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本以爲在冷天煜身邊她會睡不着,可漸漸地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放棄了所有抵抗,呼呼睡去。
冷天煜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剛剛對他全方位戒備的女人,轉眼就睡得香香甜甜?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冷天煜無奈一笑。
這個平凡又不凡的夜,註定有人歡喜有人憂,沈席湘獨坐在露臺的藤椅上,輕輕啜飲着杯中的紅酒,雙眼平靜地注視着院中草坪,看不出情緒。
她已經訂好了返程的機票,回想當時訂票的心情,那真是要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
很多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當然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她本來確實還打算留下來“拼搏拼搏”的,或許冷天煜經過這麼多年,會發現自己的好也說不定。
可是剛剛,她無意從冷天煜的臥房門口經過,聽到冷天煜對溫暖說,他有成爲溫夜父親的打算,那一刻沈席湘明白,自己留下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溫暖也許不夠了解冷天煜,可她沈席湘可以通過冷天煜呼吸頻率的起伏,摸清他今天是高興還是陰鬱。
她不是冷天煜的誰,冷天煜也從來沒有許諾過她任何事,可是愛一個人就是這麼奇怪,即使曾經高傲自命不凡如她沈席湘,不也被單相思折磨得患得患失麼……
冷天煜既然說出了那樣的話,那就代表他打算要接納溫暖這對母子了。冷天煜也許不缺女人,可他從來不濫情,更不會隨隨便便去娶一個女人,成爲他的妻。
也許等她再次回到京山時,溫暖的身份早已是冷夫人了吧……
沈席湘痛苦一笑,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微醺的嬌顏漫過無邊的酸楚。
“沈席湘,你還回京山這個地方幹嘛?見景生情,還是念念不忘?算了吧……多可笑的理由,因爲一個人,愛上一座城,都他嗎的是鬼扯!”沈席湘突然站起,跌跌撞撞地倚着鐵藝欄杆,自言自語。
突然,有人在沈席湘的背後,附和了她的自嘲。
“誰說的不是呢,沈小姐這次就不該回來,替自己喜歡的男人,救他在乎的女人,這年頭以德報怨的事兒可不多了,沈小姐當之無愧妙手仁心啊!”
沈席湘慢慢地站起轉身,褚楚那張過分妖嬈的臉,模糊在她的淚眼裡。
對於褚楚,沈席湘並不陌生,她早就知道褚楚對冷天煜的感情,可她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因爲她相信褚楚不可能是冷天煜喜歡的類型。
即使褚楚在很多方面都比溫暖強太多,可從來沒有忌憚過褚楚這個情敵的沈席湘,卻第一次如此介意溫暖的存在。
她有她的驕傲,也許失去冷天煜會讓她覺得很痛苦,可什麼樣的人值得結盟,什麼樣的人應該敬而遠之,沈席湘還分得清楚。
“褚楚,三更半夜你不睡覺,在這兒聽一個失意女人發牢騷,有什麼意思……”沈席湘輕輕一笑,眼神卻十分疏離。
褚楚也無心跟沈席湘打太極,冷顏的小臉瞬間緊繃道:“沈席湘,我們合作吧。”
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呵呵,剛剛還一口一個沈小姐,這會兒就直呼我大名了?”沈席湘根本不想跟褚楚有什麼交集,所以藉機轉移話題。
“很晚了,我先去睡了,晚安。”沈席湘施施然地就要離開,卻被褚楚叫住。
“沈席湘,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高傲,你自負,你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不如你,可那又怎樣?一個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溫暖,就已經把你打敗了!”褚楚聲音尖銳地喊道。
本要離去的沈席湘,腳步驀地一停,她沒有回身,單薄的背影隱藏在夏日午夜的微涼月光裡,說不清的孤涼。
褚楚幽幽一笑,不管怎樣,至少沈席湘在意她的話了。
“沒錯,我只是鷹眼手中一個不起眼的殺手,有我沒我,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我也知道就算我再怎麼努力,鷹眼也不會喜歡我的。”
沈席湘這次倒是有了反應,她微微側身,似笑非笑道:“褚楚,認識你這麼久了,第一次發現你的優點,挺有自知之明。”
“你!”褚楚剛要發火,可轉念一想,正事還沒辦呢,發火着什麼急呢,所以她快速地收拾好不平的情緒,換上一副還算“和善”的面孔,繼續遊說沈席湘。
“你怎麼說,我都無所謂,畢竟在冷天煜面前,你跟我沒有不同。”褚楚篤定。
“哦?沒有不同?”沈席湘好奇了,轉瞬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啊……一個是救過他性命的恩師之女,一個是隨意從大街上撿回來的小太妹,確實是不同。”
褚楚先是一怔,因爲她最恨別人用她的身世做文章,如果換做平時,她早就發飆了,可今天……沈席湘越這樣說,越代表她可憐。
褚楚邁着優雅的貓步,一步步靠近沈席湘,直至與她面對面站定,褚楚比沈席湘高出半個頭,大有一種咄
咄逼人的氣勢,可沈席湘那身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感,又壓過褚楚三分。
“沈席湘,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高傲的?其實歸根結底,你跟我是同樣的!同樣的可憐可悲,同樣的得不到冷天煜,同樣的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活得不像自己!”
