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點,不然會死人。”飛機門口,莫憂一臉淡漠地開口,他的視線越過冷天煜和沈席湘,凝固在溫暖的小臉上。
“我來。”莫憂上前,要從齊蘊的手中抱過溫暖,卻被齊蘊拒絕。
然而,齊蘊的力氣,哪能比得過殺手出身的莫憂?一個暗力,溫暖被莫憂奪去。
“你!”齊蘊狠狠砸了一拳機門,無奈莫憂的身影已經鑽進機艙裡。
有莫憂的地方,一定會有喬允哲。
果不其然,齊蘊進去的時候,溫暖已經被喬允哲橫陳抱在懷裡。
“暖暖……”喬允哲心痛到無以復加。
到達醫院時,喬允哲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醫院提供手術室,凌皓和齊蘊一起上臺,同時爲沈席湘和冷天煜實施手術,溫暖則移到婦產科,做進一步搶救。
漫長的等待,充滿未知,不知生死……
一個月後。
晨光熹微,暖暖的陽光鋪灑在鵝卵石的小路上,就着些微露水的清涼,鵝卵石籠着淡淡一層光圈。
一天之計在於晨,溫暖喜歡清晨坐在長椅上,凝神感受着綠色植被賜予她的清鮮。
她臉色蒼白,神色憔悴,原本瘦削的身形,愈發單薄,好在精神狀態尚可,不過微腫的雙眼裡,佈滿着紅血絲。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失眠夜,溫暖枕着淚水醒來,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四周很安靜,秋蟲啾啾在草叢裡,秋天到了,屬於它們的末日,即將來臨,抓住這最後的狂歡時刻,盡情高歌,像沒有人聽見一樣。
可是,溫暖的心頭,莫名一緊,苦澀的淚水在眼裡翻涌,她咬着脣,微仰着頭,不讓淚水滑落。
冷天煜,你還要昏迷多久纔會醒……
那日的危情片段,她記得並不多,只知道自己因爲母親“被吸毒”,她當時很恨冷天煜,甚至恨不得他死……
可是當他真的性命堪憂時,溫暖心裡那股強烈的不捨和難受,又作何解釋?
這一個月,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冷天煜昏迷不醒,大夫說他可能永遠不醒……也可能醒來以後,依舊是個植物人……
植物人……溫暖一想到曾經真真實實存在在她世界裡的“惡魔”,從此要像一副空殼那樣,行將就木地活着,她就怎麼也恨不下去了……
她愛他,也許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對他暗生情愫,只是知道得太晚,走得彎路太多……
而溫暖的母親林雅慧……已經在半個月前,永遠地離開了她……
齊蘊日後對她說明了當時的情況,也包括林雅慧會出現在孤兒院的來龍去脈,溫暖不懷疑齊蘊的話,卻也做不到全信。
直至……孤兒院院長蘇蔓來探病,她把她與林雅慧相識的點點滴滴,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溫暖,蘇蔓的用意並不是要替冷天煜開脫,而是她希望溫暖能夠用心去分辨,冷天煜到底是不是會做這樣事的人。
其實,當時當日,溫暖雖然心裡有氣,可她並不覺
得這種事,很像冷天煜所爲。可是人不是神仙,做不到面面俱到的理智和淡定,當時情況那麼明顯,由不得溫暖不去相信……
但是現在……溫暖很想對冷天煜說一聲:對不起。
輕微的腳步聲,伴隨着拉桿箱箱輪滾地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溫暖緩緩睜開眼,擦去了眼角的淚,微眯着水眸,看着漸漸清晰的人影。
沈席湘走得很緩,直至走到溫暖面前站定,將拉桿箱立在一旁,這才輕聲問道:“我可以坐下來麼?”
