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急忙將蘇老頭兒扶住,說道:“蘇老丈,您言重了,我與晴兒是真心相愛……”
蘇老丈急赤白臉道:“什麼真心相愛?小老兒我雖然蠢,但還沒蠢得無可救藥!倘若真是真心相愛,貴人您就不該讓晴兒入門做妾!這無異於是進了虎狼窩!晴兒若是做了妾,這輩子可就毀了!貴人吶,您就放過晴兒吧,若您不答應,小老兒便磕死在您面前!小老兒不能視若無睹,對不起晴兒她亡死的父母啊!”
陸沉面露無奈之色,求助地看向蘇晴。
蘇晴嘆息一聲,伸手拽住蘇老頭兒的衣袖,說道:“爺爺,我願意的。”
蘇老頭兒一瞪眼睛道:“你糊塗!你如今也算是事業有成,京都顯赫人家子弟,對你百般獻殷勤,你愛答不理,卻要去上趕着做妾,你這是在悔了你自己,你知道麼!”
陸沉不由訝然,沒想到這蘇老丈平素笨口拙舌,唯唯諾諾,結果竟在蘇晴的終身大事上,活生生像是一頭護犢子的狼!
舐犢之情,果然是不可以常理度之啊。
他也是愧疚,沒法辯駁,畢竟蘇老頭兒說的句句在理,切中要害。
蘇晴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纔好。
蘇老丈不依不饒,兀自說道:“晴兒啊,你平素那般精明,怎可在這等大事上犯糊塗,妾是什麼?是奴!是婢!咱們蘇家不攀龍附鳳,你未來就算不能嫁入豪門,可即便找個本份人家,那也是堂堂正妻,走在大街上,沒人能低看你一眼!可若是你自甘墮落願爲妾室,你……你可就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你的兒子,你的女兒,也都將爲庶,受人輕視!”
沒想到蘇老頭兒竟會如此劇烈反對,可他說的句句都是實情,陸沉委實沒法反駁,更沒臉請求蘇老頭兒同意這門親事,陸沉長嘆一聲,只能說道:“是我考慮欠缺,我不該……”唯恐蘇晴傷心,話說一半,下意識戛然而止。
可蘇晴還是面色一變。
蘇老頭兒大喜道:“貴人,您改變心意了?小老兒給您磕頭了,多謝您放過蘇晴,謝謝您!”說着又要向陸沉跪下磕頭。
陸沉將蘇老頭兒緊緊扶住,嘆息不止。
見陸沉明顯是又要打退堂鼓,蘇晴咬了咬脣,驀地大聲說道:“晴兒非陸大哥不嫁,若爺爺不同意,那晴兒便削髮爲尼,從此青燈古佛,也絕不委身於其他人!”
陸沉一震,怔怔地看着蘇晴。
蘇老頭兒氣極道:“你混賬!”說罷,竟是擡起了手。
蘇晴毫無懼色,一轉側臉,神色堅定之極。
蘇老頭兒到底是不忍心打下去,淚如雨下,哀聲道:“冤孽,冤孽啊!”
蘇晴一介女子,尚且如此堅定,陸沉不由暗暗自責,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委實太不像話。
他當即不再有退卻之意,將蘇老頭兒扶到椅子坐下,說道:“蘇老丈,你先消消火,彆氣壞了身子。”
蘇老頭兒一把鼻涕一把淚,抽泣道:“小老兒怎能不急啊,晴兒若是入了您的家門做妾,小老兒死後,還哪來的臉去見她的爹孃啊。”
陸沉默然片刻,說道:“蘇老丈,您聽我說,我知道,讓晴兒做妾,着實是委屈了她,可我與晴兒,是真心相愛,晴兒雖然入門名義上爲妾,但我保證,絕沒有誰能欺負她……”
蘇老頭兒話聽一半,聽陸沉竟要反悔,又急了,“你要食言!”
陸沉搖頭道:“蘇老丈,你聽我說完,如果我說完了,你仍然不同意這門親事,那麼我絕不糾纏,不過我也絕不會放棄,古往今來有太多遺憾的事,我不想因爲這件事而抱憾終身。”
蘇老頭兒憤憤道:“讓我的晴兒做妾,你還有什麼好說!”
陸沉說道:“我知道老丈您的顧慮,無非是怕晴兒作爲妾室,會受家裡的大娘子欺負,在外面亦會受人白眼,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這些事情絕不會發生。如果誰敢欺負蘇晴,我必會爲她出頭;若誰敢輕視,那麼我就挖了他的眼睛,讓他後悔狗眼看人低!總而言之一句話,礙於禮法,晴兒不得不爲妾,可在我陸沉的眼裡,她就是我陸沉堂堂正正的正妻,我絕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他擲地有聲,蘇晴感動地微微一笑,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蘇老頭兒短暫驚愕,不過轉瞬後便滿不相信說道:“漂亮話誰都會說,小老兒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就算眼下你愛煞了晴兒,願意護着她,可到了晴兒人老珠黃的時候,或是她做出什麼事惹你生惡,到時沒有你護着,她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頃刻間化爲烏有。妾就是妾,說破大天,也是妾!若是晴兒嫁給貴人您是做正室夫人,小老兒絕對沒話可說,而且心裡還得樂開了花,可做妾?貴人,你還別拿小老兒不識數,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晴兒往火坑裡跳!”
一向木訥老實的蘇老丈,此時此刻,竟然會如此條理清晰,委實出乎人的意料,若是旁人,興許還真就被說的面紅耳赤,羞愧無言,不過陸沉卻是還有底牌沒亮出來,如果亮出這個底牌,他自襯就算蘇老頭兒不會立刻同意,也絕不會再那般堅定拒絕。
“本來不想這麼早就說出來,不過現在看來,不說是不行了。”陸沉道。
蘇老丈兒頑固道:“你說破大天也是沒用。”
陸沉道:“陛下已經下旨,在我與晴兒成婚那日,便封晴兒爲敕命夫人。”
蘇老丈一愣,怔怔道:“敕命……敕命夫人!”
蘇晴也是嚇了一跳。
朝中大員的家室,受皇恩浩蕩,封敕命、誥命是常有的事,可妾室也能得敕命,卻是聞所未聞!
“你說的是真的?”蘇老頭兒不敢置信。
陸沉苦笑道:“我還能說謊不成。陛下得知我與晴兒情投意合,亦知我怕委屈了晴兒,於是便特意降下聖旨,破例封晴兒爲敕命夫人。”