,在黑暗世界不被認可,以爲自己無牽無掛打一槍就可以走,撿到便宜算是賺了沒得賺也無所謂的那種。再加上八年前的那些事,有些人必須死,我們也不希望事態無節制地擴大,但事情這麼複雜,就跟走鋼絲一樣,總有按不住的時候。”
“可真理之門會是全人類的敵人。”神父眼中的藍色變得更深了一點,深海的顏色,“老實說,它們讓我懷疑自己的信仰和人生觀。”
“從認爲沒有上帝變成了認爲上帝存在,還是從覺得上帝存在變成了不存在?”陳旭饒有興致地問。
神父看了他一眼:“兩者都有。”
“和我一樣啊……”
喃喃低語中,兩人都笑了起來,片刻,神父準備離開。
“看在大家都爲了全人類而奮鬥的立場,樸正元的事情我會去拜訪自由領域的沙度克·萊茵,讓他居中調停,順便建議英國方面施壓,如你所說,政治人物並不具備殺傷力,這次在韓國內部,金大中的參選總統估計已經讓他很疲憊了,問題不大。另外,我們知道真理之門在歐洲的第二號人物,代號‘潘多拉’的女人已經進入香港了,按照上次在歐洲交手的資料,她的能力相當於第五級的進化者,非常可怕,你們要當心。”
“潘多拉的事情我們倒是已經知道了……”陳旭看着他,“沙度克也已經過來了?”
“他跟樸正元有交情……呵呵,真不該跟你說的,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是政府的走狗了……”
“滾!”陳旭看着他走出幾步,又道,“對了,方長明天抵達香港。”
神父愣了愣,隨後回過了頭:“方少白?他真的來?”
“你說呢?佩恩學長。”
“樸正元來得真不是時候。”被稱作佩恩的主教喃喃說了一句,隨後有些無奈地搖着頭,“雖然美國那種給進化者分級的方法未必準確,不過方先生在八年前就是全世界都不到十位的六級進化者之一,藍將軍去世以後,他甚至有可能是全世界最強的一位,這一過來,很多人怕是真的不敢動了……”
“誰知道呢。”陳旭嘆了口氣,“藍長還在的時候都能生八年前的那種事,何況現在……”
風吹過來,這嘆息聲便被卷在了風裡,對於八年前的事情,彼此大概都有着不同的感受,略站了一會兒,正要離開,神父的身體微微一僵,皺着眉頭感受了一下,又走出兩步,纔有些疑惑地回過了頭,陳旭已經站在平臺邊緣朝城市的方向望過去了。
“剛纔……好像出了什麼事……”
“我也感受到了,距離這邊比較近……那邊的樓房,好像是……一次能量爆……”
兩人在那兒等了十分鐘,隨後,各自手下的成員將消息報過來時,神父才真的有些驚疑不定:“我們注意到了幾名真理之門成員的異動。”
“我的人也觀察到了,好像是因爲剛纔的事情,他們朝那個方向過去了……”
“其餘的人也會跟着動起來的怎麼說來着……狗屎運啊,這下子,你們要的導火索……不就出現了麼……”
藍梓走在城市的街頭,思考着不久之前生的事情。
蘋果被拍碎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東西跑了出來,不過,對於鬼怪這類未知的東西,他其實是不怕的。
這種思維乍看起來未免奇怪,但實際上也合情合理,他一直覺得自己之於人類算是異類,但其實,對於擁有異能這種事情,一方面害怕被人知道,另一方面,在許多時候也難免有一種優越感,這種優越感不能在人前展露,有點錦衣夜行的遺憾,但是如果展露在某種“非人”事物的面前,卻是可以肆無忌憚的。
我既然能感受到你,說明你就不是什麼非常厲害的東西,也說明,我的力量,對你是有效的,就像上次那隻橘子,不是也沒在自己面前起什麼作用!果然,當力量在空中展開,狂暴的能量肆虐之後,那種奇怪的感覺便消失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大約是鬼魂什麼的在陽間太脆弱吧,能量一吹就死了。
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看着地上被拍成渣的那隻蘋果,回想起半年前那隻狗的下場,便又把這些爛蘋果渣又掃回了盒子裡,揣在身上,如果這隻蘋果還有什麼古怪,自己就找個地方把它燒成灰,拿一份衝進馬桶,其餘的以後在什麼東南西北海每個海扔一份,倒看看它能不能讓海里的魚都變成怪物!
這樣的主意打定,心下甚爽,再加上在天台上那次帥氣的能量爆也令他對自己很滿意,走在街上看看夜景旁邊店鋪櫥窗裡的電視,暫時忘記了要離開香港的心情,不過,十多分鐘後,他的心頭也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妥的感覺。
回過頭,人羣、城市依舊,看不出絲毫不尋常的情況來,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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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個小丑。
伸手觸摸着口袋裡的盒子,這個城市讓他覺得不安全了……
同樣的時刻,城市的另一端,譚羽然在人流稀少的街道間停下了跑車,街尾,兩輛小車也緩緩停靠在了路邊。
“八點半……”他看了看手錶,“聽說樸正元要來,這些人終於拿出勇氣來了,真是……”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邊打起來應該可以把影響減少到最小了……”
“連跟蹤都這麼沒有技術含量!”推門下車,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輕蔑和冷然,“譁”的緊了緊外套,直接走向道路一側,隨後轉過了身,對那邊做了個簡單的勾手動作,接着比出一箇中指,轉身走進那片黑暗的巷口。
附近幾條街道的路邊,相繼有車輛停了下來,十多名韓國人從車上下來,從不同方向66續續地進入了這片蛛網般的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