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母的眼神頓時一愣，吃驚的看着鬱父，呆愣愣的眼球一動不動，隨即眼神一亮，一行略帶渾濁的淚水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等了一輩子的話，到底還是聽到了，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我........”鬱母艱難的張嘴，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除了一個“我”字，其他的，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
“我知道！”鬱父握住鬱母因爲着急，而開始費了揮舞起來的手臂，溫柔的看着她，用了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附在她的耳邊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說，你也愛我，是不是？”
話音剛落下去，便看到鬱母的臉色有些異樣，眼神也有些躲閃，儘管變化也是很細微的，病痛已經讓她的感統遭到了破壞，可是，鬱父還是一眼就辨認了出來，他的小婉這是害羞了。
畢竟夫妻幾十年，早就學會從對方的細微變化裡察言觀色，恰巧小婉又是那種不管多少歲，有時候就是會露出小女孩兒一樣的羞怯表情來。
“呵呵........”知道自己猜的一點兒沒有錯，鬱父笑起來，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獎勵的孩子一般開懷。
看着鬱母的臉色忽然變得紅潤起來，雖然自己的情話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可是，到底鬱父還是知道“迴光返照”的，知道時間不多了，儘管很是捨不得，可是，自己到底不能自私到佔用她所有的時間。
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女兒。
輕輕拉起自己愛了一輩子的人的手，鬱父使勁兒將涌起來的眼淚壓抑下去，看着鬱母，柔聲說道：“想不想跟言言聊一會兒？”
嘴裡不能說，但是點點頭，還是勉強可以的，看着他點點頭，鬱父最後深情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爸！”看着鬱父從病房裡出來，鬱言忙將輪椅推過去，急切的看着他，說道：“爸爸，怎麼樣了？媽媽怎麼樣了？”
“她想跟你聊聊，進去吧！”
推開門，看着病牀上的人依舊是靜靜地躺着，只是，眼睛卻是微微睜開着的，正靜靜的盯着自己在看，鬱言愣了愣，一顆心稍稍放下去了點兒，真的好擔心，自己進來，看到的不是睜着眼睛期待着自己的母親。
“媽......”一開口，鬱言的眼淚又大顆大顆的滾了下來，剛纔放鬆下去的心，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因爲，不管媽媽是不是醒着的，她都很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一次，就是他們母女的最後一面了。
“.......言........”看着鬱言滿是淚水的樣子，鬱母心裡疼痛，可是，很努力的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媽~！”看着媽媽那麼辛苦的樣子，鬱言忙加快速度將輪椅推過去，一把抓住鬱母的手，說道：“媽媽，我.在呢，我在.......”
“言.........好........”鬱母張着嘴，使勁兒伸着脖子，看起來像是呼吸
不順暢一樣，其實她是在很艱難的說話，只是，聲帶似乎已經不受控制了，只能發出兩個破碎的音節。
鬱言看着這樣艱難的媽媽，早已經泣不成聲，即使只聽到了兩個字，可是，鬱言還是明白媽媽到底是想要說什麼的，她其實是想說：“言言，你要好好的！”
“媽！我知道的！”對着鬱母點點頭，鬱言將媽媽扶住慢慢躺回傳上去，說道：“媽媽，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媽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到鬱言這麼說，鬱母急切的眼神這才放鬆了下來，看着鬱言，慢慢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可是，隨即目光又晦暗下去，目光轉了轉，落在了鬱言坐着的輪椅上。
“哦，我沒事兒的！”不想讓媽媽到了最後還帶着擔心，鬱言忙擦擦眼淚，笑起來說道：“就是骨折而已啊，醫生說恢復的很好，過不了多久，就又可以像是以前一樣了，所以，媽媽，不要擔心！”
目光停留在鬱言臉上，鬱母的眉心微微皺了皺。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連心的到道理，反正這時候，鬱言忽然發現，媽媽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她都能立刻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毫不費力，完全就是能感同身受，所以，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眼神，鬱言都能明白媽媽心裡的想法。
“以後我會小心的，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看着鬱母眼睛裡的擔憂還是沒有散下去，鬱言又忙繼續對着他笑笑，說道：“我保證，真的！”
得到鬱言真誠的保證，鬱母眼神裡的擔憂這才鬆了下去，鬱言心裡也稍稍鬆了些，拉着鬱母的手坐下來，說道：“媽媽，我做了一個夢.......”
