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起地上的落葉,一位衣着怪異的老者,緩緩從帳篷裡步出,站立在秋風裡,神態威儀。
冷天煜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他花白的鬍鬚已經垂地,身上裹着白色的狐皮,滿頭銀絲,紮成髒辮,尾端用孔雀羽毛裝飾。
“年輕人……”老者一出口,說得竟然是現代話!
冷天煜微感詫異,畢竟他們在土著部落這麼多天,一直沒有見過這名老者。
“你是?”冷天煜主動開口,他感覺這個白鬍子的老頭,這個時候出現,很奇怪。
他腰上掛着一串鈴鐺,隨着他邁步的動作,發出叮叮噹噹地聲響。
“我是先知。”老者來到冷天煜的面前,雙手合十,朝他微微頷首。“今天你們要離開這裡了……”
冷天煜的眼神驀地一冷,心道這個老頭怎麼會知道!
“什麼意思?”冷天煜全身繃緊,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老者捋須一笑,拍拍冷天煜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反應過激。
“我是先知,顧名思義,預先知道你的想法,你也不用覺得稀奇。”
冷天煜一甩肩膀,掙脫開他的碰觸,他一直對這個老頭還算客氣,是因爲白鬍子老頭沒有露出任何讓他不安的殺意。
在這樣的部落裡,他會說普通話,這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且他現在又知道了自己的計劃,這樣的人……太危險。
“先知不先知的,我從來不信。”冷天煜雙臂環胸,未眯着黑眼看着他。
故弄玄虛的人,他見得多了,他倒要看看,這個老頭要玩出什麼幺蛾子!
“呵呵,你戒備心太重,對我,完全不需要。我是個過客,發現了這裡,留在了這裡。你的來去我不會干涉,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冷天煜掏掏耳朵,好像覺得他說了太多的廢話,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你,還會回到這裡的……”先知走山前,突然捧住冷天煜的俊臉,莫名其妙地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個祝福之吻。
然後,他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不過臨走時,他將一片樹葉,塞進了冷天煜的手心裡。
冷天煜垂眼一看,樹葉上僅有寥寥一行小字:黑夜將臨,暖從心生,一路同行。
這個“暖”字,吸引了冷天煜的注意,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覺得這句話提到了他跟溫暖。
不過讓他好奇的是……在部落這些人的面前,他從來沒有喊過溫暖的名字,這個所謂的先知,更是第一次見到,他突然送自己這麼一句話,是有什麼暗示?
不過,這個“黑夜將臨”倒是寫得很對,黑夜……京山的黑夜,真的要將臨了。
突然,呼嘯的風聲,由遠及近,冷天煜微眯着黑眸擡頭望去,一架軍用直升機緩緩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雷軍駕駛着飛機,維託和雷滕分別在後排,守着一左一右的窗,戒備謹慎地向下瞭望。
冷天煜點起早已準備好的乾草,將其點燃,滾滾黑煙沖天而起,雷軍很快看到了冷天煜的位置。
飛機降落後,齊蘊和凌皓率先下機,冷天煜示意他們不用管他,先去看看溫暖怎麼樣。
“你倆直接將她擡上去吧,她不方便……”冷天煜說的隱晦,齊蘊也沒深問,BOSS怎麼說他就先怎麼做唄,不然又被教訓了……
突然被人連帶着“防涼墊”一起擡起,溫暖嚶嚀了一聲,藏身在獸皮下的瑩潤身體,驀地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
齊蘊站在“防涼墊”的後面,當然他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他趕緊轉過頭,就怕一會兒被鷹眼發現了,又要說他動機不純……
雷滕上前仔細檢查一遍冷天煜的全身,發現他除了有些皮外傷,別的倒無大礙,這才放心道:“沒事就好,先離開這裡再說。”
“嗯。”冷天煜看看陽光,光線偏西,那羣土著們也快要回來了。
維託一言不發地站在雷滕身後,這讓冷天煜很好奇,平時最喋喋不休的維託,竟然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雷軍坐在駕駛室裡,朝着地面上的一行人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登機。
飛機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後,緩緩地齊飛,冷天煜靠近窗戶,在飛機離地的一剎那,他再次看到那個長着垂地白鬍子先知。
先知對着冷天煜的反向,雙手合十,放在眉心上,虔誠地祈禱着什麼,冷天煜看不明白,不過他卻做了同樣的姿勢,算是回禮。
直至飛機起飛,消失在眼前,先知才擡眼,對着遙遠的遼闊,微微一笑。
突然,他吹起了一個奇怪的口哨,四周的高草地裡,頓時探出一個個腦袋,正是那先本應該去狩獵的土著。
他們竟然……一直都在?根本沒有去狩獵?那怎麼會放任“神”帶着“神女”離開呢?