溫暖漠然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沈席湘的臉色並不好,她雖然替冷天煜捱了一槍,可是事情發展到這樣,她脫不了干係。
“溫暖,我要走了。”沈席湘眼神迷茫地注視着前方,雙手有些侷促地交握在一起。
溫暖依舊沒有說話,依舊只是點點頭,示意她,她聽到了。
沈席湘疲憊一笑,眼角出現一絲細微的皺紋,“溫暖,我不是個會道歉的人,可是這件事……我……應該說對不起……”
溫暖聽見沈席湘的道歉,先是背脊一僵,接着雙肩一跨,她微垂着小腦袋,淡淡迴應道:“席湘,這句對不起……太輕了。”
因爲沈席湘的任性,她的母親被牽連,冷天煜被打傷,陳宇鋒被抓走,不管陳宇鋒出於什麼動機,沈席湘心裡的報復和不安作祟的產物,絕對是個導火索。
沈席湘也沒指望溫暖原諒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只是想讓自己心安而已。
“說不說是我的事,原不原諒在你,我走了。”沈席湘雙眼有些乾澀,她幹練地起身,輕輕扯了扯風衣的下襬,拖過拉桿箱,頭也不回地離開。
溫暖面對沈席湘,感情很複雜,她尊敬她,佩服她,也怨着她。
聽齊蘊說沈席湘跟冷天煜的過往,溫暖羨慕又心酸,她一直覺得冷天煜跟沈席湘之間,有一段任何人都無法插手的過去,可她沒想到……那竟然是以人命做代價的糾纏。
冷天煜欠席湘的父親一條命,所以他無條件地接受沈席湘地予取予求,唯獨感情不曾給。
而沈席湘……什麼都可以不要、不計較,偏偏只要冷天煜的一顆心,一程愛她的感受。
一個是給了不要,另個是要了給不起……這樣無解的集合,只能是個空集。
可是,愛和不愛,都不該成爲仇恨的代碼,可以相親相愛,卻不該相愛相殺。
沈席湘走了幾步,突然站定,溫暖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溫暖,天煜他……會醒過來的。還有,如果他問起我……你就說我死了吧……”
留下這句話,沈席湘終於再次踏上歸途。
只是,當她坐進車裡時,眼神裡的死寂之色,遮都遮不住的強烈。
沒有人知道,她捱得那一槍,正好擊中她的骨盆,穿透子宮,爲了止血,她不得已將子宮摘除。
她永遠地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沈席湘漠然地看着車窗外,這座留給她太多感動感情和
不捨的城,她該對它說再見了。
“去京山市公安局。”席湘坐在後座,平靜地對司機吩咐道。
司機一驚,一腳剎車踩下,將車停在路旁,“鬼醫,秦蒼已經安排好一切,您暫時出國散散心,問題不大,何必……”
沈席湘是點蒼閣的鬼醫,秦蒼現在已經離開京山,重新迴歸到他的勢力範圍,以點蒼閣的實力,保沈席湘無事,輕鬆加愉快。
可是沈席湘卻拒絕了,她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不管有罪沒罪,至少在她心裡,她覺得自己纔是罪魁禍首。
而陳宇鋒……他不過是一個被自卑摧殘得體無完膚的可憐人而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的可恨就在於他不該對冷天煜動殺意。
沈席湘捏了捏眉心,不去想別人了,陳宇鋒的死活就交給法律,至於她要去自首的事兒,她只想讓自己的靈魂得到寬慰。
“不必多說了,你回去告訴秦蒼,就說這是我的意思,他會理解的。”沈席湘交代完以後,疲憊地仰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
司機終是沒有說什麼,重新啓動車子,緩緩前進……
京山、冷天煜,那一段與這個男人、這座城有染的日子,就讓它們統統沉澱到心底,變成一段回憶……
兩個月後。
溫暖爲母親掃墓回來,雷軍親自將她送到醫院,秦小佳坐在副駕駛座上,擔心地回身看着溫暖。
“暖暖,你回家休息一天吧,冷天煜醒了……我們會告訴你的。”
溫暖搖搖頭,“沒事兒,我也就是看着他,不用做什麼,說說話也好……不然怕他把我們這羣人都忘了……”
雷軍握着方向盤的手,驀地一緊,濃密的眉,複雜地擰着。
“溫暖,小佳說得對,你不爲自己,也該爲孩子着想。”
溫暖緩緩地撫摸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日她差點流產,經過搶救,她保住了這個孩子……
齊蘊知道溫暖的心情很複雜,做好手術後,齊蘊平靜地告訴她,她有權決定這個孩子的去留,作爲醫生,他要盡力挽救,可作爲溫暖本人,對於這個孩子的態度,生死……由她決定。
如果冷天煜沒事兒,她也許不會考慮,可冷天煜現在這個樣子,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溫暖終是沒有狠下心,況且在得知自己對他的感情後,面對這個孩子的心境,又是不同。
“你們回去吧,我下車走走。”溫暖不想沉浸在那些肝腸寸斷的痛苦裡,她拿起棉布包,緩緩打開車門,慢悠悠地走向醫院裡。
看着她疲憊的身影,秦小佳鼻尖一算,差點哭出聲。
“暖暖好可憐,冷天煜到底什麼時候纔會醒啊?”秦小佳抱怨。
雷軍見不得她哭,抽出紙巾笨拙地給她擦了擦,“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秦小佳還想說什麼,可一聽雷軍這麼說,晶亮的大眼睛頓時來了精神,她震驚地捉住雷軍的大手,遲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冷天煜已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