看着鬱母的眼神裡又微微露出亮光來，知道媽媽是對自己的話題感興趣了，鬱言微微一笑，又繼續說到：“你你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兒嗎？那個布藝娃娃，我當時特別喜歡，但是你沒有買給我，後來，我就生氣了？”
孩子成長中的每一件事兒，做父母的都是清清楚楚的記在心裡的，所以，鬱言一提起來，鬱母的眼神就開始發亮，雖然說不出來，可是，她還是可以清楚的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的。
“呵呵......我那時候可真的不懂事兒！”鬱言將媽媽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着，說道：“就爲了個娃娃還天天跟你吵架，真是不應該啊！”
看着眼神愧疚的女兒默默流着流眼淚的樣子，鬱母心裡也是一酸，雖然她記得孩子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可是，她也只是出於本能的想要參與孩子的成長，而不是記着孩子欠了她什麼呀，哪個孩子不犯錯呢？
事實上，聽到鬱言提到這一茬，鬱母心裡也是難受的，不就是個娃娃嗎？可是，自己卻沒有滿足孩子那麼一個小小的願望，以至於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孩子心裡的一個坎兒，要是時光可以倒流重新來一次的話，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將那個她喜歡的娃娃給買給她。
“........言
.......”嘴裡說不出來，鬱母急的想要用手摸一摸自己滿是愧疚的孩子，想要告訴她，沒事兒的，媽媽不怪你，媽媽永遠都不會怪你的啊，倒是媽媽對比起你，沒有將你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你.......
可是，到底是沒有力氣，手臂只擡起了一半兒，鬱母的手又耷拉了下去，手臂砸中牀鋪的聲音將引起了鬱言的注意，忙擡起頭來，就看到鬱母正一臉焦急的看着她，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媽媽，別這樣！”知道媽媽其實也在內疚，鬱言忙笑着說說道：：“我的夢媽媽還沒聽呢，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又回到了小時候，只是，這一次，媽媽你知道嗎？你竟然把那個娃娃買回來給我了，呵呵，這一次，我們也沒有吵架，我更沒有跟你鬧脾氣呢！”
鬱母的眼神愣了愣，其實是在問是不是真的，鬱言忙點點頭：“恩，是真的，所以，媽媽，謝謝你，現實生活中你沒有給我的，謝謝你都在夢裡給了我，真的謝謝你！”說着，鬱言俯下身，在鬱母的額有印上深情一吻，又湊到她的耳邊去，說出了一直放在心裡，卻沒有機會說出來過的話。
“媽媽，你和爸爸養育了我這麼多年，辛苦了，我愛你，媽媽！”
鬱言的語速非常慢，一字一頓，足以讓鬱母聽得清清楚楚，在鬱言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去的時候，一顆豆大的淚珠從鬱母的眼角花落了下來，跌到鬱言的手背上，滾燙的觸感讓鬱言渾身一顫，眼神頓時愣住了。
好一會兒，鬱言才慢慢的擡起頭來，像是電影慢鏡頭一樣，不是不想動作利索些，只是，明顯感覺身體在此時此刻已經不受自己的控住了支配了。
因爲，心裡隱隱清楚，發生了什麼。
目光一寸寸的移到鬱母的臉上去，先是微微上揚了嘴角的脣，然後是因爲插了太久的呼吸機而有些紅腫的鼻子，接着，就是眼睛，那雙無論何時都是溫柔的滿含笑意看着自己的眼睛，美麗的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樣的眼睛.......
多麼希望它們依舊是睜開着的，可是，很遺憾，這一次，卻是閉着的，眼角掛着一顆還沒來得及落下去的淚珠。
“媽........”聲音早已經沙啞，即使是悲痛欲絕，使出渾身的力氣呼喊，可是，出來的聲音依舊只是沙啞而低沉的沒有太大的動靜。
“嘭--”病房的門忽然從外面被撞開了，鬱父出現在門口，先是愣了愣，隨即便明白了，忙奔跑過去，一下子撲到鬱母身邊。
“小婉？小婉？”不管是怎麼樣肝腸寸斷的呼喚，也再也不能將自己的愛人喚醒了。
知道媽媽再無沒可能醒過來了，聽着父親在耳邊悲愴的大哭聲，鬱言明白自己作爲一家之主的責任，心裡再痛，也不能就這麼倒下去，咬咬牙，將眼淚逼回去，鬱言看着母親，靜靜的說道：“放心吧，媽媽，以後，爸爸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