“神去做他該做的事情,之後會帶着我們,經歷一個多彩的世界!”先知用古愛斯基摩語說着,衆土著紛紛跪地,朝着飛機消失的方向叩拜。
冷天煜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小丑,而且還是被一羣古老的土著人當成小丑,這成爲他智商史上一處硬傷……
飛機上,氣氛還算熱絡,不過因爲大家各懷心事,所以熱情之下,有些心事重重。
“維託,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冷天煜挑眉問維託,口吻頗有些挑釁的意思。
維託表情一苦,無奈說道:“因爲我怕你剁了我……”
“剁了你?”冷天煜不明所以,他環顧着機艙,總感覺少了某個東西……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拍腿大叫道:“維託,溫夜呢?我怎麼沒看見溫夜!”
維託心虛地扶額,顧左右而言他道:“呃……溫夜他……他在家睡覺呢……”
“睡覺?”冷天煜不認同,主要是維託的神情,就是一副“心裡有鬼”的樣子。
“維託……”冷天煜驀地坐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領口,口吻裡滿是威脅的味道。
維託受不了,煩躁地抹了把臉,坦白道:“冷天煜,我說實話吧……溫夜被人弄走了……”
“弄?弄走?”冷天煜咬着這個“弄”字,眼神裡滿是玩味,“怎麼個弄法?能把那麼大孩子,從你維託眼皮下帶走?”
“他們……他們用兵法!”維託一着急,怎麼也想不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句話,急得滿臉通紅。
冷天煜突然大怒,“維託!溫夜被誰帶走的?危險有多高?你知不知道!”
雷滕見冷天煜神色太過激動,他還真怕冷天煜一失手掐死維託……
“天煜,你冷靜一下,這事兒維託跟我們說了,確實奇怪,我們從長計議。”雷滕出來打圓場,上前想將冷天煜拉回,
卻被冷天煜甩開。
“雷滕,你讓我怎麼冷靜?要是雷霄跟雷笑突然被人帶走了,你急不急!”
雷霄和雷笑,是雷滕的一雙兒女,那是雷滕的心頭肉,孩子和老婆,目前是他生命的全部。
要是換做別人這麼比喻,雷滕早就怒了,不過對方是冷天煜,自己的死黨,心情可以理解。
“天煜,我知道你着急,我也擔心溫夜,但是現在我們不能亂!”
“那是我兒子!”突然大吼出來,好像一直壓抑在心裡的秘密,終於可以重見天日,這種感覺很痛快。
然而,飛機上卻並沒有人感到奇怪,好像這種認知,他們早就知道了。
但是冷天煜卻不適應了,難道……他對溫夜的感情,有這麼明顯了?
“你、你說什麼?”溫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這對於機艙內的所有人,都是個爆炸性的一幕。
只有齊蘊,傻乎乎地看着血壓儀,而且還盡職地重複一遍,“老大說溫夜說他兒子。”
然後,衆人默默地看着齊蘊。
然後,機艙內響起一聲哀嚎,穿破雲霄,飄到外太空……
話說此時的氣氛,簡直可以用“時間靜止”來形容。
齊蘊抱頭痛哭,蹲在機艙一角,眼鏡背後的淚眼,早已哭得紅腫,爲什麼老大最近總愛修理他?他是個醫生,不是沙袋啊!
而雷滕和維託,則心有靈犀地將頭別向窗外,帶起無線耳麥,兩耳不聞機艙事,一心只等八卦炸……
“冷天煜,你剛剛說什麼?你說溫夜是你兒子?是麼?”溫暖緩慢地坐起身,用獸皮緊緊包住身子,顫抖着嘴脣質問他。
冷天煜表情十分複雜,他倒沒打算一直瞞着溫暖,只是……現在解釋起這個問題,很麻煩。
“回去再說。”冷天煜故意沉着口氣,扮出嚴肅冷酷,他以爲這個樣子可以嚇到溫暖,沒想到溫暖卻不吃這一套了。
“我不!我要你現在就說!溫夜真的是你兒子?”溫暖哭了,隨着每一次地聲嘶力竭,啪嗒啪嗒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顆顆滾落。
冷天煜第一次發現,自己混得有些狼狽,而且還是在溫暖的面前。
他不是不敢承認兒子是自己的,而是承認之後,勢必就會扯出那一段被他刻意壓下的塵封往事。
比如,溫暖五年前是被他手下的人拐來的,然後……她的阿拉伯之行,也是拜他所賜……
可以說溫暖所有她認爲得痛苦回憶,都是他冷天煜一手造成的!可這裡面又並非事情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但是現在讓他去解釋……當着這麼多人,好丟臉……
“女人,不要得寸進尺!”冷天煜板着臉對溫暖吼道,只是他的眼神,不再像曾經那麼堅定。
隱隱有些躲閃,還有些不安。
溫暖哭得慘兮兮,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聽見這個消息時,本能覺得這麼真實,現在一回想起溫夜那張小臉,她真是醒悟得太晚啊!
溫夜跟冷天煜,簡直就是一個翻版……可惜她頓悟得太遲啊!
“冷天煜,你怎麼可以這樣騙我!你怎麼可以……”溫暖此時的心情,憤怒、悔恨、不甘、難以置信……各種複雜情緒糅合,幾乎要讓她暈倒。
突然,她感覺胸口一悶,“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