褚楚說得痛快,沈席湘聽得痛苦,雖然她臉上一直掛着淡笑,可她手裡的紅酒杯已經被沈席湘緊握得要嵌進手心裡。
啪……水晶紅酒杯竟然碎了,碎片扎進沈席湘的手裡,嫣紅瞬間漫過碎片,滴在露臺的白色理石地面上。
褚楚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這事發生的太突然,她起先一怔,隨後笑得更加盪漾道:“哈哈沈席湘,你還真是夠虛僞的了!其實你早就受不了了吧?竟然能挺到現在!酒杯都碎了呢……”
沈席湘木然地看着褚楚,酒杯碎了,紅酒混合着鮮血,參雜着碎屑,胡亂地賴在她的手上不肯離開。對於醫生來說,手上受了傷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褚楚笑夠了,發現沈席湘一點要包紮的意思都沒有,她破天荒地好心提醒道:“喂喂喂喂喂,傻了?你的手還要不要了?”末了,她又嫌惡般地翹着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擡高沈席湘的手腕,在她眼前來回晃悠。
疼痛刺激了沈席湘的脆弱神經,她怔怔地注視着自己流血的手,突然莫名地笑了。
“褚楚你知道麼,醫生的手受了傷,這是大忌。” wωw⊕ тт kдn⊕ CO
褚楚不知道什麼大忌小忌的,她也不明白一個皮肉傷而已,沈席湘幹嘛突然變得如此悲傷?剛剛她那麼嘲諷她,她都能一直淡笑不語,現在不過一個小傷,至於這麼矯情麼!
可她卻第一次有了想聽沈席湘繼續說下去的渴望。
“我學醫的初衷,是因爲冷天煜……我以爲他這輩子受傷也好,死了也好,都應該跟我沈席湘息息相關的,甚至他罵我吼我,那也是專屬於我的特權。”
褚楚心裡腹誹,這是有多賤,但這句話她沒有說。
沈席湘好像陷在了痛苦的回憶中不能自拔,淚眼朦朧地哭訴道:“如果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冷天煜’這三個字,褚楚你不會知道我活得該有多好!多驕傲!”
女孩子就應該驕傲地活着,這是沈席湘的父親沈衛強活着的時候,經常對小席湘說的話。
“可是當你追了那麼久,以爲要追到終點,修成正果時,你才發現那個男人對你沒有任何的在意和感情,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心情麼?”沈席湘憂傷地看着褚楚,好像又看到了曾經那個可憐又可悲的自己。
褚楚第一次發現,原來高傲如沈席湘,也有這樣不爲人知的一面。
手掌心的刺痛,越來越強烈,席湘試着做出彎曲手指的動作,都變得異常痛苦困難。
褚楚見席湘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趕緊截斷她的話道:“行了行了,今天晚上就當我沒找過你,我先帶你去齊蘊那包紮下傷口。”
“我不要去!”沈席湘掙脫開褚楚的攙扶,腳步踉蹌的在原地徘徊,“我爲什麼還要當醫生?爲什麼還要懷着曾經對他的念念不忘活着?爲什麼……爲什麼!”
褚楚痛苦地將臉別向一旁,這些個爲什麼,她又何嘗不想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任憑她們女人用心用力愛到死,當事人也不會在乎一點點。
這樣不平等的付出,早就該結束了不是麼,可心裡這股強烈的不甘心,又是爲什麼?
“席湘,你別這樣……”褚楚突然有些害怕,她發現沈席湘的身形越來越不穩,臉色越來越慘白。
“褚楚,你說得對,我們都一樣,一樣的被傷,一樣的奢望他冷天煜的懷抱,哪怕只有一天可以彼此相愛,讓我用命換,我都願意……”沈席湘漸漸地蹲下身子,最後她無助地抱着自己的雙臂,將頭埋在臂彎裡,肆意地哭泣……
“我們合作吧,席湘。”褚楚又一次拋出誘餌,這一刻她的心情發生了變化,不管冷天煜最後會屬於誰,只要不是溫暖那個女人,她褚楚願意成全任何一個人。
“不久之後,我就離開這裡了,你說我是爲了報復也好,自私也罷,反正我就見不得溫暖成了鷹眼的女人。”褚楚有些嬌喘,半晌才又道:“如果讓我選一個有力的情敵,我寧願那個人是你!”
這一次,沈席湘聽得很認真,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竟然有點動心了……
沉靜的夜,被一聲急剎車打破,褚楚率先衝到露臺邊,探頭一看,只見一輛紅色的跑車,十分霸氣地停在院子中間。
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夜闖鷹眼的地盤,還如此大張旗鼓地招搖?嫌命長了是不是!
只是,當車門打開以後,那張好看到過分的男人臉,讓褚楚愣在了原地。
維、維託?他怎麼來了?
“人呢?小楚楚,小冷冷還有小軍軍呢?快來迎接我啊!”維託不嫌羅嗦地一個個
召喚着,可他的動作卻沒有一刻耽擱。
當褚楚看到維託從後座抱出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時,突然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小鬼,你要跟住我哦,不然這棟大房子裡有專吃小孩子的怪獸呢!”維託對身後的溫夜,開玩笑道。
溫夜早就哭得雙眼紅腫,他小手緊緊攥着維託的西裝下襬,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維託懷裡的喬詩詩。
褚楚看到溫夜出現時,真想狂爆一句粗口,這世界還真他嗎的小啊!
“維託,你這是幹什麼?”雷軍躲了又躲,可鷹眼交給他的事情,他又不能拒絕。
“哦!小軍軍,你終於來了!快快,接過去,這個女人好沉!”維託好像看到了救世主,他終於可以把燙手山芋扔出去了。
只是,當雷軍看到維託懷裡的女人時,原本鬆懈的神經,頓時緊繃到極點。
“雷叔叔……”溫夜看出來人是雷軍,當下小腿噔噔噔地跑過去,一把抱住了雷軍的大腿,“雷叔叔,你快讓冷叔叔救救小姑吧,我不要小姑死……嗚嗚……”
雷軍並不急着接過喬詩詩,再他看來喬家人就沒一個好的,倒是小溫夜在冷宅期間,跟他玩得十分對味,雷軍這個大塊頭第一次發現,小盆友有時候也蠻可愛的。
他蹲下魁岸的身子,將溫夜抱在懷裡,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並且時不時問問溫夜哪裡不舒服,直到確定溫夜沒有受傷,雷軍這才放心。
“小軍軍,你要累死我?”維託用他的異域怪調鬼叫着,雷軍自動屏蔽。
維託也很詫異,雷軍跟這個小鬼竟然認識,而且還正好在冷天煜的家,當然維託不可能天真的以爲冷天煜能生孩子,不過……一股濃濃的八卦味道,讓維託越想越興奮。
“唔……溫夜……你在哪……”昏迷的喬詩詩胡亂地囈語着,可不難看出,即使受傷成這樣,她依然記掛着溫夜。
“小姑,嗚嗚……”溫夜回身可憐兮兮地看着喬詩詩,又淚眼朦朧地看着雷軍,讓人心碎。
“小軍軍,不要這麼冷酷無情嘛!”維託其實並不太在乎一個人的生死,可他卻不想讓小孩子失望,也許是因爲在他看來,小孩子們的世界,白紙般地單純,不該被弄髒。
至少在他們還沒長大之前,他們值得擁有一方沒被污染的淨土。
“去一樓診療室,齊蘊在那。”雷軍面目表情地彎身抱起溫夜,一刻不停地離開有維託的地方。
維託邪魅一笑,幽深的紫色眼瞳,在暗夜裡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當冷天煜再次聽到雷軍的特定敲門聲時,他感覺一片烏雲,罩在了他的發頂。這意味着維託那個噁心巴拉的傢伙,已經駕到……
“雷叔叔,你確定我媽媽在這兒嗎?”溫夜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在房門外,冷天煜原本哭喪的俊臉,頓時神采奕奕!
他兒子回來了?
來不及穿戴整齊,冷天煜隨意抓起浴袍披在身上就衝向了門口,一打開房門,果然溫夜那張讓他想到不行的小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兒……溫夜,你終於回來了!”冷天煜差一點脫口而出“兒子”,他將溫夜抱了個滿懷,感受到小傢伙的身子在他懷裡顫抖,這才注意到溫夜的神情不對勁。
冷天煜掃了眼雷軍,雷軍趕緊道:“是維託把溫夜帶回來的,一起的還有喬詩詩,不過那個女人受了很重的傷,已經送齊蘊那了。”
喬詩詩受傷了?冷天煜幽深的黑眸死死地盯着溫夜,果然發現溫夜的身上有血跡。
“溫夜他……”
“鷹眼,溫夜沒有受傷,我已經檢查過了,這些血跡應該是喬詩詩的。”
冷天煜不樂意了,他將溫夜抱到屋內的沙發上,三小兩下就將溫夜剝了個精光,邊檢查邊責備雷軍,“什麼叫應該是喬詩詩的?沒把握的事,不要主觀臆斷!”
雷軍摸摸鼻子,訥訥地應了聲知道了,轉身就要離開。
“喬詩詩傷得重麼?”冷天煜確定自己的寶貝兒子真的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想來,溫夜沒有受傷,這得感謝喬詩詩那個女人,可是溫夜和喬詩詩同時失蹤,這又是她搞的鬼吧?如此一來,喬詩詩將功抵過了。
雷軍收住要離去的步子,沉聲道:“剛纔我目測了一下,喬詩詩重傷的部位是頭,至於具體情況,估計齊蘊會更清楚。”
冷天煜微微沉吟,半晌才道:“全力以赴救喬詩詩,另外暫時不要告訴喬擎天,任何人走漏了消息,你知道該怎麼辦。”
“是!”雷軍趕緊離開,忙着去處理這件事。
溫夜見雷叔叔離開了,頓時又緊張起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自己很怕這個姓冷的叔叔,可又會時不時地想靠近他。
“冷叔叔,你知道我媽媽在哪麼?”溫夜小心翼翼地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